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三月二十七那日,苌离还是坚持去了一趟大慈恩寺。
在王澄曾经居住的小院内走过一圈后,苌离自言自语道:“我很快就能见到你了。”
“你就这么想去见他?”李稷的突然出现吓了苌离一跳,这是那年之后,李稷第一次踏足此地。
“哪怕是对方弘济,十郎也不曾这般,你这是何必呢?”苌离语气无奈。
“为何?”李稷冷哼一声道:“方弘济会看着你一心赴死而袖手旁观吗?你每年三月二十七都会来此,说是上香祈福,可究竟是为何而来,我从来不问,不代表我不清楚。”
苌离知道此事多说无益,便牵起李稷手拉着他往外走。“好了,我们这回去。跟个死人较劲,十郎可真有出息。”
“没出息,我能把你弄到手吗?”李稷怒道。
“十郎特别有出息。”苌离语气无奈。
午后的闲暇时光,两人在庭院中赏春。
“就算近来无甚大事,可十郎这样不好。”苌离靠在李稷肩头道。
“如何不好了?我近来只是较少过问,又不是彻底不管了。他们还能造反不成?”李稷修长的手指穿过绾绾已经失去光泽的长发。卂渎妏敩
“自然不是。”苌离莞尔道。
“我是你夫君,可这二十三年来我到底有几日是真正用来陪你的,我自己心里有数。”李稷语气温软。
泪水瞬间模糊了双眼。“十郎,原来二十三年竟过得这样快。”
李稷抬手拭去绾绾眼角的泪水。“今日我再问你一次,若有来生,你是否还愿与我做夫妻?”
“十郎这话问得不对,都说缘许三生,来生我们自然还是夫妻。可是人总要喝了孟婆汤才能投胎,我才不要喝孟婆汤。”
“你这话说得可笑,既然来生还要做夫妻,却又不愿喝下孟婆汤。”李稷语中尽是玩笑,心情却是无限酸楚。
“兴许就是上辈子投胎的时候,就是喝了孟婆汤。所以十郎在娶我之前不但另娶旁人,还有一堆姬妾。”苌离依然是言笑晏晏。
“这么说也不无道理,既然如此那你可要等着我,别一个人先喝了孟婆汤”。
“好,我一定等着十郎。”
“你若是敢忘了,我定叫你好看。”李稷扳过绾绾的面庞,使自己可以看着她的眼睛。
“我定然不忘。”
一阵微风吹过,庭院里的樱花被吹落枝头,有如下了一场粉红色的漫天大雪。
端午过后,苌离的身子彻底垮了,所有人都知道她已是弥留之际。
可即便如此,昭献皇后的一道奏请仍是传于朝野,自即日起,皇家丧仪不再行人殉。
虽然李稷从未说过,苌离明白生母的死是他心中难以磨灭的伤痛,李稷不好直接出面断绝人殉,那自己给他这个理由就是,毕竟这是自己最后能为他做的事情了。
同治二十年五月十二,兴庆宫内乌泱泱跪满人,苌离曾经的闺房,如今这里的寝殿内,只有她与李稷两人。
此时的苌离已经虚弱到不能坐起,所以只能整个人伏在李稷膝头。
“不能与十郎白首偕老,实是憾事。这些年来十郎笑我鲜少有白发,其实是我偷偷让桑梓拔了下来。”枯瘦的手将一只锦盒交在李稷手中。“这是我这些年来收集的白发,十郎可要收好,如此也算是我与十郎白首了。”
“好,我收下。”看着锦盒内仔细束好的那缕华发,李稷的泪水再也克制不住。
苌离勉强抬手去拭李稷滚落的泪水。“我的随身之物十郎可勿要给我带许多,贴身之物只要三样,十郎写给我婚书,还有我与十郎的结发,还有那年十郎送我的发簪,其余都不要。”
“早知我该多送你些东西才是。”
“才不要,带着太沉。”苌离勉力一笑后,正色道:“如今东宫虚悬,为免孩子们生出事端来,让五郎遵我遗命扶棺可好?”
作为庶子又尚未封王,李祺其实是没有资格为皇后扶棺的,所以苌离此举的意义已是十分明显了。
“我也正有此意。”
“那就好。”苌离的神智已然开始涣散,时候到了,摸索着抓起备下的一只竹笛,道:“当日我在紫宸殿为十郎抚过一曲《长离别》,今日十郎再为我吹一曲《苌离别》相送可好?”
李稷颤抖着拿过竹笛,道:“好。”
笛音刚出,苌离就缓缓闭上了双眼。
就在吹到那句思君令人老时,李稷感觉到,绾绾的头轻轻地从他的膝头滑落,慢慢坠于榻上。
笛音戛然而止,所有人都明白这是昭献皇后薨了。
外面哭声乍起。
李稷强忍着泪水,怒道:“都给朕闭嘴!”
外面当外面再度安静下来后,李稷才吹完了后半阙。
放下竹笛,李稷重新把人拥入怀中,“绾绾,千万记得等我。”可是怀中人已经没了气息,再也无法回应他了,世间再也不会有人唤他十郎了。
念及此,李稷再也忍不住而已失声痛哭起来。
当外面跪着众人隐隐听到圣人的恸哭之声,才敢哭出声响来。
昭献皇后丧仪的种种规格,早已超越皇后直逼帝王规格,而她的长眠之地就现在了长安城外七十里的九嵕山,依昭献皇后遗愿开山为陵,不起坟土,定名为长陵。圣人又下诏,他日后会与昭献皇后一同长眠于此,所以陵中一切按帝王规制。
帝后同穴而葬是亘古未有之事,若在平日定有一堆人跳出来反对,然而看到圣人的一身丧服,也就无人敢废话了。就算昭献皇后请旨免除人殉,可圣人应该不介意送几个人下去陪皇后解闷。
五月十九,昭献皇后入殓。
遵苌离遗言,李稷在她棺内只放了那三样东西,在棺盖即将遮住绾绾面容的那一瞬间,李稷突然出言阻止。
这是自己此生最后一次见她了,该好好看看她才是,以免日后年迈时忘了她的相貌。
当棺盖再度缓缓盖上时,李稷眼中再度从涌出泪水。
一旁的肃庸犹豫半晌,也未能说出一句,“陛下节哀。”余生尽是的哀伤,要如何节制?
是夜,桑梓来到李稷面前,郑重叩首后道:“奴婢来向陛下辞行。”
“你是要随她而去了。”李稷反应过来。
“正是。奴婢这条命是夫人给的,所以奴婢早就说过,与夫人生死相随。”桑梓神情坦然。
“绾绾说过不得人殉,你算不算违拗她的心意?”
“奴婢这是自愿殉葬,自然不算。”
“我竟突然有些羡慕你了。”李稷苦笑道:“也罢,你如今也是了无牵挂。”
“多谢陛下。”桑梓再度叩首,“不知陛下可有什么话要奴婢带给夫人的?”
“自去年起她就瘦了许多,让她把自己养胖些,来日相见别再硌着我。”
短短一句,桑梓终也动容落泪。“奴婢一定把话带到,请陛下放心。夫人有一事嘱托奴婢,还请陛下听奴婢一言。”
“什么?”
“请陛下记得把同治的年号改了。”
“旁人说这话那就是找死。能让我改年号的,也就只有她了。”李稷道:“我知道了,你一路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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