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旅客代表坐在休息室里，他的对面坐着领主罗杰斯。场景是昏暗的，唯有旅客代表的头发在昏暗中金灿灿地燃烧。顾丹墀看不清他的长相，但他清晰地意识到，那名旅客代表是一个“非人”。
几百年前，“非人”还能直接和领主对话。领主罗杰斯双手架在双翼扶手椅上，十指在膝盖上交叉，从他身上散发出阴沉的怒气。他抬眼看着“非人”代表，暗沉地问：“你想要什么？”
“非人”热情地笑了，牙齿森白。
“这是个好问题，罗杰斯。我想要的，和，你能给的。究竟有没有共同点？我们不妨谈论一下这两者的差别。领主先生，你应当知道现在的船舱形式非常紧张。为什么还坚持封锁三种舱位？隔绝会造成误解。我以为你明白。”
“你应该知道，萨拉曼达。”罗杰斯忍耐地说，“误解的原因不是隔绝，而是利益冲突。‘谢顿号’是一艘小飞船。我希望大家在到达目的地之前，都能相安无事。等我们到了防空洞，再进行安排。”
听着领主的话，名为萨拉曼达的“非人”眉毛渐渐上扬，惊诧又不失礼貌，等领主说完，萨拉曼达向前倾身，说：“既然这样，领主先生，又是那个老生常谈的问题。我们为什么要去防空洞？为什么不能去原定的爪哇星？”
领主罗杰斯皱起了眉，语气仍然沉稳。“去往爪哇星需要超空间跃迁，但‘谢顿号’的飞船防护在超波弹的攻击下碎裂了，飞船的状态无法进行超空间跃迁。我们需要在防空洞进行补给，之后才能按照原定计划去爪哇星。”
萨拉曼达微微侧头，尖尖的耳朵像火焰中一闪而逝的树叶。
“我不明白，罗杰斯先生。已经过去十二个标准日了，是不是？已经离开太|阳|城很久了。我确信我们已经离开了超波弹的影响范围，为什么不能在当前的空间进行跃迁？”
领主罗杰斯朝角落里的船长看了一眼。顾丹墀才注意到船长一直坐在黑暗中的矮凳上。他朝罗杰斯做了个“请”的手势。罗杰斯微微叹息，第一千次地解释：“萨拉曼达。宇宙空间属于公共区域。我们不能随意跃迁。我们不知道爪哇星的现状，如果我们被超空间探测器探测到，很可能遭受第二次打击，或者‘联结者’的无差别恐怖袭击。我不能让‘谢顿号’冒这个险。你为什么不能稍安勿躁呢？再有十几天，我们就会到达防空洞了。到时候你们可以去你们想去的任何地方。”
萨拉曼达举起手又放下，谨慎仔细地抚平衣服上的一丝皱纹。
“罗杰斯先生，你知道的，太|阳|城向来是一颗以实力做排名的星球。我们之所以愿意公认你，朱利安·罗杰斯，成为名义上的首领，并不是因为你实力多么出众，而是因为你背后的埃博族愿意为大家做防护。我们才愿意将这个光荣的名称送给你。可是现在，已经有两名旅客在冲突中丧生了。我们对‘谢顿号’现在的治安不是很满意。或许，该考虑换一个人，来重整‘谢顿号’的治安。”
领主罗杰斯挑起一边眉毛。“你在解雇我。”他确定地说，“但是我拒绝。”
萨拉曼达不太意外地笑了，就连他的语气也并无好奇。“为什么。”
“没有人能控制‘谢顿号’的局势。”领主罗杰斯镇定地说，“萨拉曼达·芬恩·冯，现在已经不是太|阳|城上的和平选举了。我看到了旅客的死，我也看到了战争。打开封锁不会解决任何问题。唯一能阻止战争的办法，就是你们所有人都给我呆在他妈的小舱子里。你以为你会是胜利的哪一个？但我听说普通舱的人已经形成了联盟，他们更想看见贵族的血。你有什么必胜的决心？”
萨拉曼达仍然维持着满口白牙的微笑，但他的笑容没有一丝热情。他和领主罗杰斯寸土不让地对视，片刻后，萨拉曼达转开眼睛。
“你不要以为我是怕了你的小把戏，罗杰斯先生，你的‘绝对服从’，很有意思。我们都承认，埃博族的‘绝对服从’无法反抗。但你别以为你挤眉弄眼，就能掩藏你的花样。所有人都知道，领主·朱利安·罗杰斯，打着太|阳|城护卫的名义，带着自己的儿子逃上了船。听说这里还有一个娇俏的小家伙，专门为你配型。太|阳|城曾经信任你，是因为你能提供出色的安保力量，但是，当安保力量变成一根对内的刺，我们就没那么喜欢了。现在，我遗憾而正式地通知你，你不再是太|阳|城的统帅，请你今天离开船长室，以后的事情无需你关心。”
“我离开船长室？”罗杰斯扬起了眉，“那么，谁会住进来呢？是你吗？”
“芬恩·冯家族会考虑这个问题。”萨拉曼达圆滑地说，“无需你操心了，罗杰斯。现在请你移动你肥大的屁股，将位置让出来。”
领主罗杰斯抬手搓着下巴，嗤笑一声。“芬恩·冯家族，也就是你自己了，萨拉曼达。恕我直言，你们家族在战略眼光上向来有问题。”
萨拉曼达猛地回过头，在触碰到罗杰斯眼光的一瞬，立刻转开。
“我们的眼光有问题？罗杰斯，让我们停止互相攻讦，达成和平的协议吧。没有从古地球出逃的诺亚方舟，就不会有银河系人类文明的延续。没有芬恩·冯，就不会有今天的太|阳|城。芬恩·冯家族无所不能。”
领主罗杰斯低声说了一句话。顾丹墀没有听清，但是萨拉曼达的眼神变化了。他突然窜起来。站立的萨拉曼达身材非常矮小，和端坐的罗杰斯差不多。
他的金发，他的动作，他的耳朵。顾丹墀模糊地想起了一个人。
“罗杰斯，你永远不能评价萨其拉。”萨拉曼达咬牙切齿地说，“萨其拉是我们家族的荣耀，也是我们家族的耻辱，但是不管怎么定义，他都是我们家族最忠诚的成员。罗杰斯，我不准你评价他。”
罗杰斯平静地注视着萨拉曼达。
“我没有评价他，而是转述了所有人对他的定义。萨拉曼达，你的族人在帝国军到来时，第一时间出卖了自己，甚至不是简单的出卖，而是选择了帝国军最黑暗的部门。之一，没错，最黑暗的部门之一。他确实获得了永生。但我认为，荣誉比永生更重要。”
萨拉曼达看着他。眼神和脸色一样惨白。罗杰斯朝他点着头。
“是的，我都知道。屠戮者不只是联系了你。神乐说，如果我们投降，她可以赐予我们永生。你应当知道她的含义。这艘船上逃难的不只是326人，他们身后有着千千万万的种族。你想为了一个人的永生，将族人全都卖给屠戮者吗？太|阳|城虽然毁灭了，但它的精神将永世长存。破除万难，照亮黑暗；人类文明，永不为奴。”
萨拉曼达盯着他，表情古怪，疯狂的笑容渐渐占据了上风。他仰起脸，夸张地张开双手，仿佛迎接着从天花板降落的一束暗淡灯光。
“罗杰斯，噢，罗杰斯。在永生面前，荣誉又有什么重要？历史是由战胜者书写，而不是由荣誉者书写。一个人无知时说的话是多么正义。你当了太久了领主，现在应当知道宇宙的真相。我记得，你有两个儿子？”
门外传来隐约的喧闹声，罗杰斯向门口转过脸。他的表情慢慢僵硬了。喧闹声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船长区的门被咚地一声撞开，几个面色煞白的船员站在门口，神情惶急。“罗杰斯先生，你一定要去看看。你……”
萨拉曼达心满意足地微微一笑。罗杰斯看着他，表情完全失去控制。他从双翼扶手椅上弹起，箭一样射出门去，随即发出一声长长的哀嚎。在尚未合拢的门缝里，顾丹墀看到了罗杰斯所看到的。旅客静静地列成两排，打头的两人扛着一根棍子，这棍子中间钉着一根长棍，长棍上串着一个人。那人双手反垂。圆张着嘴，棍子从他嘴里伸出，他的金发上满是血渍，双眼凝固着“绝对服从”的银色闪光。
“这不可能。”罗杰斯断然，“你们没有一个人是我儿子的对手，怎么可能杀了他？”
“一切为了和平。”萨拉曼达在他身后说。
罗杰斯转过身，瞧着慢慢走出的萨拉曼达。他的眼睛几乎喷出火，赤红中闪动着银色。但他似乎无法发动‘绝对服从’。船长终于站起，走到萨拉曼达身边。
“抱歉，罗杰斯先生。”船长毫无歉意地说，“我认为萨拉曼达先生说的很有道理。我们不想和帝国军对抗。那可是超波弹。您的二十八宿没有用，我的‘宙斯之盾也没有用。还有什么好抗击的呢？让我们选择永生，再选择无穷的财富，不是很好的人生吗？”
“她不会给你的。”领主罗杰斯咬牙切齿地说，“杜尚奇，你忘了吗？她是屠戮者。屠戮者怎么会让你过着荣华富贵又长生不老的生活？我明白了，是屠戮者指点你们的，她给了你们什么？毒药？核铳？新型武器？”
“是神经水。”萨拉曼达从善如流地说。他合拢双手，欣赏罗杰斯的表情。
“领主先生，这是我们的态度。我们的家人都在太|阳|城上，你却带着两个儿子上了船。说真的，我们都觉得很不公平。您曾经说，会为了太|阳|城奉献一切。希望这一切里包含您的后代。愿您的儿子在天之灵能得到真神庇佑，他的死将会为‘谢顿号’带来和平。” 讯读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请勿在此丢弃老婆[星际]更新，第 78 章 星航日志·叛乱免费阅读。https://www.xunduxs3.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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