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一日,安南王就听说了自己的那位“义女”嚣张跋扈,几乎把自己送过去的亲卫都赶走了的消息。
但这又不是什么大事,他当初指了几个亲卫给她,也不过是为了方便找人。
现在既然人已经找到了,那这几个亲卫继续放在那里也没什么用了,还会让她那里有被监视的风险,岂不是不美。
“既然送回来了,就还是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她那边不必盯着。”
名唤陈原的亲卫犹豫了一下:“王爷,薛小姐,还留下了一个人。”
“哦,留下了?”
安南王笑:“是个什么样的人?”
“平日里也不显山露水的,只是行事稳重。”
“无妨,”安南王并不放在心上,“她觉得好用就给她了,这种小事不必禀报。”
陈原行了个礼:“是。”
安南王看他一眼又摆摆手:“你下去吧。”
不过既然云期把人赶走了,就说明那些人的爪子已经伸过去了,不用他做什么,云期这样大张旗鼓地把人赶走,他们很快就会按捺不住。
云期也是这样想的。
“现在整个平叛军都在他们的耳目之下,我来这虽然突然,但是也被放了眼线。而现在我把他们的眼线都撵走了,剩下的那个书蕴,即使是眼线,想必也不敢太过于轻举妄动。失去了对我这边动向的掌握之后他们必然会心急,所谓忙中出错,我们只需要等着就好。”
阿枝却还有些不甘心:“可是阿瑟穆那边。”
她跟云期不同,她不耐烦在幕后做这些事情,相反的她还想要直接杀进黑羽军,巴不得来他个七进七出。
但是事情哪里就是那么简单的。
云期叹了口气,继续说。
“谢长安他们做的事情也绝不是那么简单容易的,否则也不必盯着已死的名号还带着阿瑟穆去了。他来是来平叛的,与阿瑟穆的交易多半也是涉及那位首领,极有可能等他回来之后我们要面对的就是大乱的黑羽军。”
阿枝不屑:“乱都乱了,你还怕他们?”m.xündüxs.ċöm
“话不是这么说的,哀兵必胜,谢长安他们一旦真的杀了那位首领,就是把黑羽军逼上绝路。如果只是为了扩大势力范围,有些人可能还想着拈轻怕重,毕竟黑羽军势大还是势小,跟他们的关系都不大。可若是生死悬在头上,就不一定了。”
“现在的平叛军还能战胜一是因为黑羽军轻敌,二则是黑羽军内部争斗不休,大大地削弱了黑羽军的势力。但是若首领被杀,所有人到了生死存亡之际,一致对外的话,黑羽军的凶名也不是浪得虚名的。我们不能让他们九死一生的回来,结果却是战败的局面。”
阿枝没有说话。
“一场战争的能够胜利的原因不胜枚举,但是大多离不开自己军队的稳定。黑羽军被争斗削弱,我们内部也不是铁板一块。”云期说,“所以既然我们不知道他们的计划,就先不要轻举妄动,毕竟黑羽军的局势远比我当初经历的北梁凶险。为他们扫平后方的阻碍,也是并肩而战。”
阿枝撇了撇嘴:“冠冕堂皇。”
云期也不生气,随便她说,但是眼下的当务之急还是与安南王达成默契。
“书蕴,”云期扬声道,“我们去见安南王殿下。”
书蕴的神色淡淡的:“是。”
他办事十分利索,云期吩咐下去他就找来了马车,并且自己做了车夫,赶着马车向城中大营走去。
几人到的时候安南王身边的那个护卫陈原正在门口等着。
云期几乎是一看见陈原,就知道安南王猜出来她的意图了。
而这个陈原,多半就是安南王在这个大营中信得过的人了。
“小姐,”陈原对着云期露出了一点笑意,但是也变相地向所有人坐实了云期是安南王义女的身份。
云期点了点头:“殿下呢?”
“殿下正在帐中等你。”
云期跟着陈原进了安南王的帐子,阿枝和书蕴都在外面等着。
与上次见面不同,安南王脸上终于没有了那虚假的温和笑意,虽然多了几分戾气,却终于有了些云期熟悉的安南王的影子。
“殿下。”
安南王摆手,示意她坐:“你应该已经知道我们现在的处境了吧。”
云期点点头,然后说:“在这里说吗?”
安南王道:“放心,这点掌控力我还是有的,没人敢接近我这里。”
“既然如此,我也有一句话想要问殿下。”
“你说。”
“这次军队几乎都是您麾下的安南军,为什么还会出这么大的纰漏?”
谈及此事,安南王也有些懊恼:“南蛮已经安分了数年,上一次闹事还是我刚刚袭爵的时候,因此安南军虽然人数不削减,但最开始的那些兵士却大多已经解甲归田,现在的这些都是后来补充上来的。我因为......加上许久没有战事,就疏于管理,谁知道会被扎了那么多刺。”
听到这云期也明白过来,既然南蛮不乱就没有战事,没有战事,即便有军队也不会太过关注。
毕竟日日操练不辍,也就不会去会不会有别人的暗桩这种事情。
这对于云期来说倒是比较新奇,毕竟北疆战乱不断,镇北军就会时常关注。
因此云期意识到安南军中有别人的暗桩的时候,第一反应就是路上被人安插的,而不是在南方的时候就已经有问题了。
不过,“殿下在陈郡不理俗务多年,便是去镇北军中安插,也比放在这更划算。若不是因为黑羽军,这些暗桩多半就是废了啊。”
安南王的脸上带了几分讥讽的笑意;“你看,现在不就派上用场了吗?”
云期一时语塞。
是啊,原本是要被荒废的暗桩,安置的人不想让他们被荒废,就把安南王和安南军派出来平叛了。
暗桩的事情问完了,接下来就是谢长安的事情。
云期皱着眉问:“谢长安到底怎么回事?”
安南王脸上的表情马上就变得有些讪讪:“我们在第一次战事的时候就意识到了军中有暗桩。”
“但是战事胜了。”
“对,战事胜了,却使得情况更加棘手。他们不在平叛的事情上搅乱,就说明他们的目标不是平叛,至少他们不打算对平叛做什么?那为何还如此活跃?不就是冲着我们来的吗?”
云期却笑了一下:“不止吧,他们不对平叛出手,你们就不能轻举妄动了,因为你们现在也开始拿不准是谁的人了。不对,不是拿不准,你们心里有猜测,但是若真是那个人,就只能生受着。”
云期没有挑明了说,但是安南王知道,她说的是陛下。
若不是这其中有陛下的影子,他们两个也不会束手束脚。
“正是,所以那之后我们的许多事情就不能拿到台面上来说了,这本不是大事,若不是有人已经胆大到潜入他的帐子了的话。”
“潜入?”
这可不是小事,若是有什么军机泄露的的话,谢长安可是要受刑的。
安南王点点头:“所以我们就商定让他想办法脱身。不过当时也只是有这个想法,这次他脱身得太过突然,我是真的以为他出了意外。”
云期笑了一下:“听起来没我什么事嘛,不过来都来了,我还是想做些什么的。”
安南王浑不在意:“你觉得有什么想做的只管去做,有人比我们更在意平叛的成败。”
云期夸张地笑起来:“那可真是谢谢殿下了。”
“对了,”安南王突然说,“我这里有你的一封信,是之前你借走的那个人听说你在这边写的。”
姚娘子的信?
多半是京城动向。
云期收下信,笑着说:“我得先跟您吵一架了。”
安南王一听就知道云期心里在打什么鬼主意,但是也在乎,他现在已经是破罐子破摔了。
若是云期能真的肃清军中自然是好事,若是不能,对他也没什么问题。
“自便。”
云期笑了一下:“得罪了。”
然后抓起安南王的笔架就往地上一摔,“哗啦啦”的声响引得陈原在外面询问。
“王爷,怎么了?”
安南王说一句“没事”,又说“小孩子闹脾气”就继续看云期发挥了。
于是聚过来的人越来越多,一时之间,又是听见帐子里打砸声不绝于耳,又是听见那位薛小姐哭诉“他若是死了我就一辈子守活寡,做望门寡”。
偶尔安南王兴致上来还会接戏,说一句“下一个更好”“我再给挑一个”之类的。
然后薛小姐守寡的话就再车轱辘转一圈。
帐子里,云期面无表情,声音里满含着热情:“我这辈子就要嫁给他,我不信他死了,你就不能去找找吗?”
安南王殿下呆若木鸡:“一个谢长安罢了,何必在一棵树上吊死。”
“我就看这一棵树好。”
然后云期声势浩大地嚎啕大哭一番,最后声音慢慢小了,戏也收场了。
云期喝了口水,她算是知道为什么那些唱曲儿的都要保护嗓子了,这种戏确实是费嗓子。
一会功夫,她嗓子就干得要咳血了。
安南王看着她,笑着说:“我们竟都不知道,你还有说书唱曲的天赋。”
云期斜睨了他一眼:“殿下这些日子就常写信劝一劝我,有人要给我护卫也不必拒绝,杀鸡儆猴也得有鸡才行。”
说罢就站了起来,掀开帘子也不说话,就直通通地向外走。
摆的就是一个拂袖而去的架势。
阿枝看着她这样子,自己也摸不准是真的生气还是这也是他们商议的一部分,但是主子都走了,她这个丫鬟当然得跟上。
倒是书蕴十分令人意外,几乎是没有迟疑地就跟上了云期。
三人又坐着马车返回了小院。
在车上的时候,云期终于有空闲把姚娘子的信打开了。
信的内容十分简短,正如姚娘子不多话的个性。
先是说了她的失踪在定国公府引起轩然大波,但是因为不知去向,也怕她是被寻仇了,就没有大张旗鼓,而是带着人私下里寻找。
当然没有找到云期,但是却把薛云娆的小院找到了。
好在是薛云霓带队,这件事没有让别人知道。
而付家那边,《思母谣》只有两折就已经让京城百姓议论纷纷,加上付晨明的事情引起轩然大波,现在付大人就是众矢之的。
虽然明面上没有表现出来,但是付大人也派了人在私下寻找《思母谣》的作者。
而云期的失踪让《思母谣》第三折未能如期上演,加上这段时间的事情,京城中便传言是付大人抓住了那个作者,不让她继续写《思母谣》。
不过,姚娘子探查之后发现,这条传言是付悯柔放出来的。
恐怕是联系不上云期,自己又独木难支,但仍然不肯坐以待毙,就想出了这个办法。
这不是什么坏事,甚至是一件好事。
付大人的名声越坏,云期他们能动的手脚就越多。
阿枝看着云期脸上的笑,问:“是什么好消息吗?”
云期摇摇头:“是京城的事情,殿下说他们是做好了计划主动......不对。”
安南王话里话外都不曾提及阿瑟穆,不管是假死还是暗桩,都只说到了谢长安。
但是这之前他们的推测都是建立在阿瑟穆和谢长安同行的基础之上的。
可是如果他们的猜测有误呢?
阿瑟穆如果根本没跟谢长安同行呢?
那事情可就大大不一样了。
阿瑟穆仍旧生死不知,而谢长安这是以身饲虎。
他是平叛军的主将,如果被黑羽军的人发现了,可以说是一定会被当成人质的。
但是那些暗桩不干涉平叛,明摆着就是冲他来的,如果真的被当做人质,即便安南王想要就他,那些人也一定敢不顾军令动手。
这绝对不行,云期焦虑地咬了咬嘴唇。
但是如果没有阿瑟穆,谢长安是不可能去深入险境的。
可是安南王也没有理由欺骗云期。
云期是这个大营里仅有的几个旗帜鲜明地站在他这边且不会背叛的人了,如果他掌握了什么消息,尤其是与谢长安有关的消息,是没有理由隐瞒云期的。
阿枝觉得云期的状态有些不对:“你怎么了?”
云期握紧了她的手:“我们,恐怕要做好最坏的打算了。” 讯读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朱门飞花更新,第129章 做戏与最坏免费阅读。https://www.xunduxs3.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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