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嘴馋的甚至于花钱从江老头这里买鱼过去下酒吃。如今世道多没有太平可言，摆渡的更是生死由天命，谁也保不齐哪时哪刻便一命呜呼过去，死后或许有口棺材，或许干脆的挖个坑就能简单埋了，而拼了命攒下的那些个子儿，或许还要分润出一些个，指不定还不够换一打纸钱撒在土黄色的坟堆上。
看开了命，也就没什么舍不舍得花钱了，顶好是自己怜惜自己，趁有口，活气吃点香的喝口辣的，身上流得出油，肚里也有食，怎么也不至于像个饿死鬼似的瘦得皮包骨头。
江老头心善，也是知道这个，因此往往是宁可自己辛苦一点多捕一些白送出去也不愿收多了钱。
“那我是白吃不要钱吗？”偶尔的，江云倾也曾双手托鱼津津有味地吃，一边吃还一边调动出舌头问江老头。尽管她知道回答一定是肯定的，还是忍不住问一遍。
因为江老头总是这么回答的她：“傻孩子，你都白吃我多少鱼了还这么问！”
江老头丝毫没有因为她的一再提问而显得不耐烦，相反的他总是习惯脸上堆满了笑，一只手略有些笨拙地摸摸江云倾的头发。
他的手枯槁粗糙，且布满了皱纹与老茧，一路沿深刻的纹路摸上去，手感并不十分的好。但是江云倾一点儿也不在意这个，她对江老头友善的摸头很是享受，巴不得他多摸一摸自己的头呢。
她也知道，江老头是将她当作了自己故去多年的小孙女一般去照顾，而自己也是将江老头当作了自己的爷爷一般去尊敬。
且由江老头的叙述中得知，他的小孙女是因为不慎失足落水导致的溺毙而亡。
“我听见了她的求救……”那是江老头唯一一回红着眼皮说话，眼泡有些浮肿与耷拉，与脸上松弛的皮肤一样，“可是我赶过去的时候……”那地方只剩了还一圈圈荡漾的圆，江老头也曾跃入水中去捞小孙女，结果捞是捞着了，搁在岸上的一堆干草上探一探鼻息已然是回天乏术。
那时，江老头张大了口却发不出一点声音，眼睛瞪得大大的，宛如一条死鱼眼睛一样。
他就这么抱着小孙女冷冰冰的尸体，连她最后一点体温也感觉不到，冷的，没一点热乎气儿。
许久，江老头才哭出了一点声，而那时候的小孙女已让一张草席卷了抱走，埋在了一个挖好的土坑里。
江老头跌跌撞撞的一路寻过去，看见了那堆起的坟头一下没了力气再走，扑通一声瘫坐在地上，撕扯着嗓子喊了半天。
他一直守了三天三夜，然后第四天上，握着一支竹竿撑船划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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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云倾默不作声地听一阵，回过神已是眼泪模糊了视线，她没法安慰江老头，只得是搂住他，将脸贴在他的脸上。
经历过这事，江老头应是有些惧怕乃至是厌恶水的，但是他没有逃避而是去面对了。
“你也得小心。”江老头只说了这么一句。
“你不也是吗？”江云倾略有些哽咽地答。
而后，二人之间便没有了话说。
一直的过了三日吧。
那日，江云倾来到了水边上洗衣裳，一面洗一面想江老头的小孙女，这不知不觉的竟让一件衣裳滑溜了出去，等江云倾看见已经漂出去挺远的了。
那一刻，江云倾忽然的脑袋一热，恰似什么也顾不上了一样。拼命伸长了手努力去够漂走的衣裳，结果整个的重心不稳，脚下更是一个不注意，一下跌入了水中，当下呛了有好几口干涩的水。
身体的本能驱使双臂奋力扑腾起来，宛如陷入了泥沼一般，越是拼命挣扎越是容易往下陷。陡然的，江云倾觉出了自己的渺小与无力。有一瞬，她甚至想就这么干脆放弃算了，反正是不可能获救的，江老头早早撑船出去揽生意了，附近更是没有一只船一个人影。
自己再怎么扑腾也只是徒劳……
“丫头，抓住我！”
这声音……是江老头！猛然一下听见了江老头的声音，江云倾还当自己是因为惊吓过度听错了呢。直至一只熟悉的枯槁粗糙的手伸过来，她这才醒悟过来不是自己听错了。
是真的，江老头赶来救自己了。
“江……”
“我可怜的孙女……还好你没事……还好……还好……”
费力上了船，江云倾冻得一阵哆嗦之余还在想怎么感谢江老头的救命之恩呢。没成想江老头受了她失足落水的刺激，一下变得有些精神恍惚起来，竟然将她错当成了自己的孙女。
一把抱住了就不愿松手。
眼看江老头这般失魂落魄模样，江云倾便说不出什么重话，她也紧紧抱住了江老头，一下一下轻抚他的背安慰。
这之后江老头烹制了鱼也在岸上生起了火，江云倾在火堆旁一边取暖一边吃鱼，过了一阵好歹是脸色红润了一些。
“对不起……”
“还说了你也得小心的。”
“对不起……”
“好了，暖和了身子就赶紧带上衣裳回去吧。”
“对不起……”
江云倾一直说了三声对不起，江老头也没怎么劝她，只拿一根树枝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着火堆，偶尔的添些柴火进去。
柴火燃烧之余还发出了噼噼啪啪的声响，时不时的迸溅一些火星子出来，江云倾一点儿也不怕这些，她只是怕这么一身狼狈的回去了让秀兰与梅兰看见了该怎么向她们说。
俩孩子一定又要将她说一顿。
“回去吧，你的身上差不多干了。”
“嗯。”
“带些鱼回去吧，我记得你家里还有俩小的。”
是了，是有俩小的。 讯读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拐个海盗来织布更新，第三十二章 不慎失足落水免费阅读。https://www.xunduxs3.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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