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宋绵绵入府的事已经是板上钉钉,秦月容要是再横加阻拦,只会惹李一白不快。
与其如同一个妒妇那样阻拦撒泼,还不如爽快答应,然后亲自操劳。
如此一来不仅能控制纳妾的成本,外面的人也会认为秦月容贤惠,对她的名声也有好处。
所以李珺乔对李一白说,“既然这件事能经母亲的手操办,那岂不是更加名正言顺?爹爹就等着喜事临门吧。”
面对李珺乔的调侃,李一白反而严肃起来,“要是你再不回来,我这喜事也不会进行的。下次你再敢像这次一样不说一声就跑掉,我就真的永远不会原谅你的。”
李珺乔低声回道,“再也不敢了。”
李一白见她恢复以往的那副机灵劲,又说了句,“不过,这次你出去一趟,反而治好了腿,也算得上是幸运之事,只是你遇到的那个贵人,到底姓甚名谁,医术竟如此了得,连李大夫都比不上?”
李珺乔听到李一白提及李承恩,又想起守门的小厮说漏了嘴的消息,脸色一下子就变了。
李一白也察觉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连忙把话题岔开,“不过你一路赶回来,风餐露宿的,连吃食都顾不上,爹就先不叨唠你了,你先回梨香榭休整一下,爹有空再跟你说说话吧。”
李珺乔心知连守门小厮都知晓李承恩家中发生之事,李一白自然也会知晓,只是见他没有打算跟自己言明的样子,还故意把话题岔开,李珺乔便知道他还打算瞒着她。
她没有选择揭穿李一白,反而站起了身子,向李一白拜了拜,“那乔儿就先回去了,说不定今夕这丫头早就急哭了。”
李一白闻言点了点头,“这丫头对你也算是忠心了,即使我跟她说,再不坦白,就要被发卖出去,再也不能回府里,她也硬是没有把你的去向泄露半句。回头你也得好好安抚一下她。”
李珺乔应了下来。
当她走出月容居时,一眼就看到了站在门外、双眼通红的今夕。
“小姐……”今夕才刚开口,便已哽咽。
“今夕,对不起,是我连累你受罚了。”李珺乔拉住她的手,心中觉得十分愧疚。
今夕却说,“奴婢不打紧的,小姐,我们先回梨香榭吧,奴婢有好多话想跟你说。”
李珺乔并没有忘记自己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便对今夕说,“我这边还有些事需要处理,你且回梨香榭等我,我过一会儿便会自个儿回去的。”
说罢,她便急着要往院子外面走,却被今夕一把拉住。
“小姐,你别找了,小荣哥已经走了。”
李珺乔脱口而出地说,“走了?我不是让他在院子外面等我吗?”
突然,她反应过来,望向今夕,“你怎么知道我在寻他?”
今夕见她一脸焦急,便回道,“小姐想知道的事,问奴婢也一样可以。”
原来,刚刚今夕还在梨香榭的时候便听闻了李珺乔回来了,她马上放下手上的活,也跟着来到了月容居。
她见守门的小荣哥一脸为难地站在院子前面,神情颇为忐忑。
于是她问清楚他缘故以后,便让他先回去,还安抚他说这件事李珺乔迟早都会知道,想瞒也瞒不住的。
今夕见小荣哥如此担忧担上责任,便主动跟他说这件事交给她处理就好。
小荣哥正愁不知该如何脱身,如今见今夕愿意主动啃下这个硬骨头,自然乐见其成,连忙道了一声谢,便飞似地逃走了,徒留今夕一人在月容居外面等着李珺乔出来。
所以今夕自然知道李珺乔口中所说的“需要处理”的事是什么。
主仆两人回到梨香榭后,今夕便把这几天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告知了李珺乔。
但让李珺乔惊讶的是,李承恩压根就没有再次遇上上次入室的那群歹人,他之所以发现李景焕的尸体不翼而飞,全属巧合。
当日李承恩把李景焕的尸首下葬,为了让他墓前长青,李承恩特意在表层的土壤洒了一把芨芨草种子。
但任凭李承恩隔天就去浇水施肥,那些芨芨草种子却总不见发芽。
于是李承恩尝试扒了扒表层的土壤,却只发现下面只有零星的早已腐败了的种子。
他明明记得为了让芨芨草容易萌发,他特意把种子洒在表层,如今怎会在泥下翻到?
于是李承恩马上意识到这些墓土被翻过。
他一开始只当是枫林的小兽走过,不经意把芨芨草的种子压到泥下,但后来他却发现那些芨芨草的种子越埋越深。
这明显就不是普通野兽能够做出来的事,所以李承恩基本就能肯定翻土的只能是人。
他担心李景焕的尸身受损,也就顾不上那些风俗和忌讳了,直接从枫林寻了根枯枝,费了好些时间才把墓土挖开。
只是当他好不容易把棺木的盖板推开,却发现里面空无一物,李景焕的尸首不翼而飞。
李承恩当场大骇,差点就晕死过去。
他回想平日自己并未得罪过任何人,怎会落得孩儿的尸首都被盗取的结果,不禁老泪纵流。
后来他才反应过来单凭一己之力怕是无法找到这个盗尸之人,无奈之下他把家中值钱的家当都典当了,用作疏通官府之用,只希望府衙官爷能够帮他寻回李景焕的尸首。xündüxs.ċöm
但由于李承恩向来清贫,即使把家里翻了个遍,凑到的银子都只够府衙的人塞一下牙缝。
所以他们表面上答应帮李承恩去寻,但一连几天过去,都丝毫不见他们有所行动。
李承恩自知有钱能使鬼推磨,他们不肯办事定是因为给的钱不够多。
这件事本是私密之事,李承恩也没打算跟其他人说,但如今没有办法了,他也只好向李一白求助。
李一白知晓这件事后也大为震惊,连忙从库房支了一笔银子解了李承恩的燃眉之急,还动用了自己的关系,拜托府衙的人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多派些捕快和人手去搜罗。
只是那盗尸的人做事干脆利落,并没有留下什么痕迹,要不是李承恩的那一把芨芨草种子,怕是无人发现。
所以即使那些捕快着力寻找,一时间也毫无头绪。
这也是为何李一白身体不适也不愿烦扰李大夫的原因了。
李珺乔把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听了个明白以后,不禁眉头紧蹙。
“那李大夫如今怎样了?”李珺乔问了句。
“还能怎样?上次见他的时候整个人失魂落魄的,眼下的乌青了吓人了,跟平时相比就像换了一个人似的。”今夕坦言回道。
“这可不行,我得去李大夫家一趟,看看到底怎么一回事。”李珺乔一边说着,一边便要往外走。
此时,今夕才发现李珺乔如今行走起来十分迅速敏捷,全不像从前那般小心翼翼,便疑惑地问了句,“小姐……你的脚……”
“没事了,都好了。这件事说起来就像一匹布那么长,以后有机会再慢慢给你说吧。现在我要去李大夫家一趟,你要跟我一起吗?”李珺乔语速很快,可见她的确急了。
今夕点了点头,“当然!不过小姐现在蓬头垢脸的,还是洗漱一下再出发吧,免得被人见了笑话。”
李珺乔低头看了看自己满身的风尘,想着换套衣衫也耽搁不了多少时间,也就听从今夕的话,稍稍梳洗了一番,这才清清爽爽地出发了。
李珺乔带着今夕骑着马一路奔驰,很快便来到了李承恩位于城郊的宅子。
她们在门外喊了几声都没有得到回应,这才发现那扇门根本就没有上锁。
李珺乔连忙推门而入,却发现原本井然有序的院子颇为凌乱,显然有一段时间没有收拾了。
就连李承恩平时耗了好些心血栽培的草药也半死不活的,土面干燥得快要皲裂。
今夕在屋子里找了一圈都没见着李承恩,马上想到他大概去了安葬李景焕的枫林去了,于是两人又匆匆忙忙地出发了。
果不其然,等到两人赶到枫林的时候,远远就看到李承恩呆坐在墓碑旁边,双目放空,似乎在出神。
两人下了马,默然走向了李承恩。
李承恩意识到有人走近,这才抬了头,脸上的憔悴一览无遗。
“小姐回来了?”
“恩,我回来了。”李珺乔低声应着,顺势坐在了李承恩身边,抬眸望向远方。
李承恩叹了一口气,“既然小姐是跟今夕一起来的,想必今夕也跟小姐说了这桩事了吧。”
李珺乔点了点头,“恩。”
李承恩抿了抿嘴,“大概是我前生做了太多的孽,所以才落得个孑然一身的结局吧。只是有什么报应都应该冲着我来,为何连我孩儿的尸身都不放过?”
李珺乔见李承恩情绪低落,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安抚他说,“先不说是否有前世今生,单凭李大夫这一生悬壶济世,救下的人不计其数,即使前世犯下多少罪孽,也该偿还了。”
“而且我听今夕说,李大夫发现这件事的时候,墓土看起来没有异样,全因为那把芨芨草久久不发芽,你才察觉到不对劲?”
李承恩点了点头,“的确是这样。自从我儿离世,我隔天便会到枫林来看看他,从没有发现异样。”
李珺乔马上说,“如果对方是李大夫的仇家,那他们把墓穴挖开,泄了愤以后,还会那么好心把墓土恢复如初?”
李珺乔的话让李承恩大感吃惊,“你的意思是,这些盗取我儿尸首的人,不是为了报复?”
“反正我没听说过天底下有如此好心的仇家。平常都是挖开墓穴,然后把尸体暴露,任由风吹日晒,山兽啃咬,还恨不得让对方亲属痛不欲生。像这样地盗取尸体,又把棺木合上,墓土重埋,又有什么意义?”李珺乔分析道。
“所以我觉得那人不大可能是仇家,而且那人把尸体盗去,必定有他的用处,而且不想让其他人知道,否则他不会如此大费周章。”
往日李承恩只知沉溺于丧子和尸首被盗的伤痛之中,压根就没想到这一层去,如今被李珺乔这么一说,马上觉得以往想的方向竟全错了。
“好孩子,那照你这般说,那些人要一具尸体有何用?”李承恩疑惑不解。
“要是那并不是一具尸体呢?”李珺乔脱口而出。
“不是一具尸体?!小姐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我儿还没死?这不可能!”
李承恩急得站了起来,也把在一旁听着两人说话的今夕吓了一跳。
“我怀疑李景焕并没有死,而是被他的师傅宋熠带回龟兹国去了。”李珺乔把藏在心里的话也跟李承恩说了个透彻。
“不可能,当日我替焕儿把脉,他的确伤得很重,而且不久就气息全无,血脉停滞。”
李承恩以为李珺乔尚未能接受李景焕离开的事实,不忘劝慰她说,“我也知道小姐伤心,我何尝不是,但焕儿已经死了,这是你我亲眼所见的。而且焕儿下葬的时候,小姐和今夕也在的,天底下哪有死人复生之事?”
李珺乔便说,“谁说不可能?从前我和我爹亲眼见过一个妇人投入水流湍急的溪流,那人马上就被水淹没,想来是必死无疑了。但那妇人却在前不久,偏偏出现在李景焕失事的那家客栈。”
李承恩依旧不信,“说不定那妇人会水,或者在下游被人所救,所以压根就没有死呢,小姐说的这个情况和眼下没有可比之处。”
李珺乔见无法说服李承恩,只好把她在范疆处打探到关于宋熠的消息一五一十告诉了李承恩,还告知了他宋熠的真正身份,乃是龟兹国现任国王拓拔骞的异母弟弟拓拔繁。
李承恩震惊得双目圆睁,“小姐说的可是千真万确?”
李珺乔郑重其事地回道,“不敢有一丝一毫的隐瞒。”
其实早在范疆打探到拓拔繁的去向时,李珺乔就对马车上的人充满好奇。
而且按照拓拔繁和李景焕的关系,他不可能连李景焕下葬之日都不出现,事后更是了无音信。
所有当小荣哥告诉她,李景焕的尸体被盗时,她便把这两件事迅速联系起来,加上两人如出一辙的冰蓝色眸色,更是提醒了李珺乔,这件事并不简单。
所以她大胆猜测这个掘开坟墓的人大概就是拓拔繁。
而马车上一直没有露面的人,就是李景焕。
虽然她在现实社会的时候,也曾听说过假死的事迹,心脉停滞也不见得就是生命的终止。
但她不能确定在这里也有发生这种情况的可能,于是她又试探地问了李承恩一句,“李大夫可曾听说过有那么一些药,服下之后会让人处于假死状态,虽然表面看起来血脉停滞,但实际那人却并没有死绝。”
李珺乔这么一说,倒是提醒了李承恩。
只见他稍稍沉思片刻,便回道,“小姐说的可是龟息丸?只是这药失传了很久……”
李珺乔一听,还真有这么一味药,心中不禁欣喜若狂。
她马上说,“失传已久又怎样,说不定龟兹国能人异士众多,又把这方子研究出来了,用在李景焕身上,那岂不是方便他们行瞒天过海之事?”
李承恩并非不肯相信李珺乔的话,只是无论怎么想,都觉得这件事过于离奇了。
但只要一旦接受这个假死药的存在,那很多细节便能对得上了。
包括宋熠为何一定坚持要把李景焕的尸体埋在人迹罕至的枫林,而不是长途跋涉地运回故土,葬在与李景焕养母的坟墓相邻的地方。
也能解释为何拓拔繁明明擅长骑射,却要选择用马车。
加上李承恩一直怀疑拓拔繁就是李景焕的生父,而拓拔繁则是龟兹国国王的亲弟,由此推理,李景焕的身份一定跟龟兹国皇室有着千世万缕的关系。
此时他们尚不知道拓拔繁和李景焕的真实关系为叔侄,而非父子,也不知道拓拔繁把李景焕带回龟兹国究竟打的是怎样的算盘。
李珺乔只是担心以拓拔繁为龟兹国一直追寻的重犯,说不定此次回母国会掀起一场风浪来。
事已至此,李珺乔已经基本可以确定李景焕依旧活着,只是不知道被拓拔繁带到龟兹国的某个角落罢了。
虽然她能不理解李景焕为何明明活着却不去寻回李承恩等人,却任由拓拔繁把他带走。
纵然这样,她还是希望李景焕好好活着,并不会被牵涉到拓拔繁和龟兹国皇室之间的恩怨之中。
如今她既然知道李景焕十有八九还活着,也就知道自己该往什么方向去了。
她对李承恩承诺说,“生要见人,死要见尸,无论将来要付出怎样的代价,我一定会把李景焕寻回,带到你面前。”
李承恩闻言心中不知是悲是喜。
一方面他希望李珺乔所说的话是真的,这样父子两人在他有生之年还能有重逢的日子。
一方面他又担心这一切都是思忆过重生出来的臆想,一旦梦醒了,只怕伤得更重。
但当他看到李珺乔重新燃起希望的样子,他实在不忍心朝她泼冷水,也就只能言不由衷地附和着。
但他心底却对李景焕复生之事半信半疑,当然,人活着是最好不过的,要是却是已经不在了,把尸首找回来,好让他落叶归根,入土为安,才是对过往的告别。
李珺乔不由得拽紧了拓拔思齐给她的那枚玉牌,看来这番还得寻个机会回龟兹国一趟了。
只是她刚刚才从范疆回来,好不容易才求得了李一白的原谅,又红唇白齿地答应过他以后再也不做不告而别的事,要是此刻她又要再走,只怕今生父女情分就真的要断了。
而且她对龟兹国的风土人情一无所知,还不如趁着这段时间,好好打探一番,待到李一白迎了宋绵绵入门以后,趁李一白心情好,才跟他提及这件事吧。
反正距离下个月初三这个大好日子,也只剩下半个月时间了。
她既然做好了这样的打算,旁人也是劝不过来,但为了不泄露风声,李珺乔还是特意嘱咐今夕和李承恩保守秘密,不要把这件事泄露出去。
两人也知道此事不寻常,便答应下来了。
李珺乔嘱咐李承恩珍重自身以后,便和今夕回到了李家大宅。
“小姐,要是你真的打算去龟兹国,一定要带上奴婢!”今夕强调地说,“奴婢再也不想一个人留在府里提心吊胆,却什么都做不到了。”
李珺乔看着她闪动的双眸,笑着回了句,“好,我答应你。”
因着李珺乔的这一句承诺,今夕悬着的心这才放下来。
就在她们累极上床安歇的时候,还不知道一场更大的风暴正等着她们。 讯读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欲谋卿心更新,第216章 “这不可能是仇家所为!”免费阅读。https://www.xunduxs3.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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