龚嬷嬷顿时一踉跄,“噗通”一声摔倒在地,其余众人霎时间变了脸色。
太史澜面色一寒,冷声道:“站住。”
众人神色慌张,急忙回身行礼。
“说。”他静静盯着明梅。
明梅伏地,身体微颤,颤声道:“殿下走的时候夫人醒来过,还和奴婢说想吃梅花糕。”
说着话,明梅紧张得声音变了腔,指甲划破手心强作镇定,咽下嗓子里的僵硬,呼了口气又道:“当时奴婢想着时辰还早,不如先去梅园摘些白梅顺便做梅花粥,再回来服侍夫人起榻。等奴婢回来时见嬷嬷们都在,就没再进来服侍,直接去了小厨房。结果梅花糕还没做好,奴婢就听到传唤,说夫人出事了……”
一个准备起榻、想吃梅花糕的人,怎会平白无故服毒自尽?
太史澜一直压抑的盛怒瞬间涌现出来,双眸森冷如寒夜的孤狼,盯着六嬷嬷、十二宫女,“有什么交代的?”
林安神色微变,悄悄挥了挥手,让几位御医先行退下。
十七人的目光齐刷刷看向龚嬷嬷。龚嬷嬷在众人求生的乞求目光下颤抖出声,将早上事情说了一遍,随即颤抖着为自己求情:“殿下,老奴、老奴虽是第一个发现意夫人出事的,但老奴身边当时跟了两个宫女,她们可以为老奴为证,老奴绝不敢谋害夫人啊。”
只是起榻晚了,不至于逼死她,必是有什么事情刺激了她。
太史澜沉思片刻,冷声道:“将早上内室的情况,一字不差重复一遍。”
龚嬷嬷哑了声,欲言又止。
太史澜面寒似水,下颌紧绷,眼底隐忍的戾气似一把把无形的刀,“说。”
龚嬷嬷吓地一抖,吞吞吐吐说了出来,只是最后那句“勾栏娼妓”过于粗鄙,没有说出口。
“还有。”太史澜垂眸理了理衣袖,眉眼恢复冷清。
龚嬷嬷呶了呶嘴,却是说不出口。
室内陷入冰冷、死寂。
嬷嬷、宫女们面色青白,感觉自己仿佛被人捂住了口鼻,快要窒息而死,心脏也怦怦直跳,狂乱如擂鼓,似乎下一刻就要爆体而出。
“龚嬷嬷说、说意夫人……”有一名宫女顶不住压力,惨白着脸结结巴巴颤声说道,“侍奉殿下……如……勾栏娼妓。”
最后四个字轻到几乎听不见,但太史澜理袖的动作猛地僵住,望着龚嬷嬷的眼神如冰刀,猩红森冷。
“冤枉啊殿下,殿下。”龚嬷嬷连忙伏地磕头,额头磕出血,“老奴只是提醒夫人,侍奉殿下不可发出声音,否则,否则……”
“否则如何?”太史澜一字一句道,戾气乍现,“与勾栏娼妓无异?”
“老奴只是说,否则会给殿下带来厄运。”龚嬷嬷冷汗淋漓,强撑着辩解,“大宏规矩一向如此,服侍皇族不可发出声音。”
“哦?你诬陷她?”太史澜盯着说出“娼妓”之语的宫女。
“奴婢绝不敢。”宫女惨白着脸疯狂摇头,吓地瘫倒在地,勉强爬起来跪好,顾不得羞怯与恐惧,战战兢兢道,“当时十多人在,绝不仅是奴婢一人听见。嬷嬷批评意夫人昨夜侍奉殿下发出声音,原话是说‘那般下作之技,与勾栏娼妓何异?’殿下若不信,尽可询问,奴婢所言不敢有假。”
太史澜的视线一一扫过其余十六人,有人顶不住压力立即附和那名宫女。龚嬷嬷再想辩解什么,已知于事无补,只得不停伏地求饶,痛哭流涕。
“本王信任六位,特意从母后那里要来教导她规矩。你们竟在本王眼皮底下将人逼死?”太史澜冷笑一声,“很好。”
一句“很好”,众人皆是面白如纸,自知大难临头。
“你们是觉得意夫人听不懂宏文,可以随意辱骂,还是觉得本王好糊弄?”
众人噤若寒蝉。
突然,剑光一闪,龚嬷嬷当胸一剑,瞬息毙命,有胆小的宫女立即吓晕过去。
“林安。”太史澜平静收回宝剑,接过林流递过的丝巾,擦了擦手上溅染的血渍,“将这十八人送回凤央宫。”
林安愣了一瞬,心中数了数,吩咐人将尸体也带上。
“带一句话过去,意夫人没了,她们一个也别想活。”
“是。”林安领命退下。
太史澜转身入了帷幔,眼底一片漆黑。
良久,他哑声道:“都退下。”
林流、明梅无声退下,林榛隐入黑暗之中。
床上的人面容平静似水,乖巧地躺在那里,即便七窍出血,不掩倾城姿容。
坐在床边,他盯着卫意看了许久,想去擦她脸上干涸的血迹,却碰到冰冷刺骨的皮肤,口鼻间无一丝气息。
太史澜僵住,难以接受,倾身像往日索欢一般,亲昵地覆在她上半身,在枕边交颈,“意儿,醒醒。”
可那人一动不动,了无生气。
“意儿,回来,回到我身边。”太史澜埋头在枕上,情绪有些失控,肩膀微微耸动。
过了许久,肩膀微颤止住,他直起身,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床边的衣物,掀开被子,想为卫意穿衣。
大红被子下是她光洁如玉的身体,只是身上青紫印记格外醒目。一条一条青紫印记,是被戒尺打的;一片一片青紫印记,是他昨夜留的。
帷幔中昏暗的光线,此时却刺得他眼球剧痛,迅速红了眼眶。她还没来得及起榻,就这样绝望地自我了断。
太史澜机械地拿过床头准备好的衣物,一件一件为她穿好。
良久,他抱着她冰冷的身体一言不发,脑袋埋在她的肩上,泪珠无声滑落。
她是被他逼死的,他才是罪魁祸首。
他一次次算计她、逼迫她,只想尽快、完全占有她。过去的那些年,她的人生他没来得及参与,他想全部弥补回来。
他等了太久,迫不及待想要拥有她,却没有考虑她的感受。她所忍受的,远比他容忍的要多得多。
他介意她成婚的那一年,介意那个孩子,介意她的心不属于他……
虽然程珩已死,但在她的心中仍占据不可动摇的地位。所以,她恨他强迫了她,毁了她的清白,却为了孩子委曲求全。
如今她活不下去了,即便是孩子,也燃烧不了她活下去的欲望。
在他不知道的时候,有人利用他对她的疼爱有意无意地羞辱她。在她的心中自己已如此不堪,却又反复被人揭开伤疤,她承受不住了。
“意儿。”他低喃着,嘴唇轻触她的面颊,声音眷恋、凄凉,“为什么我总是来迟一步,输给程珩,又输给你。”
她不再如往常一样躲着他、骂着他,他多想她羞得怒骂他,哪怕说他是变态,他也认了。
“意儿,不要离开……”太史澜紧紧抱着怀中的人,情绪再次失控,泪水模糊了视线。
有道是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不知过了多久,太史澜情绪渐渐平静,平静到空洞、呆滞。
突然,他发现她的身体透骨寒,冒着森森冷气,心中又惊又喜。m.xündüxs.ċöm
身体机能强制暂停,并非完全不可恢复;毒入心脉、骨髓,并非完全不可压制。
他垂眸看着怀中的人,心中燃起一丝希望,做了一个决定。
只要有一线可能,他就不会放弃。 讯读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羲和女王更新,第67章 学规矩(尾)免费阅读。https://www.xunduxs3.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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