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看似怀有极大仇恨,又仿佛沉醉在将我撕成碎片的亢奋中,而当真正窜到面前,我却吃惊地发现,那是种重回慈祥母亲怀抱的激动之情。不论它此刻怀着何种复杂心情,丝毫不妨碍我握紧安贡灰,全力向它刺去。
就在彼此相隔一米半,嗥突者忽被一股无形之力给截停在半空中。耳边传来沉闷电流的噪响,侧目去看,身后不知何时绽放了四个深褐的球体尖刺,外形像极了一战水雷,随着轰鸣越聚越大!这些东西,在破铁阀牌门时曾出现过,但体积没这么大。嗥突者望见,显得惊恐万分,张大了嘴似乎想叫,它正被某种力量挤压成一团!这种情景我见过,在饵舱昏厥时的梦境里,某个端着态瑟枪的人就是被同样怪力提吊在半空,随后撕成碎片!
我有些明白过来了,没准这便是我的神鬼之髓。身为吕库古小姐,也是百鬼潭金字塔顶尖的女王真正实力!我可能正是那个实验室内的可怜女孩,被隐藏紧另一段时空中屈害了。而那个场所,也许就是安道尔老鼠洞。作为实验品,被人深锁在暗无天日的地窖里,每天遭受惨无人道的迫害,不论怎么哀求讨饶,最终还是难逃一死。
我再度高举右臂,伸直五指,它像被无形绳索拉得笔直,满眼透着惶恐。假若它能开口,必会哀求活命。可一切都太晚了,纵然想收手也很来不及了。我控制不住胸中的悲愤出离,将自己浅薄一生如翻相册般草草浏览,以及对更多体会不了的迫害和苦难,浓缩为一团。随着手指屈起,嗥突者跟随达米安的后尘,在半空中轰然炸开,沦为了碎块!它背脊的宿毒来不及泼下,便被漫天的紫雾冻结,成为冰凌雨点般洒落在淤泥滩上!唯有那颗头颅,被里外两股力挤压,摔将出来,掉在我手掌之间。这颗女人头依旧保持着惊恐神色,表情慢慢僵化,血色荡尽,眼睑无力地合上,
嗥突者死了。
围聚底下的人群爆发出阵阵欢呼,响彻云霄。他们亲眼见证黑酱女尸里最强的一只,在不及眨眼的瞬间灰飞烟灭,实难理解是怎么做到的。就连一向轻视我的勿忘我也吓得面白如纸,浑身颤抖不已,她双膝一软跪将在地,嘴中喃喃自语。
几只卢克莱兹见自己的带头大姐为我所杀,不由集体悲鸣啸叫,哭号象连锁反应般快速浸透整个首涅尸群。这些爬在天梯上的乱臣贼子们蜂拥而来,柱子中段的首涅们也同时加快步伐,不消十数秒,他们已冲上平台,开始发起一轮接着一轮潮水般的扑杀!我纹丝不动,索性闭上了双眼。
身旁四个球型尖刺就像有生命似的上蹿下跳,将我滴水不漏护卫起来,它们化解了尸鬼全方位袭击。凡是靠近我一米半之内,就被无形的神鬼之髓撕裂扯烂,各种碎皮肉末如雨点般纷纷扬扬坠下,将臭池子砸得噼啪作响!
但首涅的数量太过庞大,尽管耳畔边碎骨断肢的金戈之音从未消止,但四个球型尖刺慢慢开始吃不住力,它们就像填满血泥的齿轮,变得迟滞不堪。直至尸鬼还剩得十五、六只时,伴随着又一声低沉雷鸣,纷纷化作电弧荡除干净。不论我再怎么伸臂,都无法伤及丧胆的黑酱女尸。见局势不妙,我正思虑要如何应对,谁知它们竟齐齐转身,居然就这般逃了。
这片阴蜮现在是我的舞台,眼前发生的一切如果中断,实在太煞风景。就像电影放到一半忽然停电了那样。其实我并不打算将它们斩尽杀绝,说回来我的心肠其实很软,但不论作态还是维持我尸鬼女王的尊严,都要假装去追逐一番。
这几条漏网之鱼即便逃得了一时也躲不过一世,底下人群骚动起来。他们开枪的开枪,抛掷玻璃瓶的掷玻璃瓶,挺长矛的挺长矛,从四面八方包围上来,将女尸全部戳死在阵中。
下午一点半正,百鬼潭曼陀罗阵被彻底击破,九十九只首涅无一幸免,全部战死在淤泥滩前。此前站得像标枪般笔挺的人们,也战死了六十多人,侥幸活下来的,大多通体带伤疲累至极。放眼望去,满眼皆是抱着亲人残尸痛哭不休的人们。当走下最后一节阶梯,我便栽倒在浸透血污的泥泞中,疲乏地昏睡过去。
好一场痛苦且乏味的噩梦,朦胧之中,我恐惧地感到,这被唤醒的神鬼之髓太过可怕,往后我要如何与人相处?哪怕相爱之人,也难免因琐事产生口角,心头会去想,你太可恨了,索性狠狠将你杀了吧。如果人获取了这种恐怖能力,实在是莫大灾难。即便不存在漂泊四海的逃亡,我也会在现实中身陷囹圄,最后同样会被各种机构当作实验品作研究,无非是迫害烈度不同罢了。也许像我这样的女人,锁在暗无天日的破窑里才是对这世界负责的态度。
不过这场迷梦没维持多久,我便被人吵醒了。睁开双眼,见自己手腕带着铁镣锁在那间刑讯室中,四周独自坐着铁布利希兄弟会的头目。厚毯外人影川流不息,正在搬运尸骸进行火葬,大团长、小“老汉”之流,站在烈火前默默诵读着古老悼文。而我这样解救众生的英雄,却被人当狗一样拴着,实在是屈辱备至。卂渎妏敩
望着这个始终奸笑的矮男人,我不由怒从心起,用力拉扯铁镣竭力想挣脱。然而,除了拉得手腕生疼,它却纹丝不动。
“你别误会,手铐不是我给你戴上的。”见我怒目圆睁,他明显有了惧意,道:“这是瓦莱松吩咐的,因之前你陷入了疯狂,已分不清敌我,他担心你会乱来,才不得已为之。你是我所见过最勇敢的女子,我很倾慕你。”
饮下几口夏眠,我逐渐冷静下来,让他拿来个靠垫,让自己坐得舒服些。
“你看,如果松开镣铐,我根本没时间解释这些,便立即被你杀了。”他撇了撇嘴,提来一支烟,见我摇头,便抽了起来,同时指指自己,说:“我叫尤比西奥(Eubsio),让你以这种眼神鄙视,实在很尴尬。听人说你背地里管我叫矮男人,被你这种大美女取笑,也相当伤自尊。等你完全平静下来,我便解开铐子。”
“你打算怎么处理拉多克剃刀和稻草男孩?”我听他介绍,方才想起两只公羊的事。
“破了修罗之松后,由他们自行决定,想回去的回去,想退出的退出,我还能怎样处理?该罚的鞭子也全都打了。”他悻悻地干笑几声,问:“你干嘛这么关心他俩?”
“因为他们几度用生命护我周全,我亏欠俩人太多,其他的说了你也不明白。”
“倘若你最初遇见的人是我,又怎知我不会尽心尽力?公羊懂得照顾人这很正常。正因你与他们接触久了,彼此渐生感情而已。你谁都不欠,而是我们全部人都亏欠你一个公道。”
“破了修罗之松后,你是不是打算将我重新押回安道尔那个妓院继续折磨?”我直视着他,问:“你们究竟对我做过什么?我又是谁?”
“真是咄咄怪事,我从未见过你,否则哪来的倾慕?谁给你灌输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稻草还是拉多克?”他大吃一惊,打算起身出门质问两只公羊,愤愤不平道。
“我亲眼见到的,自己被人锯断四肢丢在某个电梯井里悲惨死去。不然你那些吊儿郎当的手下,为何带着淫笑问我说随他们乐意是何含意?这你如何辩解?”
“公羊们都是修士,犯女色要受最大惩戒。女獍行杀了我们许多人,她不照样没受皮肉之苦?那时他们见你楚楚可怜跪在地上,只是在与你取乐罢了,以为稍加恐吓你便会将全部秘密吐露。而实际也没人侵犯你分毫,不是吗?”他大笑几声,又坐回马扎,问:“你是怎么看到不存在的事?”
我不能说这些都是勿忘我灌输的,不然尤比西奥会立即去找她麻烦。不过既然问起,我便将饵舱发生的事告知与他。矮男人并不怎么用心在听,只是略微点头,最后向我保证破了谜障大路朝天各找各妈,便打开了镣铐。
踱出弯道我想去看看熟悉的人们是否安在,推开厚毯便撞在乱窜的人身上。抬头去看,是柳条镇的女招待,她除了手臂挂花一切都好,但之前看押我的那几名黑寡妇,在此一役中全部战亡,现如今提灯丧妇只剩得四人,损失实在惨重。
男性圣维塔莱除了泅水之星外也全部战死,包括那据说能压制大铜头的屠龙者。回想两小时前还坐在蓬帐前谈笑风生,此刻皆已化为虚无,着实叫人痛惜。落难者远远向我挥手致意,面无表情。我想起尤比西奥的那套说辞,对无式者的感情肯定远胜过其他人,而倘若被差遣来的是崩坏者或屠龙者,那我也同样会为他们的逝去而撕心裂肺,这是特殊时期所带来的情感集中爆发。想着我向落难者打手势,想最后看一眼他们。希娜打远处走来,对我耸耸肩,说三个黑大汉在我昏睡时,已经被火化了。
回想之前,冷漠怪异的落难者,以及对未来怀着憧憬的正直者,她俩都不害怕丧命,甚至觉得死亡是件浪漫的事。而年长她们许多的男人们,光冲一身伤疤就可以看出历经过无数血战,这些人深知搏战的残酷性,并对死亡的认知远远高于两个女流。冥冥之中,或许正因这点,好似被神明特地划下标签,早早丢了性命,不啻是种讽刺。
“可是,为什么要急着火葬遗体?他们也曾战斗到最后一口气,这么做未免太不近人情了吧?”眼见无法祭奠死者,我忿忿不平地问。
正直者搓揉着脸,缓缓道出这其中的缘由。乱战结束立即火化遗体,是暗世界体系与当今社会最大的不同。虽然与世俗统治阶层存有在某种契约协定,但对于普通百姓而言,暗世界是不存在的。倘若这些人堂而皇之跑到街上,所带来的风险与混乱难以估量。所以每经历一次乱战,第一件要做的便是清除所有痕迹。唯有这么做,好事者才能进英灵殿;圣维塔莱才能被刻上丰骨碑;世界之子们得登天赐之国。不同的信仰者各自去到极乐天境,从而获取无上荣誉和永恒生命。
此刻两名女圣维塔莱,已不见了闯进阴蜮时的朝气,她们亲眼目睹了血战的残酷性,多了一份沉淀。看得出落难者有话要说,但苦于语言不通只得作罢。希娜说她叫欧罗拉,过去在集训时被人打坏面部神经,所以做不出任何表情,实际生活里,她挺没人缘又很内向,所以在钱上很慷慨,再大数目也肯借。
我很想见见其余人,可范胖马洛已被小“老汉”叫到天梯前涂喷漆做标志,而Alex也被尤比西奥拉走忙其他杂务去了。想到自己奄奄一息,小男友却不闻不问,我感到很失落,不过希娜指着我白皙的肌肤说,将我浑身血污洗刷干净的正是Alex,昏睡时他始终陪在刑讯室里,只不过刚被叫走罢了。
我的眼前出现了Alex的脸,一想到他那双小鬼爪在我身上肆意抚摸,便羞红了脸。希娜又说作为新婚夫妇肢体接触再正常不过,未来你还要为他生儿育女什么的,我是越听越不难堪,便再也坐不下去,起身四下打量。很快瞧见另外三个人,勿忘我、稻草男孩以及剃刀,正坐在石壁的一侧喝着果汁。我抬腿走人,脚步一滑就来到跟前。
“你刚才吓坏了所有人,大家都以为你死定了。”剃刀慌忙起身,让座给我,问:“既然你有这能耐,为什么不早些施展?这样可以让许多人活下来。”
“要是小贱人自己知道,我早就没命了,她最恨我也最馋我,是个蕾丝边,甚至遗言都在恶毒攻击我。”勿忘我耸耸肩,打了个哈欠顺势躺倒在我大腿上。
经由自己濒死,我在天梯上想到许多问题,便拍了拍稻草男孩的肩头,问:“゙嗨,你还好吗?”
稻草男孩机械般地点点头,气若游丝。我便将尤比西奥的保证说与他听,他脸上才有了些表情。我从勿忘我嘴上夺走Weed递给他,问:“我记得半天前你说过善良公羊里没有女性,不然就叫绵羊了,可你们队伍里女人也不少。你老实交代,是不是故意骗取我好感,为自己厚颜无耻吃豆腐找各种理由?”
他吭吭哧哧傻笑了一阵,朝前指了指道:“我从未见过这些女的,她们不是好事者,这次过来的人里我只见过尤比西奥和副手艾伦,其余都是生面孔,你不信可以问剃刀。”
他手指的方向,正是那个来回走动的红发男,原来这个潮人叫艾伦,并且还是副手。
“我倒没在替稻草打掩护,好事者从不吸纳女性,是个绝对的男权社会。他们大部分我都很陌生,也许是从其他会堂喊来的,而这些女人,我想可能是自由宪兵的人,谁知道呢?不过她们并不比圣维塔莱两个小丫头差,看着都是行家里手。”剃刀在我身旁坐下,问:“要不你去找她们聊聊?反正都是女人。”
“我不喜欢热脸贴别人冷屁股,如果她们对我感兴趣,自己会来搭讪,你不会真当我是蕾丝边吧?”
“那是,她喜欢泡在男人堆里,如此才能体现出自己的价值观。”弥利耶奸笑着说。
我向勿忘我伸出右手比出中指,扫了两只公羊一眼,问:“这副其乐融融大家庭的HappyEnding,算是握手言和了?我还以为你们很坚持原则呢。”
“算不得和解,我们只是在辩论些搞不清的往事。”剃刀想了想,说:“你还记得我曾说去过某个荒芜小镇?刚才聊的就是这事,我的记忆好像出了问题,怎么都记不起镇子在哪,但她坚决不肯说出地名。”
“拜托,我已解释了十来遍,我也同样记不起去那的目的,甚至地方在哪也都忘了。你可以问问小骚狐狸,无关紧要的事上我很少撒谎,那没任何利益牵涉,我犯得着故意欺瞒你吗?”勿忘我见他仍紧盯着自己,便从我身上跃起,叫道:“而且你非要记起它干嘛?三只耳朵黑人没在那关着,真是烦死人了。”
见她很烦躁,站起身便走,我忙一把挽住她胳臂,随着勿忘我散步。她见我跟着,便问是不是记恨她说我是蕾丝边这事,我其实没去多想,只想知道在百鬼潭开战前,她对Alex那通灌输,以及拘禁时欲言又止的原因。
“有许多话我现在不便告诉你,不过你很快会自己弄明白。我说你喜欢被折磨,越打骂越离不开,那个人是指我而不是他。相反我教导他要有耐心,因为你将女人一辈子受的苦都尝遍了,除了分娩生子。”她悠悠然点起支烟,绕着淤泥池缓行,说:“不过这样也好,我自己憋着也挺难受。我承认我喜爱羞辱你,这是事实。实际上我正痛苦地看着你内心快速起变化,你像个suchslut般对每个人都勾勾搭搭,就连世界之子那小孩也不放过,自己就察觉不到吗?这种月季皇后的脾性如果惯着不管,你将变得连自己都不认识,成为自己最讨厌的那种女人。我羞辱打骂你,是为了让你将爱恨全集中在我身上,再生不出多余精力。”
听完这通胡扯,原来她是这么用心良苦,指导我稳健成长不至于迅速沦落,看来我好像应该对她感激涕零。见勿忘我一脸正气凛然,我也不再说什么,只将这问题翻篇,进入后一个疑问,为何要刻意去制造一场骚乱?
“这个好像目前看来不需要了,老实说当真走到这一步,那我之前苦心经营,想保留你纯真一面的打算,便彻底泡汤,这恰恰是我最不愿见到的。”她抚着自己秀发,眼圈有些发红,叹道:“与你一起,我的心态也跟着变得好年轻,你让我想起许多美好事物,这对改观我极端心理有好处。我为什么想带给你一个家?因我越来越离不开你,甚至希望时光永远停在此刻,所以别再多问,彼此珍惜当下吧。”
下午三点正,四下溜达闲走的人重新被集结。瓦莱松让群众们扬风饱餐,因为破了修罗之松后便要彻底破除谜障,到时进入水银心瓣便得进行总决战,所以等不到下一顿开饭了。抓获“兽突”后大家便各奔东西,往后很难再相见。如果逗留过久,容易引起附近几个县的居民猜疑,万一有哪个吃饱了撑的去报案,那就和上次发生的一样,所有努力全化为乌有,人也都白死了。现在人手变得越发枯竭,全部凑一块只剩三十六个。所以,全部都得进行最后的热身准备。
他所说的最终决战,是指闯入水银心瓣后,彻底击杀老吕库古那颗可怕的大脑袋。我一想起在阴宅过道被追杀就浑身战栗,这样的东西根本对付不了。
至于如何来捣毁石柱?他已和小“老汉”、尤比西奥商定出战略,所以才在乱战中派出牝马接应我回去。制势将我掀翻在臭池子前,也是他授意的。这是评估我是不是吕库古小姐的最后测试,如果我被尸鬼撕成碎片,那等于行动失败没必要继续折损人命;而能活下来克制住首涅,便证明我就是尸鬼女王。如此一来,想要打破修罗之松,就不再是神话了。
几个黑寡妇将我拉到一旁,换上一套粗麻质地的洁白长裙,用稻草麻绳在腰间简单打了个结,并戴上顶染得漆黑的硬骨头冠。举手投足间,都是那种老电影里邪教份子的套路。我感到十分可笑,想看看她们打算怎么做,便像个木偶般任人打扮。这些女人精心为我起妆,继续往我脚踝、脖颈以及双腕间戴上许多木质首饰,此外宰了头黑山羊,用血污在短篷上画符号。忙完这些再往发间插上许多阴花,基本算完事了。
我为何要被盛装打扮?这便是瓦莱松下一步将要走的降神献头香。至于那是怎样的过程,胡子老汉只让我站着,俩名女圣维塔莱一左一右护卫着,并给我戴上镣铐。他让公羊们擎着一人多高的铜灯柱摆到天梯的首阶前,点燃盛满尸油的火簇,远处立即亮起两团阴惨惨的蓝色幽火。大团长脱去铠甲罩袍,换上件十分破旧的朴素长衫,为自己撒上香粉,算是沐浴,在脖子上挂起吊满铃铛的紫色垂襟,手举一把樱桃木手杖,径直向巨柱走去。
我见所有人都一脸虔诚跪伏在地,也打算随波逐流。小“老汉”狠狠瞪了我一眼,要我保持站姿,尸鬼女王是不可以向修罗之松卑躬屈膝的,这个道理就像人不能去给牲畜朝贡。
当初闯入阴蜮前,不论“世界之子”还是圣维塔莱,无人会想到绯局中心会矗着这样的邪树。哪怕范胖在旁不停提醒他串魂前的目视,别人也只当他在胡言乱语。直到踏上淤泥滩,所有人方才如梦初醒,并认识到原本的策划得推翻重来。眼下这一系列的设计,可以说是急中生智勉强应对的韬略。究竟管不管用尚处试验阶段。
而所谓的吕库古小姐,实际是阴邪之物,必须要被束缚控制,以免在破阵时召唤出圆雷尖刺伤害到周遭人等。同时,她也是破除传统绯局最强大的利器。修罗之松不仅是传说中的恶之端,也是最后一座默环角菱阵。石龛内的布局,也与常规理解存在差异。了解到这些是因勿忘我提供了有力证据,那便是她起先爬柱时,要我将相机交给大团长辨别的原因。
尼康相机上清晰拍摄到石龛内部的情形,黑铁棺棺沿上刻着1954字样,表明铁棺是在这一年被人摆放于此。而棺背上还有个锁孔,需要相应的钥匙才能打开。而这个锁具的形状,经小“老汉”博尔顿鉴定,正是我打地坑里捞来的那把纯金别针。尤比西奥说我与这东西本是一体,相互间存在感应,它才能被我发现。所以万事都巧到不能再巧,吕库古小姐与开启黑铁棺的钥匙同时并存,这一切都说明今天是个大日子。
现如今天时地利人和都站在我们这边,想要攻破千百年来,暗世界人士连做梦梦见到都会吓得大病一场的修罗之松,已是势在必行。留给人们的时间不多了,血月也叫噬星期,是非常罕见的天文现象。期间会持续下数天倾盆大雨,月亮却高挂在天边。一旦雨势收停,那便代表结束,只能等待下一次机会。也许几年,也许十几年,甚至更久。
至于黑铁棺,其实际是后人参考远古缅床图样重铸的赝品,吕库古小姐头顶戴着的头冠叫苦难之冠,象征耻辱与鞭挞。吕库古家族与喜克索斯凶王古蛮结下了跨越数千年的羁绊,需要有个绝世美女去顶替受难,同时为启棺的长者祈福免遭伤害。
“献祭?那岂不是要宰了我?!”听到这里,我不由汗毛倒竖,大声叫道。
“这个献祭不是杀活人,你这么厉害,手一挥人就灰飞烟灭,谁敢靠近你?我躲你远远正因为这个。”小“老汉”忙对我做了个噤声,说:“你这样大声嚷嚷就坏了仪式。说白了其实就是装装样子,让天地间漫步的丧神尸神老人家见到我们在献祭绝世海伦。瓦莱松现在所作的是净化缅床和石柱,一会儿开启铁棺你只需进去坐一会,灭了尸油灯仪式便告结束。这种事不会让你白干,你有几种选择,一种是挑选五件价值连城的宝物带走一件;一种是找我们中最精壮的汉子结为夫妻加入世界之子。如果两者都不选,你就开价拿钱,都好商量。”
说完这些,小“老汉”伏下脑袋,双目直视泥地,不再开口。
在我身后正跪着范斯,他很瞧不上这群神神叨叨的怪人,双膝虽然被迫跪地,但上身保持直立,不愿低下头颅。见我正在看他,胖子摇了摇头,脸上挤出一丝难看的笑容。
“皆大欢喜,既找到了老马,你也拿到第一手资料,对吗?”望着这个久别重逢却没说上半句话的胖子,我百感交集,说:“一切终于要结束了。”
“如果你预感到任何危险,千万别手软,我可不想小老妹你被人做成木乃伊埋棺材里,这多晦气。”他轻轻地扯了下我的裙边,低声道:“至于老马,他变得很陌生,真正的他可能早就死在了遗忘的记忆或被隐藏的记忆中的某段。”
距我不远的光头保镖见范胖正在拉扯我大腿,脸色一下子变了,须眉倒竖就差破口大骂,我也不知他究竟愤慨些什么,权当看不见。
“为什么你会这般想?”我大吃一惊,不由转过身去问。
“别扭过脸看我,保持刚才身姿。这些人特别提防我,因为我是最清醒的一个。听着,我总觉得哪不对劲,但也说不上来,”范斯瘪着嘴,搓揉胖脸道:“问了他一些话,感觉他遗失了许多记忆。”
光头再也忍受不了,便朝着身边的欧罗拉啧嘴示意,圣维塔莱见他正絮絮叨叨说个没完,便拔出利剑虎着脸上来。我忙伸手向她一指,警告别再靠近,否则我便不客气了。
大团长一步一跪来到了阶梯中段,喷漆撒到这里便没存货了,再往上他就得靠自己。不过这对圣维塔莱而言是小菜一碟,因为他们具备“隔世之眼”。“隔世之眼”也叫“前世宝珠”,我最初听到觉得不可理喻,圣维塔莱相信肉体终会死亡,但灵魂永恒,灵魂本身也是一种物质。它会不断找寻新的肉体,成为轮世的日出。而“隔世之眼”能瞧见它们过去的模样,普通圣维塔莱能够看穿三世,而老成如瓦莱松,可以看透五世。
希娜曾用暗金光环窥透过我无数遍,发觉我前三世全都是眼前的模样。所以别人不论怎么说我是男人她都不信,“隔世之眼”便代表了世间真相。
胡子老汉掏出一把金沙,朝上泼洒,金属颗粒吸附其上,勾勒出完整的天梯轮廓。他就这般边走边撒,慢慢接近了最后一道天梯平台。我侧目去看正直者,她紧皱眉头低垂脑袋,满身都是热汗,显得尤为紧张。
我忽然想起在窄道时她说过的话。当时的希娜,泪眼朦胧地对我喊道:“我无法告诉你缘由,因为一想到之后将发生的事,就将肝肠寸断,甚至我还希望所有人死绝了才好。”
她为何希望人都死绝才好?难不成当真要将我做成木乃伊?除非她自愿倾吐,我才能明白暗藏的含义。
大团长在平台前平静地站着,将手中流金沙砾洒完,然后伸出樱桃木拐杖勾住石龛开口的粗糙棱角,整个人腾空而起,稳稳跳上黑铁棺,嘴里念念有词,将别针插入锁眼。
“我。。。我记起来了,那个大团长千万别开棺,危险!立即下来!”恰在此时,半跪在地的范斯腾得一下站立起身,撞开监守他的欧罗拉,朝巨柱方向发了疯般狂奔,边跑边叫:“在我的梦境里,石龛四下正流淌着潺潺黑水!那时的黑棺是半打开的!”
瓦莱松却含笑不语,只是对底下挥挥手,落难者像头猛虎般追上去将他扑倒在地。她拔出匕首,横在范胖脖子间。这是在告诫他,若破了仪式第一个杀他,绝不会留情!
我刚想大呼住手,她却擎着的利剑指向我,暗金光环闪烁不停,似乎在说你再快也快不过我,不信可以试试!
瓦莱松小心翼翼地转动锁匙,伴随“喀嘭”一声,黑铁棺被启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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