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道好好的晚饭时间,李安歌竟然不在家。本以为他是出去吃饭,迟俊扬上书房里溜达,发现原本放的那些书和练习册都没了,上次发生这种状况,是李安歌赌气一个人回老家考试。
月中才考试,他肯定没回老家,迟俊扬抄起手机拨给李安歌,慌张地问他怎么回事儿。
“……我搬出去了,现在和家里人住一起。”李安歌的声音沉着异常,似乎是早预料到他会这么问。
仅是他这一句话,迟俊扬脑子里已经有了无数的问题,他等不了电话里没有表情的问答,着急地冲电话吼道:“李安歌,我不管你感冒好没好,戴口罩咱也得见一面!”
“就在电话里说。”李安歌坚持拒绝,“这是流感,我反复发烧好几次,已经把我弟传染了,你别冒险。”
“艹……”迟俊扬低声骂了他一句,“你别拿我当窝囊废行么?一个破感冒死不了!”
电话那头的李安歌语气瞬间沉了沉:“迟俊扬你特么闭嘴。”
迟俊扬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缓缓说道:“你现在还发烧呢?”
“嗯,所以就电话里说吧。”
“老不退烧怎么不去医院?”
“不是一直发烧,就是没好利索,今天又有点儿低烧。”李安歌轻声安慰说,“我又吃了片感冒药,放心吧。”
“怎么放心啊?我不在就感冒发烧。”迟俊扬长长地叹了口气,“见一面吧,我真挺担心你的。你在哪儿呢?我戴口罩去,不会传染。”
电话里是短暂的一阵沉默,很明显李安歌心软了。
“你到‘莲’楼下的地下停车场吧,我们见一面。”
找了人帮忙盯着前台,李安歌去了趟洗手间,然后才乘电梯去了地库。
见迟俊扬的车也刚停过来,他转着轮椅来到车边在驾驶室外停下。
车里的迟俊扬也看见了他。
不过才六天没见,仅是透过车玻璃瞥见那双藏在眼镜片后面的眼眸一瞬,也足够让迟俊扬内心的情绪波澜翻涌。
“你往后点儿,我下车。”迟俊扬降下车窗跟他说。
李安歌并不挪开,而是稍稍低了低头,“你关好窗户,我怕传染你。”
迟俊扬一边照做一边吐槽,“妈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得非典了。”
手机连接了车载音响,车里响起手机铃声,是李安歌打来了电话。
“小迟总,跨年那天我家里人从普吉岛回来了。”迟俊扬看到车外的李安歌把手机拿在了耳边,“……我爸又欠钱了。”
这都在迟俊扬预料之中,从得知他和家里人住一起时,迟俊扬就已经猜出了点儿端倪。
“欠了多少钱?”迟俊扬问。
“从普吉岛跑出来之前管老乡先借了三十万还债主,还欠了将近三百万。我爸签借据了,追债的逼得凶,那部分还不上就不回去了。”
迟俊扬只觉得松了口气。小钱,但这两个字他没直接说出口,而是换了个说法:“那还好。”
李安歌看出了他的心思,“你别帮我,你帮他还了这次,还会有下次。他根本戒不了,只会越赌越大。”
“李安歌,你别逞能。你又没那么多钱,三百万你个小残废卖屁股也还不完!”迟俊扬越说越激动,“你不是要高考要上大学么?你现在是不是又回来上班了?你还想不想考试了?!你他妈发着烧还上班是想死么?!”
李安歌戴着口罩,眼镜蒙起一层雾气。他低头把口罩压紧鼻梁,雾气消退,迟俊扬看见了他泛红的眼圈。
“当然要考。”李安歌坚定地说,“可我们也得先把老乡的钱还上,不然老家那边儿会有人到爷爷家闹。等老乡的钱还了,我就让我弟回去上学。”
迟俊扬摇摇头,“我没问你弟,我是说你,你怎么办?”
“我爸现在也在‘莲’工作,我得看着我爸,不能再让他去赌。”
“这样吧,我给他找个工作,工资开的还高,我找人帮你看着他。”迟俊扬建议。
这种门路他有的是,给李安歌他爸找个高工资的闲职,不过就是他打个招呼的事儿。
李安歌再次拒绝,“我不能连累你,以后你也别到店里找我,我们就当不认识。”
迟俊扬急了,“你这是什么意思?!”
李安歌望着车里的他,“小迟总,你没见过真正的赌徒。”
“他想赌就赌,我养得起!”迟俊扬不服气地反驳。
“不用你养,你少看点儿小说吧,别学霸道总裁说话。”
迟俊扬理直气也壮,“你正经点儿!这还用得着学?我就是这么想的。”
“……让他毁掉一个家就够了。”李安歌垂下眼眸,最终他只是努力对车里的迟俊扬笑了出来,“你发现没有?咱们现在这么说话好像我在探监啊。”
迟俊扬握拳嗵地敲在车玻璃上,“你滚蛋,我跟你说认真的呢!”
李安歌用手指隔着玻璃对上迟俊扬的手,“我也是认真的,等我感冒好了就去找你,这期间你别来,别让我做的这些努力都白费了。”
迟俊扬不说话,只是可怜巴巴地望着李安歌。
李安歌完全理解他的心情,“别担心,真要到撑不下去的时候,我一定会找你帮我。”
迟俊扬此刻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该做什么,他明明有能力帮李安歌,却同时又这么无能为力。
“对了,跟你说个好消息,这个楼的无障碍厕所又开放了。”李安歌总算想到个值得说的喜讯。
“嗯,是我跟何承信说的,那崽子还算听话。”迟俊扬赶紧想起来找李安歌邀功。
李安歌却顿了一顿,向后转动轮椅说:“以后这种小事儿你别管,我先回去了。”
话刚说完,他也没做留恋和停留,还真就回去了。
自己怎么就养了这么只小白眼狼,迟俊扬降下车窗探出头去,李安歌已经转身前往电梯厅。他连摇轮椅的动作都比平时要慢,迟俊扬知道他现在其实只是在勉强,心里更是一阵不舒服。他打开车门迈下车,冲着那个落寞硬撑的背影喊了一声:“李安歌!”
李安歌应声停了下来,“你赶紧上车回家,你他妈要是死了我都找不到人借钱了!”
迟俊扬狠狠咬牙骂了声“艹”,摔门坐回车里用远光灯反复从后面晃李安歌,又发泄似的按了好几声喇叭,这才不甘心地发动汽车离开。
都怪迟俊扬那家伙非要拿远光灯晃他,李安歌现在眼前都时不时发黑。
他才下楼待了那么一会儿,他爸就跑去彩票站玩儿得热闹,真是狗改不了吃屎。
这话李安歌也就在脑子里骂一句过过瘾罢了,他爸要真是狗,那他算是什么?
有种刮刮乐彩票,二十块钱一张,刮出对应数字就可以按照相应金额兑奖。玩法简单到无脑,却有那么多人为此执迷。
等李安歌接了陈叔电话赶到时,他爸还在跟彩票站里那些人吵架。他普通话不怎么样,当然吵不过那些满嘴京骂的北京老头儿。
吵架的原因更让人摸不着头脑——他爸非要买一整包的彩券。一整包要六百块,他还差了那么几十块钱,整个彩票站都没人借给他。
“你快劝劝你爸,就拿钱买散张的不就得了!”陈叔赶紧把李安歌的轮椅往屋里拽。
“一张都别买。”李安歌不耐烦地拉了一下他爸的手臂,“赶紧回去上班。”
旁边的人也不待见地起哄说:“买不起就别挑挑拣拣!”
“你们不懂的!”李东方用不标准的普通话继续争论,“这个就要买整包,散掉的都是被刮剩下来的,哪里还会有奖?!”
“你懂个屁!我们都在这儿玩儿多久了?他妈你懂还是我们懂?”有个中年男人猛地拍了桌子。
说实话,在赌博这方面他爸无师自通,不算前辈也肯定算是个中老手,刮刮乐更是换汤不换药,还没去泰国的时候他就因为这种东西败光过爷爷的积蓄。
李安歌攥了攥拳头,他看不惯这人跟他爸说话的口气,可他爸又确实不争气,为了买这破玩意儿红了眼,差几十块钱还要借。
这儿不是赌场,也没有老乡,怎么会有人借他钱。
“我刚才刮到五百块,我运气这么好,你们该借钱给我的!”李东方也嚷了起来。
“你运气好个屁?你看看你儿子都残疾了你这算哪门子运气好?!”那人讥讽地指了指李安歌说。
李东方被这话噎得哽住了,他动了动嘴唇想反驳,又不知道说什么,脸憋得直涨红,最后磕磕巴巴地辩解道:“我儿子,学习好得很……!以后也要赚大钱的!”卂渎妏敩
很多时候他爸都是个无理讲三分的厚脸皮,李安歌极少见他自觉羞耻的模样。
彩票站里的人把全部目光都钉在李安歌腿上,似乎都像在研究他到底是什么残疾。
“赚钱有什么用?还不是残废了!”那男人乘胜追击接着骂道:“他妈的心里没点儿b数还好意思说自己运气好!”
旁边有声音小声劝他:“别说太过分了,也挺可怜的。”
这些人说的每个字都像在烫李安歌的耳廓,他闷头从兜里掏出差的几十块钱扔到老板的柜台上,把他爸要买的那一整包彩券拿起来砸进他怀里,随即闷闷地推开了彩票站的门,“回去上班!”
彩票站距离按摩店所在的商务楼也就相隔一个街区,李安歌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太过生气,转动轮圈的时候甚至还脱手歪了一下身子,以至于他爸赶紧扯着他的肩膀扶了一把。
“不用你帮。”李安歌赌气说。
“你个小鬼算老几,付了几个钱就敢这样和我讲话?”李东方瞪了他一眼。
李安歌停下来,“你不就喜欢这样?为了几张破彩券让那帮人骂,你心里舒服?!”
他爸抱怨起来,“谁叫你来的!你不来我哪会挨骂?!”
“我不来你还像个乞丐一样管人借钱!”李安歌重新把手握在手推圈上向前转动,“你在上班你知不知道?你以为人家彩券印出来是做福利给你送钱的?”
“你不懂就不要乱讲话。”李东方跟在他旁边狡辩。
李安歌觉得自己在白费力气,“你以为我想说?下次再看到你买这些你就自己回普吉岛去买,我看你什么时候开出三百万来。” 讯读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笑一个更新,第 71 章 刮刮乐免费阅读。https://www.xunduxs3.com
章节错误,点此报送(免注册),
报送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