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乐拒绝对方“复查”的提议之后，气氛就凝固了。
显然叶时瑾看起来是坚决不去医院的。
扶乐简直被他弄得没有脾气，两人僵持一会——也许是他单方面僵持，毕竟对方看起来超淡定。他问：“你希望我问吗？”
如果没记错，这是他第二遍问这个问题，也可能是第三遍。
叶时瑾顿了顿，反问：“……你不是说不适合？”
扶乐：“？”
什么不适合？
他一瞬间怀疑自己刚刚掉帧了，不然怎么会完全不知道对方在说什么。
靠在枕头堆上的人慢慢眨了下眼睛，简直像是对谈话另一方无声的谴责。
扶乐：“……”
他保持镇定，“我们有对此讨论过’适不适合’的话题吗？”
没有吧。
何况是“不适合”问，还是“不适合”说？
“哦。”对方湿漉漉的睫毛平和地扇动一下，终于正面回答了上面的问题，“那我不想说。”
他的指尖停了停，还是冰冷的，又似乎沾了若有若无的温存，像快要融化的雪糕。因为快化掉了又还没有完全化，又冰又黏，依旧摇摇欲坠地攀附在雪糕棍上。
叶时瑾慢吞吞地问，“扶医生还想问吗？”
……谢邀，扶医生决定放弃治疗。
……
——总之事情就是这样。具体昨天发生了什么，还要追溯到昨天。
“Entrail-ExpellingCurse！”跟在扶乐身后的实习生叽里咕噜。
扶乐一开始没听懂，反应过来后：“……”
“很有悟性，”他鼓励，“说不定过两天胡哥就会让你试试效果了。”
虽然现在是把人赶出来了。
也不是“赶”，只是胡医生实在没法继续忍受这位过于活泼的实习生——活泼到得知患者是因为在底下塞了串电动爆竹入院后问“这么大你怎么塞进去的”，在患者低调且羞涩地表示不过是常规操作后立刻“我不信我不信”，激得患者差点现场演示一遍——开什么玩笑，到时候放进去又拿不出来了！
这两位放一块化学反应实在有点吓人，病人在病床上躺着不能怎么着，只能把学生打发出来接一会手术的病人。
扶乐暂时接手，带路的同时顺便以过来人的身份说点建议，比如是推荐和病人聊聊天降低紧张情绪没错，但不是让你话赶话把人逼急了啊！
说着，两人顺利接到病人，折回路上，前面传来一阵带着哭腔的女声：
“我说了不要救了，我爷胸口都紫了……”
“你说不救就不救？你还有没有良心！”
“你说那么好听还不是为了钱。就让他老人家……”
“好啊，那你把用了的吐出来，你以为供你读书是什么钱？”
……
实习生和病人都立刻瞠大了双目！
只见走廊里，穿着职业套裙的女人抓着推尸车的把手哭得妆都花了，廉价的眼线和睫毛膏顺着脸颊一路往下淌，边上的花袄老太太一巴掌把她拍开：“我不会签字的——我们把人送来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说没就没？你们医院今天不给个说法我们没完！”
被指着鼻子的中年医生满脸疲惫：“我说了情况很不好，之前就说了心脏已经停跳了，是你坚持要救，但是……”
花袄老太太：“我呸！亏你是个医生，居然劝我们放弃急救，你还有没有点职业操守！”
中年医生：“他这种情况，这样急救除了增加痛苦……”
“放屁！”
另一边的工作人员也很无奈：“麻烦您让让，我们得先把人送到太平间——”
推车在一方力道的加持下往出挪了挪，以它现在跟后边急救室的距离，显然就是在这样的艰难拉锯下走到这里的。
花袄老太太虽然上了年纪，但力道和气势都不输人，就是拦在前面死活不让，工作人员也急了，不愿再和这个胡搅蛮缠的老太太多费口舌，直接发力准备绕过她。
中年医生叹了口气，想继续劝。
花袄老太太索性一屁股坐到地上：“杀人啊——草菅人命啊——”
套裙女人哭得投入，没来得及管撒泼的长辈。中年医生倒是方便弯腰去扶，人没扶起来，斜刺里冲出一个男人，直接去推搡他：“你敢打我妈！”
没推成，被一个箭步冲上去的扶乐拦住了，只能在原地的实习生超凶：“你干嘛！”
男人无效挣扎：“你们推我妈！”
被中年医生挡在后面的护士忍无可忍：“是你妈自己坐下的！”
男人：“……”他转头和地上的老太太对视一眼，继续挣扎，“松开！你还想打人不成！”
扶乐：“……”
他松手。男人立刻去扶老太太。
花袄老太太嚎了这么一会，倒真嚎出几滴泪水，也不让男人扶：“你看看你姥爷，被这个黑心医院害死了！”
男人一愣，仿佛才意识到推车上黄色袋子里的东西是什么。他的动作僵在那里，脸上的肌肉跳了跳，许久才憋出来一声：“姥爷他……”
套裙女人抹眼泪：“大姑，你别闹了！”
花袄老太太：“我这是为了谁？啊？……”
护士悄悄对中年医生说：“不然吴医生你先去休息吧，我让慧慧去叫主任了。”
中年医生摆手：“哎，还能再撑撑。看这情况估计等会还要查病历——主要是现在年纪大了，熬夜有点上头。”
这位医生不仅心宽，用词也幽默，实习生和病人都被逗笑了。
扶乐眉心一跳，知道这是昨天值夜班的医生。但他更知道劝也没用，一来家属这边不肯签死亡通知闹起来你根本走不了，二来……二来上手术抢救就是这样没日没夜不眠不休。何况这位同行长辈看着四十出头，算是正值壮年，如果家里有孩子，应该也正好在读高中。
……想远了，没有“何况”，也没有“也”。
扶乐对实习生说：“你先把人送过去吧。”
病人：“我觉得我还可以再待一会！”这这这他手机不在身上现在是不是该报警？
扶乐：“不你不可以。”
实习生对比了一下自己和身手敏捷扶医生的武力差，觉得自己在不在这镇场确实都没什么区别，但是：“要不我叫警卫过来？”
扶乐：“……应该不用。”
实习生：“？”为啥？
扶乐看着他们两个：“我学过一点防身术和擒拿术——”
病人迅速乖巧：“是的我不可以。”
实习生：“哇！”
扶乐：“开玩笑的，看样子应该不至于打起来。”
实习生、病人：“明白了。”
实习生就带着病人走了，几人继续胶着。几分钟后，护士口中的“慧慧”终于带着科室主任赶到。
主任对花袄老太太说了什么，后者表情一滞，简短地问了几句，得到回答后抹抹眼泪爬了起来，也不去拦太平间的工作人员了。
扶乐这边听不太清，只听到“抚恤金”“再闹”几个字，男人和套裙女人倒是都听得明明白白，前者眼圈早就不知不觉红了，没吭声，后者的眼妆凝固在脸颊上，听着老太太的问话又默默往下流淌起来。
吴医生于心不忍，正要出言安慰，花袄老太太粗鲁地把眼泪往衣服上一抹：“行了，我来签。”
……
这事就算告一段落，扶乐没深究到底发生了什么，和吴医生、护士打了声招呼就准备离开，顺便让吴医生记得好好休息、保重身体。
吴医生：“哈哈哈谢谢，没事，我还年轻，身体好着呢。”
是的，四十出头就是这样一个弹性的年纪，既可以“年纪大了”，又可以“还年轻”。
扶乐笑着摇头，坚持：“该注意的还是要注意。”
话不多说，这边耽搁了时间，回去做完手术，又错过饭点了。
扶乐回到值班室。
他的工位上坐着个人。
哦，在说好、停留时间不长的情况下，值班室是允许“家属”进来稍微待一会的。而自从扶乐说漏嘴，有一次对方放在值班室桌上的饭被隔壁钱医生扒走了一半之后，叶时瑾就会在值班室等他过来再走。
——虽然扶乐澄清过很多次，钱医生有征求过他同意，而且他放在值班室的东西一直默认大家都可以随取随用，包括黑色签字笔（）。但某一天起对方就会在这里等他。据钱医生所说，当时扶医生这位朋友进来，扫了他一眼，冷冰冰但是很有礼貌地问能不能在这里等扶医生，他没回过神就答应了……
于是就变成了这样。
扶乐悄悄靠近，伸手去拿饭盒。
背对着他、坐在他位子上的人抓住他的手腕。
扶乐：“……”
他镇定的：“中午好。辛苦啦。超级感谢你。吃过了吗？今天感觉怎么样？”
叶时瑾用眼尾瞥他一眼，一顿：“怎么了。”
扶乐迷惑的：“饿了？”
叶时瑾：“……”
他没说话，但也把手松开了。
扶乐就把饭盒端走，在边上的会议桌边坐下，打开。
今天有咸菜炒冬笋、红烧鸡翅和日本豆腐，好耶。
……对方的视线落在他背上。
扶乐默默扒饭，暴风吸入，风卷残云——
还在看。
本来交接完饭盒人就会走的，毫不留恋头也不回的那种。
扶乐：“……真没事？”
能发生什么事啊就是一个普通的上午？
对方最后也没说什么，等他吃完以后把饭盒收走。
扶乐：“不是我自己洗……”吗？
叶时瑾平淡的：“帮你放厨房水槽里。”
扶乐：“……哦。”
……
至于对方说的“厨房水槽”是谁家的厨房和水槽——
下班后。
扶乐开进家门，一眼先看到沙发上靠了个人。
……好像睡着了。 讯读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肛肠科医生和女装病人更新，第 55 章 第 55 章免费阅读。https://www.xunduxs3.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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