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新朋友在帮助大家适应玉米地的生活上起了相当大的作用，且是可以举例的，比如……
“这里有一只花栗鼠，那里有两只麻辣兔头，啊这个楼底下有一只杨过。”为大家介绍Q大生态分布的方芮很有几分指点江山，挥斥方遒的味道，大家都边听边乐。
定居在拐角的花栗鼠今天不在，“麻辣兔头”的品种很明显，但是……
扶乐：“杨过？”
方芮点头，肃容：“一只没有左手的松鼠。”
这位姑娘是钱医生堂妹的校友，如今Q大在读，刚过了资格考试没几天，终于从愁云惨雾的Refund变回了活蹦乱跳的方芮，主动提出带他们在校园里转转。
“我们实验室就在这个楼。”方芮指着顶楼，“喏，那个窗户。”
“一般做什么实验？”杨医生好奇。
方芮于是解释，科研嘛，无非是发现问题解决问题，天坑里再热的热点，再广的跨学科合作，最终都是要回落到本学科环境、具象化到并不“新鲜”的解决手段上来——总之，她所在的分支还是比较淳朴且别开生面的：文物保护，在国内每个暑假都能去敦煌公费旅游呢。
哦，这里的“别开生面”并不是方向本身，指的是……
钱医生发出了灵魂疑问：“文物保护来G国干什么？”
方芮：“……这边这也是很系统的方向啊！我老板可有名了！”
医生们不明觉厉，只好纷纷点头。
再往前走。不像隔壁的O大，Q大的规划排布十分横平竖直，两边教学楼夹着他们正沿着走的主干道，主干道过了十字路口就是一片餐馆和店铺。
“这家卖盒饭的，香锅不错。这家奶茶好喝。这家拿铁好喝。这家味道调的还行但是面条不行……那家的锅包肉很好吃。”方芮一家一家数过来。
几位医生听着她的点评都笑了，笑完钱医生索性提议去奶茶店歇一歇。这会是晚间，也算高峰期，点完大家就上了楼，在靠窗的位置坐着等。考虑到同行的医生们是各种意义上的“同行”，大家的日常和专业并不适宜在餐桌上说，也不好让方芮一个人干讲，年龄差和专业差使话题不可避免地滑向了——
“小方有男朋友了没？”钱医生笑着问。
方芮大方道：“没有。”
钱医生看了眼扶乐，刚要打趣，就听方芮继续，“我女朋友在y城工作。”
钱医生卡了一下，发现边上有医生露出讶色，连忙干笑着打圆场：“哈哈哈，我还说小方要是没男朋友，看看我们小扶也是很合适的。”
杨医生插嘴：“小扶有女朋友了，好漂亮的。老钱你不和我们一块走所以没见到。”
钱医生比他们早来半个多月，安顿下来后先和老婆在周围玩了一圈，那天接机就有他。
钱医生：“喔唷。”
扶乐清咳一声，打断他们：“那个不是我的女朋友。”
这下见过那天情景的都露出了世界观动摇的表情，杨医生尤其：“？？？”
扶乐镇定地补充，“是我的男朋友。”
杨医生一下子被口水呛到了。
……
“所以，”
总结完毕，扶乐发出谴责的声音，“那天你要是没干多余的事，我就不用解释了。”
“扶医生同意了可以亲一下的。”视频那边的人说。
扶乐：“……”
扶乐：“我又没说亲一下多余！”
“哦，”叶时瑾笑了笑，“那是什么多余呢？”
扶乐默默盯住他。
对方仿佛无可奈何一样叹了口气：“扶医生。”
扶乐给他一个表情示意自己在听。
“明明是你说好看的。”
“……是啊，”扶乐幽幽的，“我还说了不给别人看呢。”
“原来是这样。”叶时瑾顿了顿，若有所思。
扶乐：“？”
视频另一头的人慢悠悠的：“所以扶医生是要把我关起来吗？”
扶乐：“……很不错的提议，你怎么不早说。”
画面微微颤动起来，那边的人边笑边说：“忘了，不好意思。”
不应该在这个时候讨论那个问题。扶乐想。
他当然知道，在一起之后的状态，除了一直“在一起”，还有“分开”这个选项——毕竟从一开始，对方就说过“要是后悔的话不用征求我的同意”这种话，看起来对两人的未来持相当的悲观态度。
他还知道，有什么事情发生过，或者要发生了，对方不希望他知道，可他不知道，对方又不敢、不愿意更进一步了。
这都是可以接受的事情。只是在那种时候、被用那种方式提醒，还是有些令人难过。
但还是……不应该在这个时候讨论。
“他”还没有准备好。
……可能只是因为这个时候他很想他，所以会有点难过。
不过难过也就难过一下过去了，扶医生的生活忙到脚打后脑勺，实际上并没有太多时间伤春悲秋。少数的空闲时间还要用来跟男朋友视频以及解决疑问。
比如为什么最近每天他起床都会发现以前的朋友圈被对方点了一个赞，看起来还是按照时间顺序从前往后点的——从他们认识的时间点往前那种。这种每天出现的小红点真的让强迫症非常烦恼。
“哦。”对方自然地说，“因为我很想扶医生啊。”
扶乐：“……”
“扶医生害羞了吗？”
扶乐抱着枕头，没有承认也没有反驳，安静地回应对方：“我也很想你。”
对方含在眼角眉梢的笑意于是粼粼地溢出来。
他温柔地说：“嗯，我知道。”
*
“我们高大记者在想什么？”曹知行把奶茶从上往下放到高语冰面前，试图营造出一种神兵天降的效果——没错，经过不懈的努力，他已经成功获得“高语冰的男朋友”称号，一旦佩戴会进入无敌状态，触发无限量奶茶供应。
高语冰接住奶茶：“想你——”
曹知行瞬间脸红！
“为什么叫我高大记者，感觉好难听哦。”高语冰继续说。
曹知行僵住。
高语冰噗嗤笑了。
曹知行伸手去抢奶茶：“算了算了，人间不值得，奶茶没有了。”
高语冰：“哈哈哈哈哈哈不要嘛哈哈哈哈哈！”
曹知行：“哼！”
他“哼”是“哼”了，“哼”完还是口嫌体正直地帮女朋友把吸管插好递回去，这才坐下来，“还在想调查的事？下周就开庭了？”
高语冰抱住失而复得的奶茶，下巴磕在塑封口边缘：“嗯。”
“也是，这么大的事，时间又隔得那么久，调查起来一定很辛苦吧？”曹知行没有看她，絮絮叨叨地说，“我也是看到才发现我们语冰那么厉害，自己调查了这么多东西。”
高语冰慢慢扬起眉毛。
“我明明是语冰的男朋友，却什么都不知道，里头写的时间我都不知道语冰是去做采访，真是太不称职了。”
高语冰歪头看自己的男朋友。
后者被看得不说话了，闷闷不乐地低头。
高语冰用手指戳他的膝盖。
曹知行耷拉着眉毛看她一眼：“干嘛，喝你的奶茶，我不说了。”
高语冰问他：“没告诉你，不高兴啊？”
曹知行瘪着嘴：“我知道这么危险的事语冰不告诉我是为了不让我担心，肯定不是因为害怕我阻止你的事业——”
高语冰眨巴了一下眼睛：“我没想那么多啊。”还补刀，“为什么要怕你担心？”
曹知行：“……”
高语冰觑他的表情，还是没忍住：“哈哈哈哈哈哈！”
被伤害的男朋友决定离开这个负心的世界！
高语冰一把抓住男朋友，呼噜呼噜毛，顺便把尊贵的第一口奶盖送给对方，被后者严词拒绝，表示自己并不是一口奶盖可以收买的人，你伤害了我还想一笑而过，没门！
高语冰于是收回来自己吸了一大口！
曹知行：“！”
高语冰赶紧又把奶茶递过去。
曹知行看看她，看看奶茶。高语冰坚定地点了点头。
曹知行立刻站起来仗着身高优势打开盖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奶盖喝光了。
高语冰：“……”
曹知行被齁得说不出话，在女朋友恐怖的表情下战战兢兢地掏出手机打字：「我吐回去？」
高语冰露出一个宽容的微笑：“你敢？”
曹知行默默把嘴里的奶盖咽了下去。
这场由曹知行引发的质问，终于以奶盖的全面阵亡落下了帷幕。高语冰也准备好好安抚自己的男朋友，不然下次损失的可能就不只是奶盖了。
“其实……不是我写的那样。”高语冰犹豫着说，“不是我查出来的。”
曹知行：“啊？”
想象力丰富、了解女朋友家里背景的他立刻脑补出了办公室战争！争权夺利！抢功劳！天啦噜！
高语冰继续：“是我去联系的没错，但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她试图措辞，“是别人……嗯，一个不愿透露姓名的，知情人，提供的信息。是他让我这样写的。”xündüxs.ċöm
曹知行：“……喔。”
“事实上他之前就发了一部分，相当一部分我的同行都收到了。他们有的直接去查了，但是就像你说的，时间太久了，当事人因为后续补偿的关系也不愿意在没有确定证据的情况下站出来。有的联系了，嗯，直接联系了当事人，去要封口费。”
这里前后两个“当事人”显然不是一个意思。
“我……”高语冰想了想，“我觉得最后他选了我，可能因为当初是我去‘心痛欲裂’做的专访？这样前后逻辑也能合上。”
曹知行：“瞎说，一定是因为我们语冰出众的能力！闪闪发光的才华！”
高语冰白他一眼：“也可能是因为我舅舅姓程。”
如果失去调查人的身份，媒体方面的报道其实没那么重要。但考虑所谓的背靠大树好乘凉，如果谁都不是树，谁又都靠着树，那只能看看是谁离自己的树关系更近了。相比之下，《我的舅舅》听起来还是比《我抱大腿来的好兄弟》更有说服力，曹知行被说服了：“有道理。”
高语冰睨他。
曹知行：“不不不，还是因为你能力出众，才华闪闪发光！”
高语冰给了他一个奶茶口味的“呸”。
既然危险的事情是别人做了，曹知行放松下来，也有时间关心关心那位非常有眼光的侠义之士了：“那个爆料的……不会是他们内部的人吧？潜伏卧底了好几年，想把他们一网打尽？”
那也说不通啊，这种事又不是什么需要草灰蛇线的暗雷，一般压下去了就会处理干净，只有拖的越久越难查的道理。
高语冰摇头。
曹知行：“你怎么知道他不是。”
“因为我……之前就认识他。”高语冰小声说。
曹知行瞪大了眼睛。
高语冰，“总之就是这样啦，别的不能告诉你。”
“好吧。”曹知行勉强收住自己的好奇心，“不过不是内部的人，愿意这么辛苦调查这些……感觉像蝙蝠侠一样。”藏在黑夜里的无名英雄！
高语冰神情闪烁，嚼着西米含含糊糊地“嗯”了一声。
事情的真相差不多就是这样了，至于其他的细节，没必要跟自己可爱的男朋友讨论。
比如那位不愿透露姓名的知情人，不光高语冰自己与他有过几面之缘，连曹知行也见过他。
当然高语冰觉得，这显然不是对方把这个“机会”给她的原因。
至于别的……
她问过对方，既然有证据，为什么时隔这么多年才放。她是亲身去接触过当事人的人，自然知道困难在哪里。任何知道这件事的人都会假设受害者们迫不及待想讨回公道，一开始或许是，可在看不到希望、后续补偿比预想更丰厚的情况下，退而求其次的“私了”并不是不可以想见的。
而已经退一步接受过另一方的私了，哪怕后者是绝对的过错方和加害者，再之后的东西也会变的含糊暧昧：“多”出来的那一部分，或许就是为了赊买对方本该受到的其他惩罚。
这种强买强卖的“交易”当然从任何角度都值得谴责，毕竟这根本不是靠表面牵涉双方“私了”就能了结的事情。但作为第三方，只能尽力让该受到惩罚的人受到惩罚，所以某种程度上来说，高语冰可以理解叶先生在这件事上的无能为力。
就在她自觉失言的时候，叶先生回答了她：“这不重要。”
高语冰敏感道：“什么叫‘这不重要’？”
怎么会不重要？这种事情——
对方看她一眼——一段时间不见，对方身上那层说不清道不明的朦胧和颓靡都褪去了，像被洗干净了一样，看起来漂亮得愈发摄人心魄，但高语冰还是不太……
叶先生冷淡地说：“高小姐，不论是我查这件事，还是现在找你，都不是出于正义感。”
高语冰：“……喔。”
“我怎么想也并不重要，高小姐，重要的是你想怎么做。”
这提醒了她：“你为什么选了我？你不是发……”
“选你，”叶先生的态度确实非常好，堪称有问必答，“从高小姐的角度讲，是因为你需要这个机会。”
高语冰不否认，但也不否认这是一句废话。
“既然高小姐是扶医生的朋友，”对面的人继续说，“那么我也可以告诉你，”
他敛去刚刚显露出来的那一点笑意，像拢住一星萤火，于是夜晚又是静谧无声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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