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到床边,李散木小心掀开右侧领口,他伸手向即使转头也瞧不见的伤口抚去,哪知还未碰到,封沉邑就敲门来了。
合上衣领,李散木应了他一声,封沉邑拎着药箱进了屋。
虽说沐浴不用旁人伺候,可上药包扎无论如何也得由第二个人出手相助了。
封沉邑打开药箱,捣弄药贴和麻布,李散木则磨磨腾腾脱起亵衣。
“呃我……”李散木坐在床边,抬头想问封沉邑怎么个姿势方便他上药,但不知为何,话到嘴边又扭捏不出口了。
封沉邑摊着药贴,反倒简明大方道:“背朝我便成。”
李散木索性闭嘴不语,背过了身,盘腿坐在床上。
封沉邑的视线沿着李散木的脖颈背脊一路滑到了腰际,漆黑的眸中带着些意味不明,当然,双眼死盯着床架的李散木自是毫不知情。
李散木右肩的伤口是个小窟窿,做过清理敷疗后,表面看着似乎不触目,但实则有点深,伤他的那支箭头比普通箭头不仅细小更尖锐异常。
封沉邑拿指尖轻轻点了点伤口的边沿,李散木的右肩不出意料的微颤了颤,他在他背后紧了紧眉。当时这人当着他面,生拔出箭头的时候,他又气又震惊,怎能如此乱来?可转念,是了,这人确实乱来,一赶来就毫不犹豫替他挡了一箭,竟无半分惧色迟疑。
一手扶着李散木的左肩,一手小心翼翼将药贴缓缓覆在了伤口处,草泥药汁契合皮肉的瞬间便叫李散木感到了一阵火辣灼疼!
疼痛迫使他反射性地挺直了肩背,嘴中“嘶嘶”声不断,那个悔恨交叠啊!他令堂的,早知道不逞英雄了,挡什么箭啊,难道以封沉邑的武功造化还躲不开不成?就算躲不开,也未必正好伤到要害吧?倒是自己拿背去挡,看不见情形,才更容易弄巧成拙!
“很疼吗?”封沉邑很是在意的询问他。
“没事,还成。”李散木撇开头回答。
“这药上来许是猛了些,大夫说只需等一小会,药效起后便不会疼了。”封沉邑虽耐心安抚,可他捂住药贴的手却一时不敢放开。
“真没事,我闻出这药里头加了白及,是止血止疼生肌的,草药嘛,刚贴上多少都会疼的。”李散木轻松说道,反宽慰起封沉邑来。
如大夫所言,才说话间的一会功夫,李散木只觉伤口处逐渐麻热,不再发疼,想是药效起来了。
而封沉邑等李散木不再觉得痛时,才松开捂药贴的手,取了长条麻布给他包扎固定。
因伤口位置特殊,白麻布得从李散木后背绕过前胸绑定,所以封沉邑取一头放长,从中间处按压在药贴,然后打他胸前缠过去。
为图方便,封沉邑单膝跪上床,俯身,挨着李散木的身体,手扯麻布双臂交替着,越过他胸前背后为他包扎。
李散木的身体脑袋仿佛定住一般,他能感觉得到,封沉邑的脸庞就近在咫尺,甚至能隐约听清他的呼吸声,均匀而平缓,还有时不时被这人的手所碰到的触感,蜻蜓点水,令他有一点点痒夹杂一点点战颤,都使得他莫名其妙不明来由地心乱如麻。
封沉邑发现李散木的耳根发红了,他唇角轻扬,悄然而又明目张胆地端详起这人的侧脸、身体、皮肤,装作偶然又拿捏正好地轻触到他,心生愉悦。
他细细观摩后发觉,李散木身体的肤色要比脸和脖子白上许多,比起在万悦城,他的脸好像也没有那时干糙了,兴许出了万悦城,他虽依旧与自己风吹日晒的赶路,但地域环境仍是起了变化的。
李散木的五官生得并不差,只是由于风餐露宿的关系身形略消瘦,封沉邑突然很想见见这人最初的模样。
短暂地饶了几圈包扎的麻布,封沉邑在李散木背后打结系好。
心境糟糕的李散木边问:“好了吗?”边急不可耐转过头想瞧,结果这一转,自己的嘴竟是不偏不倚可丁可卯,硬生生蹭到了封沉邑的嘴……
!!!!
李散木惊吓程度堪比小时候林中遇蛇,他浑身发麻发烫乍然后仰,迅速与封沉邑分开!可也下意识动了右臂,习惯性要用右手后撑——
封沉邑眼疾手快立刻一把搂揽李散木的腰,将他抱了住!
近距离盯着一副大惊失色哑然无声的李散木,封沉邑面不改色行若无事道:“好了。”
封沉邑松开他后,李散木全程红着脸,勉强装作若无其事地拿手三两下抹了抹唇,穿上衣服,亦不敢直视同屋的封沉邑,反正就是整一稀里糊涂七颠八倒……
最开始与封沉邑接触时,他没太多想法,单纯觉着此人长得轩昂不凡,处着处着吧,很多时候好像就会突兀地多生了某种感情,道不清的那种。
欣赏?
喜欢?
像是男女之情?
男女之情是什么样的?
不太懂。
在他大部分深居简出习武悠闲的人生认知里头,对男女感情这档子事儿知之甚少,就连街摊上,本该早在他这年纪前买藏的春宫图册,他都没正儿八经瞄过几眼,更别提进一趟卖春楼,与那些涂脂抹粉花枝招展的女子花天酒地体验一遭了。
若说男女之情,最简单明了莫过于自己的父母爹娘了,他从小到大看在眼里,也没见着他爹或者他娘,哪方像他这般时不时矫情,动不动就心鹿乱撞的啊?他们数十年来相敬如宾相濡以沫,羡煞旁人倒是真。
男女之事他尚且没弄明白,眼下,这男男之事,只怕唯剩昏天黑地神志不清了。
李散木澡洗了药喝了,药贴也换了,再加之正一个劲儿埋头窝在床角,似乎再不打算搭理自己的样子,封沉邑觉着他是该功成身退了。
“你早些休息罢。”封沉邑用期望但又有自知之明的目光,望了眼连头都不抬一下的李散木,准备离开。
“等等。”李散木突然叫住了他。
封沉邑略微一怔,遂转过身。
“你别走、呃、不是……那个……”眼下李散木越与封沉邑互视,就越发语无伦次。
封沉邑看着李散木,一脸的受宠若惊。
无地自容地扶了扶额,李散木深吸一口气,终恢复正常道:“思来想去,‘淘沙门’毕竟做的是人命买卖,现今也是扣着我们半软禁,这里终究是别人地盘。今日他们可待我们宾至如归,明日,甚至于今晚,就可能翻脸不认人。所以,我们两人还是待在一间屋子保险些。”
况且假戏做足才好不叫他人起疑,免得诺抑引又来舞姬那套整他。当然,这句李散木可未说出口。
封沉邑点点头,他环视了一圈屋内,没有卧榻,道:“我去隔壁取两把椅子来。”
“拿椅子作甚?”
“这里的椅子少,不够拼。”
拼什么拼啊!分开睡岂不露馅了?他令堂的,明明是这姓封的自己先忽悠的诺抑引,还不自知,倒成他变着法儿推动了。
李散木立刻深明大义以己度人道:“沉邑兄若不介意,可与我同卧,总比椅子要舒坦。”
封沉邑微一颔首,淡笑道:“多谢散木兄。”
接着他走向柜子去拿褥枕,刚背过身,封沉邑的那抹淡笑便加深了弧度。
直到吹灯,两人都默契似的绝口没提包扎时发生的意外。
李散木右肩有伤,为了不压到伤口,也为了不必趴着硌脖子,他睡在最里面,这样便可面朝外,背顶墙,右臂放松搭在身前了。虽总感觉后背硬邦邦的,不过等到睡着后也就不知道了。
这张床比起宿所那张要大些,可李散木偏有种抓心挠肺的局促感,身旁封沉邑翻身盖被的摩擦声,在漆黑寂静的房间里清晰可闻。
也不是头一回和这姓封的同床共寝了,李散木试图说服自己,不要胡思乱想老去在意旁边的动静,都是两大老爷们儿,万别庸人自扰。
刚给自己教诲好,驱赶掉了脑中胡乱,准备合眼入眠,谁知,边上的封沉邑竟是猝不及防地靠了过来,大手摸到自己腰后,不带半分停顿,一下子将自己捞到了他怀中!
李散木被吓坏了!
没错,五毒利刃狠辣贼人没能吓到他,封沉邑这一抱可把他给吓到了!
“封沉邑你!”
“墙太硬,靠着我会软一点,睡得香一些。”
还不等李散木发作,封沉邑温柔而低沉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混着鼻息,令他耳朵一阵湿热微痒,将他堵得无言以对。
李散木彻底凌乱——
他感觉自己全身鸡皮疙瘩起来了,不是害怕的那种,倒十分像是兴奋、激动!不对劲!太不对劲了!他整个人都不对劲了!
夜沉如水,夜静无声。
李散木就这么躺靠在封沉邑的怀里,听着他的呼吸声绵长规律,已然是睡着了。他的手仍箍在自己的腰,闻着这人身上浴后清爽的味道,接收着这人暖意洋洋的体温,李散木的心脏跳得愈加厉害,一刻未能缓和……
这他令堂的还睡个屁啊! 讯读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九陨更新,第 20 章 第二十章免费阅读。https://www.xunduxs4.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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