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云峣道:“我并非他的部将,而是他的子侄。”
金兀术道:“收起你的敌意,这节事赖不到我身上。我献俘太庙之后,宋主君臣之事,你知晓多少?”
陆云峣道:“道听途说,也知一二,你要推托吗?‘岳飞必死,方可议和’,是不是你提出?”
金兀术看了眼徐环:“我拜托你编纂的岳飞传记,如何了?”
徐环起身道:“只有初稿,这就拿来给王爷过目。”
捧来一册图书,递给陆云峣。
陆云峣打开一看,从岳飞自年少时,直至殁年,所历大小事迹,无不备细,刊载清晰,不由得一怔。
徐环道:“秦桧的儿子秦熹,充任太史编纂,岳将军的事迹,都被篡改删除,有朝一日后人修撰宋史,这便是唯一的资料。”
陆云峣道:“是金兀术让你修的?”
徐环道:“四王爷敬重岳节度,唯恐千秋后世之后,被人忘却,听闻岳飞殁后,派人让我与世子在临安岳飞旧部和臣僚中,访察岳飞将军旧迹,严加考订,撰成此册。如你所见,四王爷并非隐恶扬善之辈,所历阵仗,不论自己如何惨败,都据实记录。即便千秋之后,四王爷不及岳飞的评断,依然会流传,这份差使,足见四王爷对岳飞将军的看重,我又岂敢不尽心尽力做好?”
陆云峣喝了一杯酒,唏嘘不已。
他并不知道,蒙古人脱脱笔下,宋史《岳飞传》那些令人激赏和赞誉的文辞,那段戎马倥偬的人生,都是来自岳飞的毕生之敌金兀术留下的资料记录。
能让金人统帅和蒙古丞相两大外族显贵也认同的一代英雄,竟然死于汉人之手,这绝对是个天大的讽刺。m.xündüxs.ċöm
金兀术叹息了一声,说道:“岳飞之死的魁首,我可以告诉你;但我有个条件。”
陆云峣收了刀,说道:“公平。”
金兀术道:“昔日我被困于黄天荡之时,有位白衣秀士来访,让我以火箭射韩世忠的海帆;更让我掘通老澴河逃命,我悉数采纳,果然烧退韩世忠,逼得他从瓜步登陆避火,水师大败,得以从容经过老澴河旧河道撤出重围。后来,此人来上京见我,讨要秦桧,我欠他恩惠,坦然赐予,今日才知,他与秦桧串联,做下这等大事。”
陆云峣道:“岳飞不死,议和不成。这句话是你说的吗?”
金兀术道:“岳飞在,他必然不肯议和,我认为他会尸谏,宁死而不苟生,故而作此论断,议和之事,必然会牺牲他,这是我的判断,而不是我的条件。”
陆云峣叹息道:“你真是了解他。他明明有机会逃走的,却又宁愿归阙受死;即便做个李陵那般人物,后世顶多毁誉参半。临行之前,大年夜,韩世忠将军被召入皇宫宴饮,我曾经试图劫狱,眼看成功,他又不肯走。唉!”
金兀术道:“我那宏儿,素喜中原文化,一手好丹青,我也曾让他手绘那白衣秀士形貌,我会让他取了赠你。”
陆云峣点了点头:“取画之前,说出你的条件。”
金兀术道:“徐大人曾面陈于我,入中原治疗瘟疫。趁这机会,带宏儿离开金国。”
陆云峣问道:“为何?他在金国,贵胄子弟,衣食无缺;入了中原,不过一过客,流离颠沛,朝不保夕。”
金兀术道:“女真素以骑射为能,他却天性雅好中原风物,你不奇怪吗?”
陆云峣道:“歪竹终归也有可能长出好笋的。”
金兀术不计较他的讥讽,喝了一杯,说道:“他的母亲,唤做赵圆珠,本是中原帝姬,我敬重她仪表端庄,颇知礼仪,待她为次妻,从来未曾以侍妾看待。可惜,终究留不住她,让她饮恨异乡。宏儿自幼受她濡染,喜好中原文化,我虽然是他的父亲,终究是草原上一武夫。我想,中原母族,才是他应该有的归宿。”
陆云峣道:“这么大的儿子,你舍得让他走?”
金兀术道:“情势所迫。言尽于此。”
起身穿了裘皮袍,重重叹了口气,说道:“徐环,明日你便走。宏儿安危,拜托你们三位了。”
重重一揖,拉开门,招呼着从者,缓缓的去了。
陆云峣和月渎面面相觑。
徐环道:“你们对四王爷心有芥蒂,待入了中原,自可分道扬镳,我与完颜宏散符水治病,你们不要担心。”
陆云峣点了点头。
第二日,完颜宏来访,带着四王爷府旗牌,一队卫兵,一起启程。
车内,完颜宏奉上一卷画轴:“父亲大人拜托我把这物事交给你。”
陆云峣扯开红绳,抖直画卷,眼睛都差点掉了出来。
月渎一把夺过来,撕个粉碎:“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气氛冷了,沿路无话。
完颜宏撒开卫兵,令他们乔装骑马,调查瘟疫的范围和强度。
二十余日后,汇总各处消息,徐环展开地图,用硬笔勾勒了一个圈:“以此为中心,北至吐蕃,南至长城,西临昆仑,东至海兰包。”
陆云峣道:“这个地方,是什么所在?”
徐环道:“方位确定,只管赶去,瘟疫极盛之处,必有浓郁瘴疠之气,待赶到近处,我必然能确定具体所在。”
众人赶了数天路,徐环停住马,指着前面道:“这座野山,瘴疠之气浓郁,如果我所测无误,瘟灵珠必然在那里作怪。”
完颜宏派卫兵去查探了一回,说道:“此地唤做疏莫山,山上古木参天,幽深险峻,高可入云,很少有人居住。”
完颜宏道:“你们是如何查探清楚?”
卫兵道:“一名南朝医生,唤做许白沙的,正在前方山下叹气。”
徐环大喜:“许白沙,原名许叔微,乃南朝名医,与我有论道之谊,屡次平定南朝瘟疫,今日前来疏莫山,足见我所测无误。”
赶紧催促启程,上前相见,只见许白沙瘦削了不少,用个白帕子遮住口鼻,望着疏莫山大哭,见了车架,也不躲闪,就在路中哭自己的。
陆云峣走上前去,问道:“许先生为何哭泣?”
许白沙回过头来,先吃了一惊:“陆兄弟,你怎么在这里?”
身后又闪过徐环来,拱手道:“许先生,久见了。”
许白沙更加吃惊:“你这专门鬼画符的,为何也在这里?”
两下略微寒暄几句,许白沙道:“北地瘟疫,祸及大宋,我为苍生请命,溯源疫情,来到此处,眼看此地诡异,却连日风餐露宿,体力不济,不能攀登,正在愁苦。”
完颜宏道:“卫兵,且把酒肉给这位先生吃,休整一日,一起登山。” 讯读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我的师父是栾廷玉更新,第385章 托付免费阅读。https://www.xunduxs3.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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