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家人都死绝了吗？让一个老寡妇挂帅？”
“程家军徒有虚名，区区千骑能翻出什么浪花？”
“一千人迎战三十万大军，螳臂挡车，不自量力。”
一个络腮胡子魁梧大汉打了个哈欠，不屑接道：“姜青唯那小白脸在搞什么鬼？大半夜的突然攻什么城？老子事先一点准备也没有。”
声音一落，立即有一尖嘴猴腮的白瘦文士俯身在他耳边低语：“据说，姜青唯那小子的营中前日丢了匹战马，今日傍晚那马自己回来了。”
大汉顿时鄙夷一笑，“一匹马而已，小题大做。”继而扭头看向主位上的中年斯文男子，“大将军，您怎能让那厮胡来？”
主位上的男子看了他一眼，笑而不语，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络腮胡子大汉气不过，不满地叫道：“大将军，请允我出战。我倒要看看，我们一个月攻不下来的中都，这小白脸有什么能耐拿下。”
“准。”主位上中年斯文男子把玩着酒杯，轻声应了一声。
“鲁将军，旗开得胜啊，可别被程家母老虎一枪挑了下来啊……”一个长须大汉勾着络腮胡子大汉的肩膀，坏笑着吆喝。
“嗯哼……”络腮胡子大汉冷笑着哼了一声，一甩肩膀上的胳膊，冷脸阔步走出营帐，引得身后一片助威声、嬉笑声。
……
程府出兵，像是一根定海神针，瞬间镇定了沸腾的城中百姓，洛州变得井然有序起来。
然而，程大夫人所率的一千禁卫军，在三万韩军一盏茶的持续不断进攻下，渐渐左支右绌起来。
更令程府众人意外的是，韩军从四城门同时进攻。这比他们事先预想的更加棘手。
遥望着西城门上的一道窈窕金甲身影，程二夫人面色有些阴沉，左看右看，似要在人群中寻找什么，口中低声喃喃自语：“不能倒，不能倒，她一倒，这城……就全完了。”
突然，眼神聚了焦似的，盯着人群中一道抱着孩子的熟悉身影，疾跑几步，一把抓住吴敏的肩膀，低声急急说道：“阿敏，你记住，无论发生什么，一旦突围绝不能回头！你一定要和小五带着族人活着离开。”
眼见儿媳妇有些发懵，程二夫人用力晃了一下她，声音不自觉提高：“你听见没有？！”
“听、听见了。”吴敏怔愣着应下，片刻后反应过来自己应下了什么，脸色一变，“母亲，可是有何变故？”
程二夫人摇了摇头，把人向马车推去，“记住娘的话，不管发生什么，永远都不要回头。”将人推上马车，她咽下喉头的酸楚，艰难地看了一眼襁褓中的孩子，“带着孩子，好好活着。”
车帘合上的那一刹那，吴敏心如刀绞，用指甲紧紧抠住手心，强逼自己冷静。
猛的，一丝朦胧光亮照进马车，她抬头一看，一张似笑非笑的俊郎面容映入眼帘，泪水瞬间夺眶而出，恐惧突然烟消云散。
“怕了？我还以为……”程铭话还没说完，“嘭”的一声被人撞了个满怀，鼻尖笼罩着熟悉的幽兰发香，不由抿直了嘴角。
“活着来见我。”吴敏哽咽着喘不过来气，“你不来，我就死给你看。”
程铭眼神一暗，握枪的手指节泛白，另外一只手紧紧拥住她探出马车的腰身，视线黏在车厢里睡得香甜的奶娃娃身上。
良久，战鼓震天响，惊醒了程铭。他猛地放开怀中的人，先看了一眼战鼓声响的方向，却看见主城楼上母亲和几个熟悉的仆妇身影，瞬间心脏被沉重的鼓声重重一击，肺腑被砸得生疼，最后，他又看了一眼妻女，柔声道：“照母亲说的做。你乖乖听话，等战事一结束，我就去见你。”说完，他不等吴敏回应，迅速翻身上马，向北城门赶去。
“二郎……”吴敏哭着喊了一声，急忙伸手去拽人，却连程铭的衣角都没碰到。看着渐渐远去的挺拔身影，她似乎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失神地瘫坐在车厢。
半晌，她转身看向身后熟睡的孩子，紧紧将孩子抱在怀里，低头亲了亲孩子稚嫩的小脸，仿佛又有了主心骨，“说好了，我等你。”
……
激荡人心的鼓声响彻云霄，大大鼓舞了士气，越来越多的妇孺跟随着程二夫人擂起战鼓。
突然，西城门一声礼炮响彻云霄——敌军有将领被斩首，城中百姓顿时一片欢呼。xündüxs.ċöm
随即，北城门首战告捷，人群瞬间沸腾，死气沉沉烟消云散，战鼓的声音也更有力量与气势。
一片大好声中，程锦与程珩俩兄弟却变了脸。程珩一掀车帘跳下马车，就近牵过一匹马，策马靠近程锦：“长兄，我去南门。婶娘不在，一旦南城门失守，韩军内外夹击，我们所有人必死无疑。”
“回来！”程锦大喝一声，俊脸一片怒容，声音有些微颤，“老余叔在南门。”
“一旦出事，老余叔不会求援的，他会死扛到底。到那时再派人支援就来不及了。”程珩也提高了声音。
程锦张了张嘴，什么都说不出来，握着缰绳的手青筋毕露。这些父亲的老部下什么性子，他们都清楚，可这是他最后一个能保住的弟弟了……
僵持之际，东城门的战况前所未有的激烈，韩军在人数上单方面碾压，程家军几乎毫无胜算。姜青唯似乎早有预料，甚至将他的大半亲兵留在了东城门，个个骁勇善战不输程家军。
程珩看了一眼东城门方向，躬身行礼：“兄长保重！阿意……劳烦长兄照看。”说着，准备策马而去。
一直盯着兄弟二人的卫意，看见程珩的动作，急忙跳下马车，一把拦住他，“我去。机关是我设的，没人比我更清楚它的位置，也没人比我更熟悉它的用法。”
“阿意，别使性子。你留在这里与二嫂做伴，她带着嫣儿，一个人不方便，万一有什么事，你还可以护她们一二。”
这是程珩第一次沉声对她说话。卫意一口气堵在嗓子眼，也不再争论，赌气地双手环胸，头扭向一边，“好，你去。”
程珩心头瞬间不是滋味，抿了抿唇，语气软了下来：“阿意，我……”
“我知道。程家儿郎唯一的使命是保家卫国，唯一的归宿是马革裹尸。”卫意气鼓鼓地打断他，依然扭着头不看他，“去吧。我不拦你。”
程珩看着她，犹豫再三，低声道了句“我去了，阿意。”，便带了几十禁卫军离开。
那一声“我去了”，卫意的心没来由的空了。她愣了一瞬，急忙伸手去抓程珩，却抓了个空，恨恨地剁了剁脚，“呆子！”匆匆转身牵了匹马，紧追了上去。
“阿意！”吴敏从马车中探出脑袋，满脸着急地唤了一声，得到的只有卫意的遥遥一挥手。
目送转瞬消失在黑夜中的两道熟悉的身影，程锦眼中挣扎、痛苦一闪而过，强撑着打起精神，喝到：“全军出击！” 讯读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羲和女王更新，第3章 程家儿郎（下）免费阅读。https://www.xunduxs3.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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