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原本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何新娘失踪案之后,敖瑾也下落不明。
为何柯善琮能喝到西域贡酒神女醉。
为何那些新娘失踪案之后全京城戒严,秋楚言还会中招被掳走。
现在一切都说得通了。
柯敬丰就是那些黑袍人的接头人。
而那些黑袍人正是慈昌国派来的细作。
湛星澜的心脏突突猛跳,她万万没想到柯敬丰是比岳琳琅和傅霆轩更狠的角色。
偌大的含元殿只有傅玄麟一人静坐龙椅之上。
他年纪不大,但慵懒却不失稳重的气质就好像一位饱经风霜,阅历深厚的君主。
“太子妃娘娘驾到!”
门外一声高呼,他立马抬起了头。
殿门开启,湛星澜披着一件暗花碧蓝狐裘走了进来。
“玄麟。”
傅玄麟放下了手中朱红色的紫毫,赶忙起身迎了上去。
“澜儿,外头冷,你怎的跑过来了?”
湛星澜拉住了傅玄麟为她解外袍的手,郑重其事道:
“玄麟,我知道是谁谋划了新娘失踪案!”
半个时辰后,含元殿内暖炉烧得依旧很旺。
而傅玄麟心里的怒火比那暖炉烧得还要旺。
“简直是混账!枉他还是文官之首,百官表率,竟然与慈昌国勾结,掳我夙寒良家女子供奸人享乐!”
“柯敬丰人面兽心,通敌叛国,实非忠良之人。夫君日后务必小心他,莫要中了他的暗算。”
湛星澜叹了口气。
她知道,单凭敖瑾的一句话,根本无法定柯敬丰的罪。
况且柯敬丰在朝为官数十载,纵然没了靠山,也还有这么多年累下的人脉关系。
想除掉他,并非一朝一夕之事。
“澜儿放心,为夫会小心的。”
傅玄麟说罢,门外黄门便轻轻叩门道:“太子殿下,您要的东西送来了。”
“拿进来吧!”
黄门推门而入,手里拿着一摞公文。
“放案上,退下吧。”
“是,太子殿下。”
黄门将公文规规整整的放在了龙案上,而后便躬身退下。
湛星澜望着那像小山丘似的奏折龙案,顿时满脸心疼的摸了摸傅玄麟的脸颊。
“夫君真是辛苦了,居然有这么多的东西要看。”
“奏折就快批完了,倒也不是算辛苦。只是鸿胪寺卿甄荛上奏说,复验慈昌国送来的贡品时,发现珠宝玉器品质较差,与中秋夜宴之后查验的品质天差地别。”
“怎么会这样?难不成是让人掉了包?”
“为夫也曾这般猜想过,可所有来朝之国的贡品都在国库中保存,若说所有贡品复验品质都差倒也罢了,但只有慈昌国的贡品如此。所以,为夫便让甄荛递上了历年贡品的复验公文,想看看能否从中找到答案。”
“难怪有那么一厚摞。”
“好啦,时辰不早了,为夫要埋头苦干了。”
傅玄麟拿起暗纹碧蓝狐裘披在了湛星澜的肩上。
湛星澜赶忙一个闪身躲开了,“夫君今夜又不回王府啊?”
傅玄麟拿着狐裘的动作停在了半空中,他回头看看那耸高的文书,无奈道:
“怕是回不去了。”
“夫君都五日不曾回王府了,澜儿一个人睡害怕。不如,今夜澜儿在这儿打个地铺,怎么样?”
湛星澜抬起圆圆的眼睛,灵动的眸子好似会说话一样。
“澜儿为厉清尘刮腐肉,缝四肢都不曾害怕,独自一人睡倒害怕了。”
傅玄麟无情的拆穿了湛星澜的谎言。
“你呀,是爱玩乐的性子,焉能在这枯燥之地安安稳稳的呆坐一夜。便是你乐意,为夫也舍不得你这样拘束。听话,回王府去吧。”
傅玄麟双手提着狐裘的领子,将湛星澜拢在了怀里。
怀中的娇人儿噘着嘴,一把搂住了傅玄麟的腰。
“那我明日再来看望夫君。”
“好。”
傅玄麟温柔系好了狐裘上的绳子,随即垂首落下一吻。
门外的黄门好生伺候着湛星澜坐上了宫中的车辇。
“奴婢恭送太子妃娘娘。”
湛星澜听着黄门恭敬的声音,缓缓放下了帘子。
没了含元殿的光亮,车辇周遭也渐渐暗了下来。
湛星澜抬起玉手抹了一把额头,想笑却又笑不出来。
她亲手将傅玄麟一步一步推上了太子之位,手握监国大权。
多少双眼睛盯着,只要他行差踏错半步,都会惹来旁人的腹诽。
现在的傅玄麟似乎比从前那个透明小王爷过得还要艰难。
湛星澜口吐兰气,一缕白雾消散在空中。
翌日——
湛星澜起了个大早。
她正准备入宫瞧瞧傅玄麟,却见竹欢火急火燎的走了过来。
“太子妃娘娘,明国公府来报,叶娘子要生了!”
“算算日子是该到了,快,带上我的药箱,我们回家!”
半个时辰后,赋阳居内传来了痛苦的呻吟,门外等着的人也焦急不已。
湛南璟站在门口不停的想往屋里张望,更恨不能冲进去替叶韫玉受罪。
而湛墨北双手合十,左拜拜右拜拜,嘴里还念叨着:“诸方神明,保佑大嫂生产顺利,平平安安。”
这两个人紧张兮兮的,脸上的担忧溢于言表。
相较之下,湛伯峰就要稳重得多,全程坐在亭子里,一言不发的握拳垂首。
湛星澜一进院子,便瞧见了三个男人担忧的模样。
还是湛伯峰先瞧见了她。
“澜儿,你回来了。来,上父亲这儿来。”
湛星澜乖巧的应了一声,举步上前,在湛伯峰对面落座。
“父亲。”
湛伯峰目光下至,看见了湛星澜斜跨着的药箱。
“澜儿这是担心你大嫂。”
“女子生产犹如在鬼门关走一遭,女儿虽比不得妇科圣手和稳婆,但紧要关头可保住大嫂一命。”
“嗯,”湛伯峰沧桑的眸子多了几分哀愁,“母子平安自然是最好,若有万一,务必保住韫玉的性命,别让她像你阿娘一样……”
湛星澜瞬间醍醐灌顶。
她的亡母唐安歌便是因产后身子孱弱而亡。
难怪这三个素来天不怕地不怕的男人会这般小心谨慎了。
湛星澜那只紧紧捏着药箱的手发白发青。
她郑重道:“父亲放心,只要有澜儿在,断不会让身边的女子像阿娘一般因生产而亡。”
三个时辰过去了,里面的叫喊声断断续续,光是听着都感觉疼得要死。
一盆一盆的血水带着浓烈的血腥气被端了出来。
湛南璟见状都急疯了,他到现在都记得当年唐安歌生湛星澜的时候,也是这样一盆接着一盆的血水。
然后没过多久,唐安歌便仙逝了。
未时四刻,日头正烈。
整整半日,父子四人都死死地守在门外寸步不离,他们不能替叶韫玉生产,只能在这儿祈祷着叶韫玉和她腹中孩儿平安无事。
倏然,嘹亮的啼哭声响彻天地,叶韫玉的叫声也戛然而止。
父子四人目光齐刷刷的看向屋子。
少顷,稳婆带着半身血迹满脸笑意的推门而出,反手关紧了屋门。
“恭喜湛大郎君,是位小郎君。”
湛南璟急忙问道:“韫玉呢?她如何了?”
“湛大郎君放心,叶娘子平安无事。”
湛南璟悬着的一口气送了下来,“那就好,那就好……你方才说生了个什么?”
湛南璟听到叶韫玉无事,这才想起来自己刚出世的儿子。
湛墨北无奈道:“大哥,稳婆说大嫂生的是个儿子。”
“哦,儿子好,儿子好……”湛南璟激动又后怕的点点头,“我先进去看看韫玉。”
湛墨北瞧着手足无措,语无伦次的湛南璟,挑眉调侃道:“大哥眼里还真是只有大嫂,连自个儿的亲儿子都不稀罕。”
“大哥用情至深,儿子怎么能比得他的挚爱呢。”
湛星澜笑着说道。
她回头看了一眼湛伯峰,隐约看到湛伯峰布满沟壑的脸上有泪水划过的痕迹。
当天下午,父子四人瞧了瞧叶韫玉和那刚刚出生的孩子。
湛星澜将软软嫩嫩的婴儿抱在怀中,小心翼翼又僵硬无比。
“澜儿,你抱的是孩子又不玉玺,哪用得着这么小心翼翼啊。说到底你也是个小娘子,怎的还不如我和大哥这两个大老粗抱得好啊。”
湛墨北无情的嘲笑湛星澜。
可还没嘚瑟几句,很快便被湛伯峰狠狠敲了一下脑袋。
“小兔崽子,谁许你这样嘲笑妹妹了!你和南璟会抱孩子,那是因为你们阿娘过世的早,为父又在外行兵,所以照料澜儿的事便是你们兄弟二人操着心。会抱孩子,那不是很正常嘛!”
湛墨北摸摸脑袋,悻悻闭了嘴。
湛伯峰教训完湛墨北便对湛星澜旁敲侧击道:“澜儿,不过该说不说的,你与太子殿下也成婚许久了,这肚子也该有动静了吧。”
湛星澜吞了吞口水,赶忙将怀中的婴儿放回了叶韫玉的身边。
“怀孕也要看天时地利人和,许是时候未到吧。”
“嗯……”
湛星澜瞄了一眼郑重点头的湛伯峰,心里松了一口气。
她和傅玄麟成婚许久是不假,可他们是小半年前才圆的房啊。
幸好这一页算是掀过去了。
“哦对了,大哥大嫂,你们可想好小侄儿叫什么了吗?”
叶韫玉轻抚着婴儿粉嘟嘟的小脸儿,摇摇头,“还未。”卂渎妏敩
湛南璟思索道:“敬之敬之,天维显思。莫不就叫湛敬之,如何?”
“敬之……”湛星澜重复了几句,笑着俯身轻点了一下婴儿的鼻尖,“日后我们敬之定是个顶天立地的好男儿。”
夜色渐深,湛星澜离开了明国公府。
“太子妃娘娘,我们可是回王府吗?”
“不,先去一趟万金玉,我要为敬之打造一支与众不同的长命锁。”
马车咯哒咯哒驶向万金玉。
这个时候,万金玉已没什么客人了。
小厮瞧见翎王府的马车,一张倦怠的脸立马笑盈盈的。
“小的参见太子妃娘娘。”
“免礼,你家老板娘可在?”
“在,您请上云鸾雅间,小的这就去请老板娘。”
“有劳。”
湛星澜款步上楼,正要推开云鸾雅间的门,却听见屋顶上一阵瓦片松动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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