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门的尽头，操控室的屏幕上显示，飞船另一侧有深达10厘米的积液，需要手动进行排除。在产生积液的普通舱休息区，七八具尸体或是靠着血迹四溅的墙壁，或是倒在地上，浓稠的鲜血没过残肢，从紧闭的舱室门口流过。压迫耳膜的寂静里，只有鲜血渗入地毯的细碎声音。
旅客将死去的Alpha放在地上。他的身姿重新恢复松弛，唯有嘴被撑得合不拢，那根黑黝黝的棍子像他无法改变也无法放弃的身份。罗杰斯低头看着他，一瞬间，摇曳的灯光染白了他的头发，他抬起头，望着萨拉曼达，轻声问：“这就是你们所谓的和平吗？”
旅客以贵族特有的冷淡目光注视着他。萨拉曼达的笑容完美得如同浮在水面上的油。“罗杰斯先生，我们很感激您对太|阳|城做出的贡献。既然你已经离开了船长室，就请你移步二等舱吧。”
旅客们向两侧让出一条路。罗杰斯蹲下，扶抱起儿子的尸体。死去的Alpha姿态古怪地靠在他的肩膀上。罗杰斯将死去的儿子平放在休息室门外的长椅上，回头环顾着默然的旅客，轻声说：“逃离‘天启’不过十三个标准日。我知道你们猎杀了两个普通人，并且把事故伪装成意外。我本应申请举行长老会，让长老会审判你们的罪恶。然而，是我对你们太宽容，。非常时期，需要采用非常措施。如果这两人的死能让你们安静，我也可以让步，在防空洞赔偿他的家人。然而他的血已经喂不饱你们了。”
萨拉曼达微带尴尬地一笑，说：“罗杰斯先生，我们可不是怕了‘天启’，我们——”
罗杰斯举起手，阻止他。“既然你们合力撕毁了太|阳|城公约，我也没有必要虚伪下去了。萨拉曼达·芬恩·冯，从现在起，我将视你们为最大的敌人。”
萨拉曼达的笑意凝固了，向后退了一步。“你——”
你怎么样，没有人知道了。血柱从萨拉曼达的脖颈间激射而出，一直喷到水晶墙上。一些血珠溅射到罗杰斯脸上，他没有擦。萨拉曼达的气管里咯咯咕咕地响，带着气泡的血从他嘴里大股大股地涌出来。他紧掐着自己的脖子，晃晃悠悠地移动，像发条断裂的人偶。旅客终于悚然动容，向后退去，无数细长的武器从他们手中抬起，枪口晃动着，指向罗杰斯。
“你们在居民乘坐的航空器上携带违禁武器，违反了星际治安管理条例，就算不报请长老会，我也有权力制裁你们。”
神经水不能完全抑制爆发的Alpha。旅客脸色苍白，贵族的镇定消失了，取而代之的猎杀的快乐。狩猎罗杰斯的儿子，让他们获得了极大的满足，现在他们要狩猎罗杰斯本人。
一道光从最后一名旅客手中射出，擦过罗杰斯的脸颊，击中了水晶墙的一角。水晶内部深沉地震颤着。它似乎有自己的声音，自己的思想，回忆让它也开始激动，渐渐伸出无形的触角，将顾丹墀越来越深地笼罩其中。
看不清罗杰斯如何动作，只看到他下一秒钟出现在那名旅客面前，右手成拳，重重地击打在旅客的喉咙下方。旅客一瞬间双眼翻起，蜷缩成小小的一团。罗杰斯送开她，任由她像一个麻袋般乓然滑落，夹手夺过她的枪，在手里转了半圈。
旅客们向后散开，形成了狩猎的阵型。无数光点像一场横向的流星雨，罗杰斯转动枪管，核铳上撑开了一把蓝色的光幕。光点弹在光幕上，化成无数星尘。
水晶巨细无遗地记录了罗杰斯如何屠戮了他们。他是耐心而残忍的杀手。核铳可以是棍，可以是枪，可以是盾。旅客的阵型只能用来包围笨拙又鲁莽的大型动物，不能用来包围一个灵巧的人。
他们一个一个倒下了，或是胸口汨汨流出鲜血，或是脑袋少了半边。太空飞船里，什么液体和气体都不能散出去。鲜血在旅客的践踏下迸射起细碎的血花。他们想逃走，然而死去的同伴黑黝黝地倒在地上，成了逃离的绊脚石。罗杰斯将枪管从最后一个人的嘴里抽出，随手一甩，唾液和血水在墙上划出一道精准的弧线。他环顾着横七竖八的尸体，趟着血水，走向躺在一边的儿子。他跪倒在儿子身边，鲜血淹没了他的小腿。罗杰斯缓缓挽起儿子的袖子，手臂上赫然有个黑漆漆的六点环形针痕。
“赛诺·罗杰斯。”罗杰斯轻声说，“你违反了太|阳|城公约。在居民的航空器上使用神经类上瘾药物。然而，处罚条例是罚款2000标准币，20天拘禁，没收麻醉类药品。你所遭受的惩罚实在是太严重了。为什么？为什么你总要用这种东西？”
眼泪一点点落入鲜血，在血泊荡漾出重叠的涟漪，一个人慢慢地走近罗杰斯，伸出一只手，审慎地搭在罗杰斯的肩膀上。罗杰斯抬起头，看着牧星舟。牧星舟的神色很奇异，又像兴奋，又像悲伤。
“罗杰斯叔叔。”他低声说，声音有点沙哑，“请你节哀。”
船长已不知去向，但他确实没有死于这场浩劫。罗杰斯和牧星舟一同打扫了房间就，将鲜血导入生态循环系统，系统自动分解、提纯、发酵、蒸馏。20天后，他们将在出水口得到同等毫升的清澈无味的蒸馏水。罗杰斯用推车将死者拉到空气阀前。两人换了宇航服，封闭区域，将尸首堆放在空气阀门口，只需要轻轻一按，来自太空的吸力便会带走所有尸首，将他们化作死亡的碎片流星。
罗杰斯的儿子赛诺·罗杰斯放在最内侧。罗杰斯跪在他身前，用戴着宇航服手套的手摩挲着儿子的脸。赛诺·罗杰斯松松地合拢着嘴，当他口中不再含着一根棍子，他又变得英俊，甚至像在歪着嘴笑。牧星舟站在一边，耐心地等待他告别。
罗杰斯站起身，一个踉跄，抬手扶住了牧星舟的肩膀。他定了定神，按下空气阀开启按钮，一声没有记录的气压爆响，两人不约而同地抓住空气阀前的固定扶手，才没有被带到门口。牧星舟扳动腰部的牵引带，让带子收到最小长度，伸长手，按下关闭按钮。空气阀门在他面前锁死，空气丝丝地注入空气阀内。牧星舟脱下头盔，松开固定带，罗杰斯一直注视着暗黑的宇宙，似乎能隔着门，看到外面无穷的空间。
“罗杰斯叔叔。”牧星舟低声说。
宇航服是隔音的。罗杰斯没有听到他的声音。牧星舟没有说第二次，打开封闭的区域门，独自离开。头等舱的门大部分成了虚掩，也有一些门紧紧锁着，并不是每个人都参与猎杀罗杰斯的行动。远处的普通舱和三等舱有听不清的喧嚣。
牧星舟坐在休息室，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拿过威士忌酒瓶，泼泼洒洒地倒满一杯，喝了一口，顿时呛得大咳特咳，眼睛里蒙了一层薄薄的泪水。他一边咳嗽，一边喝着，烈酒让他的眼睛和脸颊染上了樱红色。几乎是一杯下去，牧星舟就肉眼可见地醉倒了。他将杯子不稳地放回桌上，双手捧着一个小小的安瓿瓶，像捧着一块宝石般高高捧起，模拟白昼的灯光照在安瓿瓶上，折射出无数断续的彩虹。
“抑制剂。麻醉剂。药品。毒品。”牧星舟嘟嘟囔囔地说，“赛诺·罗杰斯。你告诉你爸爸，你已经使用很长时间的毒品了吗？你应该说了，但是他不相信，对不对？他一直认为你是他的骄傲，然而你不是，你也永远不可能是。但是我也可以恭喜你，你终于不用继续恶心人了。我很开心。”
“什么？”
听到罗杰斯的声音，牧星舟手一抖，安瓿瓶落在桌上，叮的一声，出现一道裂痕。但他醉眼朦胧，没有看到一点一点渗出的药物。他将安瓿瓶装回口袋，回头看着罗杰斯。罗杰斯站在门口，又问：“你说什么？你为什么又没有注射？”
牧星舟不满地瞪了他一眼，随即垂下眼睛。
罗杰斯长长叹息，走过来，坐在他身边，扯出他的手臂，对着牧星舟白皙细腻、毫无针孔的手臂怔忡片刻，找出一次性注射器，敲掉安瓿，将细细的银针探进安瓿里。Omega注射剂一点点注入牧星舟的血管。或许含量比平时要少，但他们都没有注意。罗杰斯抽出针头，将一次性注射剂丢进不可回收垃圾桶里，说，“首先，不许喝酒；其次，必须定期注射。这里很危险。你现在知道了吧。回去。”
牧星舟默默放下袖子，忽然前倾，在罗杰斯脸颊上落下一个蜻蜓点水的吻。罗杰斯触电般抬起头，牧星舟避开他的目光，匆匆起身，仓皇向船长室逃去；罗杰斯惊愕地注视着他的背影，给自己倒满一杯威士忌，喝了一口，神态一变，意识到这是牧星舟刚刚用过的杯子。他凝视着掺杂Omega气味的威士忌，朝船长室的方向看了一眼。
他不应该继续喝下去。然而他没有丢弃那杯威士忌。罗杰斯又喝了一口酒，看着餐具中唯一的空瓶，早已蒸发殆尽的神经水。在通向未知的漂浮里，他无形中松开了原则的螺丝。 讯读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请勿在此丢弃老婆[星际]更新，第 79 章 星航日志·另一种生命免费阅读。https://www.xunduxs3.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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