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偷袭南疆城门未得手,达瓦兰暴怒。前些日子,南疆军士连连败退,根本就是软骨头,昨日不知为何突然士气大振,好在达瓦兰及时撤退,没有造成太大损失。
因为败仗,突袭队伍的军士连饭都没得吃,也没有觉睡,全部轮值守夜。站在瞭望台上的士兵早已疲惫不堪,连打着哈欠,歪倚在旗杆上。
夜空下的南疆格外寂静,远处偶尔一两声狼嚎,近处只有徐徐风声。瞭望台上的士兵晃了晃脑袋,借着火把微弱的光亮,看见远处的草被风吹动,听见簌簌声响。
她原本没在意,伸了个懒腰打算打盹,但这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密集。她揉了揉眼睛,趴在瞭望塔围栏上,向远处探查。前方一片黑暗,她正看的出神,身后猛然窜出一只手臂,她猝然回头,双方对视,皆是一愣。
好在她反应极快,在大眼瞪小眼间踢开那人,立即吹响了牛角号。号声传遍南楚战营,刚躺下的达瓦兰立即起身,披上肩甲冲出帐篷。
隔壁帐的纳德尔也掀帐出来,正要上马,达瓦兰拦住了她,“纳德尔停下,汉人狡猾,你别贸然追去,恐怕有诈。”
话虽如此说,达瓦兰也上了马,正在她犹豫的一瞬间,北面箭雨袭来。纳德尔翻身上马,大喊道:“南疆守将就是个孬种,根本打不过我们,只敢趁着夜里突袭,打乱我们的部署。大祭司,快追,他们打不起。”
达瓦兰眉头紧蹙,却还是打马跑起来,纳德尔更加年轻,又是前锋,早跑出去一大截。那批突袭的士兵只有不到三百人,但是他们备着重弓和火箭。达瓦兰眼尖,已经看到了他们身后的绳索,也看见了陆续赶来攻营的士兵。
“纳德尔转头!”达瓦兰拽着缰绳掉头,向前面大喊,“他们不是南疆守备军!”
纳德尔听见了,却不曾回头,也不想管对方是谁,他是南楚最年轻的副将,就等着打下南疆,成为像达瓦兰一样的大英雄。
纳德尔已经带着精锐策马冲出去,迎接她的不是和蔼夜色,而是火光剑雨。
突袭的士兵借着腰上的绳子迅速吊走撤离,营地内的帐篷马草被火点燃,滚滚浓烟升起,纳德尔被呛得无法驱马,她带领的前锋也乱了阵脚。纳德尔这才警惕起来,调转马头带着骑兵绕向西边,与达瓦兰汇合。
达瓦兰驱马从西面绕道围攻,没走多远,马蹄忽然陷了下去。前方的骑兵被绊得人仰马翻,后面的骑兵来不及勒马,紧跟着撞翻在地。
达瓦兰滚进草丛,看见地上掩着干草的陷马坑,和前方的绊马绳。这些战法他都不陌生,没想到自己竟轻易中计。
“撤退!”达瓦兰感觉到对方实力强悍,迅速发令,“有埋伏,全军撤退!”卂渎妏敩
达瓦兰爬起身,忽然眼前闪过一道荧光,如星辰闪耀般璀璨,却也令她与死神擦肩而过。埋伏在草丛里等待多时的轩辕宇挥剑斩来,千人骑兵从草丛现身,围攻南楚军。
“轩辕军!”达瓦兰侧身躲过一剑,左右精锐冲上前,冲开了她和轩辕宇。她瞪大了双眼,他认得敌方将士们脖颈上的军旗,那是凤鸾轩辕军独有的标志!
南楚军队适应骑仗,与轩辕军在草地里厮打,劣势明显。轩辕军在黑夜里刀刀捅得阴险,而南楚军用重锤反而不灵活,早就没了章法。
他得到的情报是轩辕后继无人,少将军是个纨绔废物,轩辕军现在就是只纸老虎,没想到凤鸾竟真派轩辕出来露底!可眼前这位将领哪里像废柴,星阶修士,有勇有谋,军情竟会失误到这种地步!
等等,星阶修士,她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面前这位将领难道?她定睛一看,面前的将领果然是个男子!
“轩辕宇?”达瓦兰大惊失色。
“给爷爷磕头也不会饶你一命!”轩辕宇势如破竹,斩得达瓦兰左右军士左右散开,剑气直逼达瓦兰。
达瓦兰也是星阶修士,但是轩辕军优势太明显,她连连后退,还是被轩辕宇的剑气所伤。她一脚踹开身旁的轩辕兵,抹了把血汗,骑上后面的马,没命地边打边撤。
双方恶斗了将近一个时辰,达瓦兰撤了十余里,但她越打越发现不对,这支队伍就千人左右,远没有方才看见陆续赶来的骑兵多。按理来说骑兵早该过来支援,将他们攻破,可是怎么一直没到?
达瓦兰暴跳如雷,汉人果然狡猾,一千轩辕军就把他的三千军马吓得节节败退,她锤翻一人,突然转守为攻,呵斥道:“是群兔崽子!进攻!”
轩辕宇大笑,吹哨扭头就跑。
达瓦兰哪能让他轻易跑掉,拖着受伤的手臂,头也不回地狂奔,中途好几次险些被陷阱绑倒,但人始终跑不过马,不到片刻,南楚军就在一处树林里追到了轩辕军。
“穷寇莫追就是不听!”轩辕宇突然停住,转身杀向达瓦兰。
林间忽然响起战鼓,响声惊天动地,震得众人耳朵发鸣。达瓦兰眼见形势不对,立即勒马四下环顾,树林中密密麻麻站满了人,隐藏在夜色中,让达瓦兰估摸不清到底埋伏了多少人。
“后撤,”达瓦兰调转马头,急声发令“全部后撤!”
“撤个头!”
达瓦兰的马已经跑了起来,听到后方策马的声音,竟然比他的马还要快,转头一看,对上轩辕宇那双杀戮的眸子,眼底是嗜血的兴奋!
达瓦兰觉得后背发凉,刹那间生出已经跑不掉的直觉,锋利的剑刃近在咫尺,她拼命地打马狂奔,直至将自己骑兵的队列冲散。
他已经看见远处纳德尔的骑兵,正欲求救,背脊一痛,利剑刺穿胸膛,飚落的热血上还泛着点点星光。
“若你不追,我可能杀不了你,可惜你没机会了。”轩辕宇拔出利剑,擦掉脸上沾到的血迹。
纳德尔看见达瓦兰的队伍兵溃,带着剩下三千兵马急冲上前。
轩辕宇骑着马儿在摆好的阵前饶了两圈,挑衅地喊道;“主帅达瓦兰已死,轩辕主将早已带兵攻入边城,你还要继续打吗?”
纳达尔忽然勒马,顿时明白了什么!眼前的军士数量不多,原是轩辕主将已率大军攻破他们的两千留守,入侵南楚!
轩辕军的名号她是听过的,此刻的轩辕宇策马在阵前,公然挑衅着,明明只是个男人,气势却压得她喘不过气。她也看清了轩辕宇旁边将士,提的是达瓦兰的头颅!
连主帅达瓦兰都败北,纳达尔肝胆俱裂,虽率领着三千军士,却不敢与轩辕千余人正面交锋。更何况南楚战况未知,他们得保存实力!
“投降!”纳德尔斩下军旗,在众将士惊恐的目光中翻身下马,大喊:“南楚求和!”
……
日出东升,荒原之上反射着微渺金光,笑颜带南疆守备军踏马而过,南楚的国界碑隐没在扬起的黄沙之中。
南疆守将易姚并没有失踪,而是隐秘等待轩辕,当轩辕军抵达南疆城,立即与之汇合。
轩辕宇带亲兵对抗达瓦兰,而笑颜和易姚则直接攻向疏于守备的南楚边城。凤鸾军连夜破城,现已经控制住边城,驻军休整。
笑颜骑马走在大街上,边城比想象中还要穷苦,官道坑坑洼洼,修筑技术简陋,街市仅有的几家铺子紧闭门窗,衣服褴褛的孩子见着他们也躲得飞快。一路上没见到几个百姓,想必都因为被凤鸾攻城而躲起来了。
易姚躲了这些天,又打了一场夜战,很是疲惫,干脆翻下马来伸了个懒腰,悠然地走着,“南楚狼子野心,偷鸡不成蚀把米,没得到南疆,倒是丢了边城。”
笑颜也勒马停住,令军士们原地休息,递给易姚一袋水囊,说“北境王让我问易将军,您是打算洗脱罪名,还是……”
众人都只知南疆守将易姚是兵部尚书沈栀蔚的门生,却不知她师从逍遥城,是北境王母亲齐贵郎的师妹。
“害,费这个力气干嘛,我要回逍遥,凤鸾国判个什么罪名都不打紧。”易姚单手拧开水囊,像饮酒般痛快地大干一口,说“回去帮我谢谢师兄的提亲!”
易姚性情豪爽,笑颜这几日也和她相处得融洽,闻言,她轻松地打趣道:“原来易将军也是个大情种。”
易姚讪笑着说笑了几句,讲起逍遥城,眼里说不尽的兴奋。
人各有志,贵在坚持自己的选择。易姚不畏世俗,不惜功名利禄,敢抛开一切奔赴爱人,着实让笑颜敬佩。她仿佛能看到易姚和她心爱的男孩儿在雪山之下共结连理,他们可以在逍遥城不问世事,潜心修炼,应当是世人羡慕的神仙眷侣吧。
笑颜想起了落凡,那只可爱的小崽子,此刻在干什么呢?是在忙赌场的事,还是在忙其他生意,闲暇之余会不会呆坐在案前想她呢?
想着想着,笑颜不禁笑出了声。
忽然,一个灰头土脸的小男孩儿从巷子里钻出来,军士们警惕起来,呵斥其离开。好在是个孩子,没有人拔刀。
男孩儿吓得直哆嗦,却犟着不肯离开,“啪嗒”一声跪在地上,颤颤巍巍地求道:“军爷,可以给点儿吃的吗?我妹妹快被饿死了。”
笑颜抬眼望向这座破败的小城,和眼前这只瘦骨嶙峋的男孩儿,方才的欣喜劲儿渐渐淡去。
“哎,明日全城放粮吧。”她轻叹一口气,见易姚神情有些窘迫,顿了顿又道:“用我的私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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