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不把我当对手,自己还是能够与其周旋,蒋风梅默想。
原来有计划的拖延行程变成启程迫在眉睫,蒋风梅发出两封电报,一封给常丰,一封给刁可成。没等到常丰回电,刁可成很快回电,等。
鬼子实行戒严,进来的人出不去,想外出的拿不到通行证,维持会门前聚集了一批请愿的人。晋升源出面安抚,口干舌燥之际终于等来好消息,戒严取消。www.xündüxs.ċöm
哨卡解封,旅社本就不多的客人一下走关,只剩蒋风梅和庞惠。这家旅社共八个单间套房和后院大房的通铺,庞惠出手将空余六间全部包下,掌柜的给了一个折扣。蒋风梅觉得多此一举,看情形住不了几天,包房纯属多余。庞惠解释,一天也是住,走之前安静安静,千万别出岔子,这家店是我的福地全烧当香火钱。再说扫荡结束,滞留的客商急需赶路旅社肯定客满。蒋风梅开始为启程做准备,买了很多物品,大大小小十几个包袱。老人需要伺候,我一个忙不过来,找个仆人。
庞惠陪蒋风梅外出找人,乞丐,难民到处都是,转了一趟没遇见合适的,年龄体力不合适,面黄肌瘦也不行。有几个短工不愿意出远门,愿意的蒋风梅瞧不上,伺候人需要眼色,这是一个行业,干活的人不一定能做仆人。
老军拄着一把大铁铲站墙角,一付低眉顺眼模样,衣服破烂但比较干净,穿一双颜色不一致的破布鞋,有只露出四个脚指头。
庞惠说:“这家伙行,一看就是饿死鬼。”
蒋风梅说:“个头适合,我不喜欢高个子,仰脸说话挺难受。”
庞惠说:“差不多凑合凑合,还打算雇长工呀。”
蒋风梅看过证件,盘问下来符合条件,庞惠检查老军的手掌,特意察看指关节,虎口。
走吧,蒋风梅带老军买衣服,庞惠口称有事,两人分手,远处的许小小也悄悄离开。
蒋风梅以为上级会派蔡小东,结果令人失望,心里莫名升起不详的预感,记忆深处某个坚固的角落传来塌方的声音。给老军让一间房,回到屋里一头栽倒床上用被子蒙住脑袋,她快扛不住了。为什么不派小东来,庄越在,小东应该也在。
客人虽少,钱没少赚,旅社掌柜不敢怠慢亲自守在门口随时听候吩咐,老军捧着茶碗和他闲聊。如今老军鸟枪换炮焕然一新,穿一身整洁的旧长袍,新布鞋,狠狠的清洗了面容,剃掉胡须显得年轻许多。根据指示许小小与蒋风梅秘密取得联系,得知蒋风梅需要助手,于是派出老军。老军立了一个大功,从仓库拿走两部微型电台得到上级通令嘉奖,其中一部留给苏槐明游击队并派出发报员。
旅社进来两位客人,头一个老刀,挑一担补锅修灶的器具,也不知从那儿捣股来的。掌柜来自外乡包括三个伙计都不认识老刀,这付装扮肯定将其纳入通铺级别。老刀自称前来投奔亲戚,亲戚的房子被战火毁灭已成废墟,住两天去南边。另一个客人瘦高个,宽大的中山装,手提黑皮包气度不凡:“我一位,单间。”
老刀补充:“我们不是一起的。”
掌柜说:“二位先生,单间没有啦,大房有空铺,提供铺盖。”
瘦高个皱起眉头:“带我去看看。”
掌柜引路来到后院,大房依靠东墙而建,对面牲口棚,旁边开了后门方便大车进出。大房整洁敞亮,环境还算满意,两人做了登记。老军看到两个名字,方古元和卜小乙,卜小乙是老刀的化名。陆续来了几位散客全部安排到后面,蔡兴祖提一个粗布软包走进旅社,最近吃胖了,圆脸,一团和气,戴一副镶边眼镜,照例要单间。掌柜满脸堆笑,单间被客人包下,后面大房有通铺,贵重物品由旅社代管,蔡兴祖摆手。走进大房,方古元和老刀铺挨铺躺着闲聊,看来两人已经相熟。蔡兴祖选了大铺另一头,掌柜亲自整理被褥。
蔡兴祖说:“一路过来,客满的店家不多呀。”
掌柜实话实说:“承蒙关照,有位客人包下空房。”
蔡兴祖说:“麻烦去问一声,匀我一间,我这人爱清静,不会弄出大动静。”
掌柜答应帮忙协调。方古元搭腔:“算我一个,出双倍店钱。”
老刀羡慕道:“有钱真牛。”
换房属于业务范围,不论结果如何掌柜的都要走一趟过程。庞惠不在,蒋风梅做不了主,答应到时候把话转到,不过别抱希望,还是那句话,老人需要静养。掌柜回来禀报,正主不在,主家不同意,方古元让他等正主回来言语一声。陆续住来十多位客人,大房热闹起来,出门在外少不了套近乎寒喧,蔡兴祖与边上的人闲扯,手里把玩两粒晶莹光滑的色子。有人提议玩两把,直接在铺上开战,比大小论输赢。老刀喜欢这个,很自然的加入进来,蔡兴祖手气不佳,做了几次庄干脆让贤,老刀接过色子。看热闹的多,下注的人少,这种局赌资不大,纯粹消遣时间。眼见冷场,蔡兴祖带头押注,誓言翻本,老刀豪气十足:“要大要小。”
蔡兴祖说:“第一把大,开门红。”
这玩意只要不出千,输赢各半,或者运气稍差多输少赢,千万别上道,输赢全当游戏。老刀会一点小把戏,这种小场面犯不上动手脚,有蔡兴祖捧场局面重新热乎起来。方古元没参与,认真读一本线装书,掌柜找来,客人回来了,方古元放下书立刻赶到庞惠门前。门虚掩着,他礼貌的敲门。
“先生,在吗?”
“请进。”
庞惠贴墙站在门后方向,方古元推门侧过脸:“我姓方,从省城路过此地。听说你包下所有单间套房,想请你行个方便,让出一间。”
庞惠问:“先生贵干。”
方古元说:“贱命,不贵,去苏州。”
庞惠问:“公事私事。”
方古元说:“讨债。”
对视片刻,庞惠面露笑意:“抱歉,凡事先来后到。”
方古元伸手刮刮鼻子,从衣兜取出一张折叠成一小块的纸币。
“先生,钱不是问题,出门在外,四海皆朋友,帮个小忙,大铺睡不踏实。”
庞惠接过纸币:“最近路上不太平,少不了破费。”
方古元说:“主子家底厚,不差这点车马费。”
庞惠耐心的打开纸币,纸币中间出现一个五角空洞,显然是折起来剪掉的。
“说的是,出门在外,睡觉吃饭第一等重要,你住几天?”
方古元划亮一根洋火:“看天气。”
庞惠点燃纸币,取出两根纸烟,给方古元一根,屋里顿时弥漫一团团烟雾。
庞惠说:“明天吧,暂时委屈一晚。”
回到大房,蔡兴祖问:“咋样?”
方古元说:“人家不让。”
蔡兴祖说:“玩两把。”
方古元说:“没兴趣。”
入夜,一伙伪军闯入旅社查房,老混子带队,他已升任排长。保安团重新拉壮丁凑人头,老混子资格老,坚守岗位得到赏识勉为其难担任排长。庞惠觉得稀罕,竟然有人查房,他忘了其中关节。维持会一众官员跑路,旅社掌柜跟维持会官员沾亲带故,后台跑没影了,接受查房情理之中。蒋风梅想明白这个情况,告诉庞惠维持会换班子,女孩子心细,庞惠由衷的赞赏,咱俩要能联手天下无敌。滚,蒋风梅努努嘴,小人得志。她指老混子,典型的小人得志嘴脸,官升三级,气质一时半会儿跟不上。老混子咋咋呼呼,命令手下将后院的客人全部带到前面,掌柜给老混子连连作揖。蒋风梅和庞惠没当回事,无聊的打着哈哈。
大房的客人被刺刀逼住,睡下的起床穿衣,没睡的立马去前面集合,不到五分钟所有客人拥挤在过道接受检查。老刀和方古元有意无意立在庞惠两边,单间的好处体现出来,客人站门口即可。老混子像大将军亲自检查证件,一个一个问话。折腾近一个小时,检查完毕,客人们回去一看,铺盖翻的乱七八糟。
老刀直奔墙角的担子,伸手一摸,里面藏的钱竟然没了,顿时喊起来:“有贼。”
“谁拿我的书啦?”方古元脸色陡变,皮包还在,旁边的书不见了。
蔡兴祖掖进枕头的钱同样没了,跳脚嚷嚷:“我的钱,谁偷我的钱。”
有几个客人也丢了钱物,纷纷吵闹起来,老刀抄起扁担:“都别动。”
这下惹到众怒,此时住店的多少都有身份,你算老几,一个补锅匠。老刀过去心里横现在身份不同里外都横,浑然不惧。
“我看谁不服,一扁担拍死。”
蔡兴祖喊:“报官,报官。”
“看住。”方古元迅速溜出去。
老混子一伙没走,聚集在旅社门口骂骂咧咧,掌柜偷偷给了一点好处不够塞牙缝,城里有油水的店铺不多,以前这家旅社不能碰,现在好了,正琢磨让弟兄们开动脑筋广进财源。
庞惠正安抚掌柜,方古元冲过来:“有贼。”
听话头不对,庞惠问:“丢啥啦?”
方古元说:“书。”
书字出口,庞惠当即亮出证件一把扯住老混子,掌柜吓个半死,谁都惹不起。
一个住店的竟敢撕扯自己,来活了,老混子吐掉半截烟却瞥到庞惠亮出的日本特高课的证件。昏暗的光线里庞惠凶相毕露,眼神如蛇。老混子多机灵,混子不是白叫的,察言观色的本事不输任何人,立刻点头哈腰:“您老大,您吩咐。” 讯读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春天的抵抗更新,第一百一十九章 设局免费阅读。https://www.xunduxs3.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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