讯读文学>其它小说>晋卿记>第 127 章 秋狩始(下)
  与此同时,另一边。

  木阿秃干带着一个比他年长的女孩子来到一处灯火阑珊、人流稀少的地方,见他仍旧稚嫩的脸颊上洋溢着纯净的喜色,双手也因害羞而蠢蠢欲动,女孩不禁露出了宠溺的笑容:“殿下,怎么了?”

  “阔阔真。”木阿秃干叫了她的名字,双耳泛着晚霞似的红晕,“额齐格这两天带我见了几个弘吉剌部的女孩子,说要给我订婚,我——”

  “嗯?”阔阔真好奇地睁大眼睛。

  “我、我不喜欢那些女孩。”木阿秃干因紧张而支支吾吾的,“我也不想这么早就订婚。”

  阔阔真伺候木阿秃干这几年,还从未见过他这副模样,在她眼里,他一直是个勇敢活泼的孩子,被父亲和祖父捧在手心里,好像一点儿烦恼都没有。

  “您想说什么呢?”她问。

  木阿秃干的心怦怦地跳,都快蹦出嗓子眼儿了:“我有喜欢的人了。”

  闻言,阔阔真惊喜道:“真的吗?这是好事儿啊,您应该去告诉二殿下,这样他就不会让您见别的姑娘了。”卂渎妏敩

  “不,我不敢告诉他。”

  “为什么?”

  木阿秃干的呼吸愈发急促,他用自己清澈如水的乌眸注视着阔阔真,终于,他鼓起了勇气:“因为我喜欢的人……是你。”

  阔阔真脸上的笑意瞬间转变为错愕,她愣住了,欲言又止,喉咙里就像堵了块石头。

  “我吓到你了吗?”木阿秃干忙问。

  “不、不……没有。”阔阔真努力让自己的心情平复下来,摆出一个温柔且尴尬的微笑,“能得到殿下的垂爱,我很高兴——”

  “你也喜欢我吗?!”木阿秃干以为自己看到了希望,一个箭步冲上前,眼里满是欢欣。

  阔阔真立马退后一步:“我是喜欢您,但不是您想的那种。”

  木阿秃干蹙眉:“那是哪种?”

  阔阔真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直接打破了他的幻想:“殿下,我已经订婚了。”

  此言一出,木阿秃干眼里的光芒瞬间黯淡了下去:“……什么?”

  阔阔真一五一十地说着:“我和我的未婚夫已经相好半年多了,前些日子才订的婚,他只比我大一岁,和我一样都是下人,我很喜欢他。”

  年幼的木阿秃干哪里听得这种话,他委屈极了,活像个快要碎掉的精致瓷瓶:“可我一年前就喜欢上你了。”

  “您又没告诉我。”阔阔真把一只手放到木阿秃干肩上,用看弟弟的眼神望着他,略有歉意地说,“殿下,恕我不能接受您的感情,就算我没有订婚,我也比您大三岁,咱们之间差了一条鸿沟。”

  “现在是鸿沟,但等我长大之后,三岁是可以忽略不计的。”木阿秃干放不下阔阔真,他强忍着落泪的冲动,仍想努力挣扎,“我也不打算马上就和你订婚,起码要等我年满十四岁——”

  不料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阔阔真打断了:“您觉得我有资格和您订婚吗?”

  木阿秃干笃定道:“当然。”

  阔阔真深感无奈,即便她喜爱木阿秃干,有时也难以忍受他的幼稚:“殿下,我只是个奴婢,我不可能跟您订婚的,只有弘吉剌部那颜们的女儿,才能做您明媒正娶的王妃。”

  木阿秃干却很理想化:“我会为你争取的,额齐格跟额乌都很爱我,他们会答应的。”

  “那我呢?取消我的婚约等您长大吗?”阔阔真反问,“还是说,您将来要把我从我丈夫身边抢走?”

  “我从来没有这么想过——”

  “殿下,您太不成熟了,您应该现实一点儿,而不是整日想些虚无缥缈的事情!”

  听了这话,本就伤心的木阿秃干立马被惹恼了:“你凭什么教训我?”

  阔阔真没有丝毫让步,即便面前站着的是自己的主子:“凭您素日里管我叫姐姐。”

  “那是我尊重你,可你一点儿也不尊重我!”急性子的木阿秃干开起连珠炮,“你只是个下人,你连马奶酒都只能喝最劣等的,我喜欢你是你的福气,你应该感恩戴德!”

  阔阔真不想跟小孩子计较,沉默地行了个礼,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见状,木阿秃干觉得自己被羞辱了,他因气急败坏而面色涨红,便也准备转身离去——

  “哈哈哈……”

  突然,黑暗里传来了一阵小男孩的笑声,音色清脆宛若黄鹂,却又带着一股格格不入的粗犷气质,把木阿秃干吓了一跳:“谁?!”

  他回眸,见暗处慢慢走出一个人来,是个面如傅粉的美少年,扎着乱蓬蓬的麻花辫,戴着一对小巧的珍珠耳坠,活像个漂亮的小丫头。

  “你怎么能这么对女孩子说话呢?”拔都一脸的看热闹不嫌事大,“虽是事实,但也太刻薄了。”

  木阿秃干连忙擦掉方才流出来的两滴眼泪:“你怎么在这儿?还偷听我们。”

  拔都眨眨眼以示无辜:“我可没有偷听,只是凑巧路过罢了。”

  木阿秃干转过来面向他,眼眶还是红红的:“我是生气才那么说的,待会儿我就去找她道歉。”

  拔都双手背后,笑着点点头:“这就对了。”又道,“别哭嘛,上次你跟小公羊打架,受伤了都一声不吭,怎么还为了个姑娘哭了呢。”

  “不行吗?”木阿秃干带着残存的哭腔反问。

  “行。”拔都哄着他,“但没必要,这个姑娘走了,就换下一个嘛,难不成你还真想抢别人的未婚妻啊?”

  木阿秃干面红耳赤:“我没有!”

  拔都笑得更欢了,他拍拍木阿秃干的肩,顺势揽了上去:“好啦,木阿哥哥,先别想这些了,正巧咱俩碰见,我带你去个好玩的地方。”

  不久,夜渐深。

  楚材正抱着铸儿走在路上,和身旁同行的镇海说话,忽然,铸儿用肉乎乎的小手抓住楚材脖子上的红玉长项链,奶声奶气道:“阿耶的红玉项链,好看~”

  最近,这崽子终于不管楚材叫妈了,楚材很高兴,但也有些莫名其妙的失落:“铸哥儿,你很喜欢这条项链吗?”

  “嗯。”铸儿小鸡啄米似的点点头,“阿耶也好看,我喜欢阿耶。”

  他又看向一旁的镇海,露出甜甜的笑:“买买提大人,也好看。”

  顿时,楚材和镇海都忍俊不禁。后者笑道:“小王子,这一听就是你教他的。”

  楚材调侃着:“我可没教他,是他自个儿学的,谁让买买提念起来顺口呢。”

  铸儿专注地把玩着项链,又安静下来了,楚材便将话题拉了回去:“欸,你刚说他们有多少人?”

  镇海也言归正传:“五百人。大多都是西域的回教商人,还有一些印度人,他们下个月出发,会带着大汗写给摩诃末国王的信。”

  “噢,那可真是个庞大的商队。”楚材又问,“你这回怎么不跟着去呢?”

  镇海摇摇头,有些疲态:“去年出使花剌子模,在那儿滞留了许久,懒得再跑一趟了。”

  “那儿怎么样?”

  “很繁华,民康物阜,但远不及战前的金国。文治方面倒是能跟金国媲美,特别是天文和数学,甚至比金国的更好。”

  “天文?”楚材凤眸一亮,表现出了浓厚的兴趣。

  镇海眉开眼笑:“我就知道你喜欢这个,正巧我们带了一些那边的天文书籍回来,等他们翻译完,你过去随便挑。”

  “好嘞!”楚材大喜过望,跟过年了似的,“多谢田大人!”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便各自散了。楚材抱着儿子走了一段路程,在经过一块人不是很多的地方时,突然,他好像听到有人在叫他。

  “谁?”楚材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吾图大人,是我。”

  说着,那孩子便向楚材跑来,他披着厚厚的披风,虽是个美人胚子,却如细柳一般病歪歪的,仿佛一阵风就能刮走他。

  楚材惊道:“贵由殿下?您找我?”

  贵由点点头,从衣襟里拿出个小玩意儿来:“大人,这个送给您,我觉得铸公子会喜欢它。”

  楚材接过来一瞧,是用五彩丝线串起来的几颗金铃铛,沉甸甸的,还不等他细看,就被好奇的铸儿一把夺走了,捏在手里叮铃铃摇了两下。

  “铃铛?”铸儿端详着手里的漂亮东西,忽而露出灿烂的笑,“可爱!”

  铸儿果然喜欢这小玩意儿,楚材便向贵由浅笑道:“多谢殿下。”

  “谢谢。”铸儿也跟着说,“王子殿下,可爱。”

  又是这种天真无邪的甜言蜜语,贵由的脸颊唰地红了,就把小脑袋低了下去。

  “大人,其实……”他说着,又抬起头来仰视楚材,“我送您这个,是有一事相求。”

  楚材疑道:“何事?”

  贵由含着既羞涩又期待的目光,用一种近乎恳求的语气说道:“您可以让额齐格过来见见我吗?就明天一天,我想让他来看我射箭,我已经可以射到大人们的靶子上了,但额齐格好像还不知道。”

  楚材想起窝阔台总说贵由比别的孩子慢半拍,这完全看不出来啊:“您都能射到大人的靶子上了?真厉害呀。”

  贵由却开心不起来:“是,但额齐格已经两个月没见我了。”

  “两个月?!”楚材目瞪口呆,这意思是说,窝阔台在那达慕结束之后,就再也没见过孩子吗,“这期间您可去找过他吗?”

  贵由肯定道:“找过,但要是有用的话,我就不会来找您了。”

  话至此处,楚材已经在心里把窝阔台骂了八百遍了,哪儿有这样当父亲的,实在太不称职了!

  “好吧,我会帮您的。”楚材露出一个随和的笑,心里仍在上蹿下跳地为贵由打抱不平,“我待会儿就去找他。”

  闻言,贵由欣喜不已,立马眉飞色舞起来:“太好了!谢谢吾图大人!”

  “不用谢。”楚材温柔似水地说着,“殿下,以后若还有要帮忙的,您尽管找我就是,但不要再送东西了,好吗?”

  贵由立马收敛了喜色,小心翼翼道:“可是额赫说,求人之前送礼物,是有礼貌的表现。”

  看来楚材的警惕是对的,虽然这只是个孩子想见父亲的小事儿,目的很单纯,但以小见大,若让贵由养成了这种送礼求人的习惯,对他的将来怕是不好。

  “殿下,这可不是有礼貌的表现。”楚材从铸儿手里把那串金铃铛拿出来,俯身还给了贵由,“您可以事后送谢礼,但不能事前就送。”

  “为什么?”贵由不明白。

  不想楚材还没开口,怀里的铸儿便闹腾起来了:“阿耶,铃铛,我要铃铛!”

  “铸哥儿!”楚材低声轻斥,“不要胡闹!”

  “不!”铸儿抓住楚材的衣领,“就要铃铛!就要铃铛!”

  见楚材面露难色,贵由看了看自己手中贵重的金铃铛,脑子里嗖地冒出一个想法。

  “吾图大人,既然铸公子喜欢,那我就把这铃铛赏赐给他吧。”

  他虽不懂为何不能送礼求人办事,但他却知道自己能以王子的身份将东西赏赐出去,赏赐得越多,就越被认为慷慨大方,他额齐格就是这么做的。

  铸儿也的确想要铃铛,所以楚材这回没有反对,就再次收下了:“谢殿下赏。”

  看到拿回铃铛的铸儿喜笑颜开,贵由也腼腆地笑起来,向楚材道:“吾图大人,第一次见您的时候,我有些怕您呢,还以为您是冷漠的人。”

  楚材表示理解:“大家都是这么认为的。”

  “但您其实是很温柔的人。”贵由的嘴角逐渐耷拉下去了,眼里也泛起水光,“大家都说额齐格温柔,我却很少感受得到,他的温柔都给弟弟们了。”

  他像刚出生的熊崽一样小小一只,圆溜溜的脸蛋看着就让人心生怜爱,听他说出的这些得体的话,也感觉得到他其实是个很聪明的孩子。

  楚材心疼极了,贵由这么乖巧,怎么就是得不到窝阔台的喜爱呢?若非怀里还揣着一个,他真想抱抱这懂事的孩子。

  “殿下。”楚材蹲下来平视着贵由,并轻轻拉住他的手,“我会让三殿下喜欢您的,何况,您本就是讨喜的孩子。”

  铸儿也对着贵由眨巴眼睛,学自己父亲说话:“殿下,讨喜。”

  “谢谢您给我说这些。”贵由鼻头发酸,但还是挂上了礼貌的笑,“吾图大人,您真好。”

  说完,他凑上去抱了楚材一下,就以不能离开母亲太久为由,先行离开了。

  楚材站起来,目送着贵由离去,然而他还没走远,楚材就看见两个年轻女子从半路杀了出来,其中主子打扮的那个一把将贵由揽入怀中,看起来很着急的样子。

  “你上哪儿去了?!”脱列哥那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儿子,一颗悬着的心算是放了下来。

  贵由实话实说:“我去找吾图大人了。”

  脱列哥那疑惑道:“吾图撒合里?你去找他干什么?”

  贵由回答:“吾图大人跟额齐格关系好,我想让他给额齐格带话,让额齐格来看看我。”他垂眸,没啥信心的样子,“虽然不一定能成功,谁让额齐格不喜欢我呢。”

  原来如此,脱列哥那顿时心疼起来:“我的小贵由,虽然你额齐格不喜欢你,但这并不是你的错。”

  她吻了吻贵由的脸颊,又紧紧地抱住他:“就算不成功也没关系,你还有我呢,有额赫疼你就足够了。”

  这之后,又过了一段时间,草原上依旧热闹着,特别是铁木真跟孛儿帖那边,围坐着一大群人,他们一边享用着围猎时打到的猎物,一边轮流到圈子中央去唱歌跳舞,气氛十分欢乐。

  彼时,德海正在中间跳一支中原战舞,由坐在附近的数名乐人为他伴奏,其中包括阿海、秃花兄弟,他俩一个用琵琶、一个用奚琴。

  “啊??”坐在人群中的拖雷一脸震惊,“让蒙哥给三哥当养子?”

  唆鲁禾帖尼点点头:“昂灰嫂子今早来问我的,我答应了,不过看样子,她还没跟三哥商量。”

  拖雷有些犹豫地摸着脖子:“嗯……也不是不行,只是这样的话,蒙哥就得去三哥那儿住了。”

  唆鲁禾帖尼觉得没啥:“这有什么,离得又不远,想他了就接他回来嘛。”

  这样,拖雷就没意见了:“好吧,这种事情你决定就好了。”

  瞧他还是有点闷闷不乐的,唆鲁禾帖尼便笑着推了下他的肩:“臭弟弟,摆的什么表情,我这样可是为你好。”

  拖雷一手托腮,面露疑色。

  “三哥呢,处理政务的能力比较强。”唆鲁禾帖尼娓娓道来,“你看额齐格分封给他的那五千户,是诸千户里最富裕的,每年收的税也最多,那可不仅仅是他手下千户长的功劳,和他本人也有关系的。”

  “虽然我不能乱猜额齐格的心思,但我觉得他将来要是定汗储的话,大概率会是你和三哥之中的某一个。”

  拖雷立马有了兴趣,并且赞同妻子的话:“我也是这么想的,我之前还给大哥说过,但他觉得三哥太贪玩了,不像是会当储君的人。”

  “贪玩跟有能力不冲突的。”

  “是啊。”

  唆鲁禾帖尼挨到拖雷身侧,贴着他的耳朵暗暗道:“总之,三哥就算当不上大汗,高低也得是个辅政王爷,权力不会小的,让老大去给他当养子,能拉近你们兄弟间的关系,万一将来有啥误会,也方便调解。”

  拖雷觉得她说的有道理,就伸手把人给抱进了怀里:“到底还是你眼光长远,虽然我一点儿也不想跟三哥起误会。”

  “那你就还跟往常一样就行了。”唆鲁禾帖尼拍拍拖雷的脸,“时刻尊重你哥哥,在尘埃落定之前,无论有多少人讨好你,你都不能骄傲自满。”

  “我明白。”拖雷也是很谨慎的,即便他心里极其渴望汗位,“只要额齐格不提立储之事,我什么都不会表示的。”

  不多时,德海的舞跳完了,全场立刻响起了热烈的掌声,按照刚才的规矩,他需要选一个人来表演下个节目,于是德海环视四周,最终锁定了一位衣着华丽的男子:“三殿下?”

  刹那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到了窝阔台身上,见他有些惊讶,德海又粲然笑道:“下一个您来吧!”

  众人顿时炸开了锅,纷纷嚷嚷着要让那达慕的第一名给他们跳舞,窝阔台根本抵挡不住他们的热情,就起身大大方方地走到正中央,接替了德海的位置。

  “行吧。”窝阔台露出爽朗且自信的笑容,“那我就给你们跳一段。”

  周围再次欢呼起来,其中年轻女孩的尖叫尤为明显。

  “不过,我并不打算一个人跳。”窝阔台摘下自己的帽子,高声道,“我把这个扔出去,若是女的接到,就与我共舞一曲;若是男的接到,就跟我一较高下!”

  话音刚落,窝阔台就把帽子丢了出去,引得人群一阵骚动,大家争先恐后地去抢,直到它掉进某人的怀里,喧哗声戛然而止——随之而来的,便是震耳欲聋的起哄。

  怎么连口哨都吹得沸反盈天的?窝阔台转身一瞧,立马知晓了答案,眼里亦流露出惊喜万分的光芒。

  难怪大伙儿这么激动,原来拿到帽子的,正好是那达慕的第二名吾图撒合里。他刚刚过来,甚至还没有找到地方就坐,三殿下的帽子便如听话的鸟儿一般直挺挺地落入了他的怀中,不过他并未因此不知所措,而是从容不迫地向窝阔台走去,恭敬地行过礼后,就把手里的帽子还给了它的主人。

  窝阔台将帽子戴上,眼神如胶似漆,他就这么盯着楚材,扬手示意奏乐开始,随后便踩着轻快的鼓点向后撤步,率先跳起舞来。

  相比方才德海那支战舞的气势恢宏,这回,乐人们选用了一首节奏感极强的欢乐舞曲,窝阔台跟着曲子即兴而舞,仍旧是流畅且大开大合的风格,潇洒奔放的舞姿中饱含细腻真挚的柔情,是他舞蹈的一贯特点。

  因为是斗舞,窝阔台的动作里夹杂着显而易见的挑衅,唇边灿烂的笑意也透露着一抹骄矜,待他跳完一段,不甘示弱的楚材就立刻接了上来。

  跟窝阔台恰好相反,楚材的舞姿十分精致优雅,却又在细微之处吐露着桀骜不驯的情感,仿佛一条在仙潭中游弋的蛟龙,以最翩跹的姿态掀起最猛烈的浪花。

  两人你来我往、互不相让,脚步也跟着音乐一起变得愈发迅速,那达慕的前两名同台斗舞,周围没人不想看这乐子,就也跟着节奏噼里啪啦地击起掌来,伴随着此起彼伏的口哨声和叫好声,顷刻便把现场的气氛推向了热火朝天。

  起先,他俩还是你一段我一段的,奈何大伙儿把氛围渲染得太好了,两个人都不愿闲下来,就开始颇有默契地一起跳,由于他们舞风互补、节奏趋同,又一直有炽热的眼神交流,渐渐地,竟跳出了共舞的架势。

  当窝阔台舞动着向楚材靠近时,楚材也跟着窝阔台的节拍往后退,紧接着,楚材又一个转身绕出来,围着窝阔台飞快地转着圈儿,后者便也扬手顿足地追逐着他。他们绽开的衣摆犹如草原上盛放的花朵,身上的首饰熠熠生辉,翘头的皂靴也在地面上舞出踢踏的声响,仿佛两只正在展翅搏斗的雄鹰,竞争出了天作之合般的美感。

  就这样,直到最后,两人也没有分出胜负,这似乎是理所应当的,无论是他们之间妙不可言的默契,还是堪称天衣无缝的演绎,在观众眼里都已变成了一场精彩绝伦的双人舞,如此一来,谁赢谁输早就不重要了。

  舞毕,他们相互握了手,又一同向喝彩连连的观众们致谢,随后窝阔台挑选了拖雷与唆鲁禾帖尼上场,就跟着楚材一起下去了。

  “跟上你的节奏真是不容易。”坐下之后,楚材仍在轻微地喘气儿,“你动作又快,又坚持的久。”

  窝阔台挑眉浅笑:“我一直这样啊,你在床上都试过。”

  见楚材瞪了自己一下,窝阔台暂时收敛了:“那个,你不是说你去带崽儿,今晚不来了吗?”

  楚材整了整衣摆:“我找你有事儿,让意顺先带着铸儿回去了。”

  “啥事儿?”窝阔台问道。

  “你的家事。”楚材向他转述,“方才贵由殿下找到我,说想让你明儿去看他射箭,他已经能射上大人的箭靶了。”

  闻言,窝阔台一惊:“是吗?”

  楚材轻叹:“瞧,你都不知道这些,听说你已经俩月没见过你儿子了。”

  得知贵由在箭法上有进步,窝阔台心中暗喜,也有些内疚,嘴上却忙着找补:“那是我没时间见他。”

  楚材可不信他的鬼话:“真的?你难道没跟几个小的一起玩吗?”

  面对如此质问,窝阔台不好反驳,也就不打算反驳了:“也罢,我会抽空去看他射箭的,但明天恐怕不行。”

  “为什么?”

  “刚刚我过来的时候,额齐格告诉我,要我明儿替他去接见夏国使节。”

  “噢,这样。”楚材摩挲着颈上触手生温的红玉项链,“那你亲自去给贵由说吧,正好也能见到他。”

  “我让查干夫去。”

  “不行,你去。”

  “这儿还不知何时散呢,等我过去,只怕孩子都睡了。”

  “那你现在就去。”

  窝阔台无奈地笑了笑,他是真拿楚材没办法:“好吧。” 讯读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晋卿记更新,第 127 章 秋狩始(下)免费阅读。https://www.xunduxs3.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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