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元定道:“楼彦,你这是作茧自缚,你想扯旗反叛,也看看情理在不在你这一边,别说你成不了事,即便是你得了乾元宗,哪个服你!束手就擒,不要一错再错,我们还能留你一份体面!”
楼彦撕破了脸,反而没有了顾忌,笑道:“反叛?现在说这还早呢,若她赢了,是我阴谋算计,戕害人命,若我赢了,是她勾连邪道,立心不纯。不过是各凭本事,成王败寇。是非功过,胜者定之!”
陆元定冷了脸,“你是执迷不悟,要一错到底了!”
吴青天忧心忡忡盯着被挟制的月牙儿,月牙儿瞧出他病症的端倪,不仅免他死于非命,更是起沉疴,让他逐渐好转,甚至能动武,他实在喜爱这个姑娘,不忍心她如花年纪遭此横祸,“楼彦,这小姑娘不是我们乾元宗的人,说到底这从头到尾都是我们乾元宗内的纷争,你何必搭上一个外人的性命!”
楼彦轻嗤一声,“放了她?这可是个好筹码呢。”
楼彦转脸向余惊秋问道:“余惊秋,你要她的命不要呢?”
“楼彦。”余惊秋的声音有不符合她脸色的平静,仿佛从极黑极暗的地方幽幽传来,“你要想好死,放了她。”
楼彦道:“我知道你重情重义。将三毒剑扔过来。”
余惊秋冷冷觑着他,没有动作。
楼彦轻哼一声,那挟持着月牙儿的男人手上力道深了两分,剑锋将月牙儿白皙的皮肉割破,殷红格外刺眼。
余惊秋瞳仁一缩,将三毒剑向楼彦扔了过去。
楼彦将剑接在手中,笑道:“权位如斯,一时被你拿走,稍加转圜,复归我手。”
楼彦余光一睨,沉声道:“封了你自己的穴道。”
余惊秋当真依言,手掌抬起,双指并拢,悬在穴位前方。
狄喉惊呼道:“师姐,别听他的,你若按他说的做了,他也不会放了月牙儿,倒是你失了与他抗衡的资本,无异于束手就擒。”
屋外的夜风刮得更狠,树影幢幢,摇曳着,似无数个鬼影晃动,沙沙声不绝于耳。
众人都格外紧张得盯着余惊秋和楼彦的动作。余惊秋顿了一下,忽然一笑,又将手放下了。卂渎妏敩
就在这一刻,楼彦眯起了眼睛。
一名位于余惊秋后方,离得极近的长老猝然挺剑,向余惊秋刺到,与楼彦方才动手时一般的套路。
陆元定几人思想僵化,先前和楼彦一起动手的有两位长老,下意识就以为楼彦的帮手也就只有这两位长老,一只防着那两人,谁知远不止两人不分好歹!
一时不察,这长老动手时,陆元定和狄喉竟都来不及出手阻挡。
在一时间,那长老出剑犹如一种讯号,原先沉寂着的长老中,数人忽然拔剑,袭击向身旁的长老,屋外侍立的弟子也纷纷拔剑向陆元定等人冲杀过来。
场面混乱一片,多少人猝不及防。
早已投靠了楼彦的长老只有少数,但一来吴青天病情未复,先前出手已是勉强,暂时动不得武了,陆元定要防着袭击,又要护着吴青天,腾不开手,未与楼彦同流合污这一派的人中少了两名得力干员,又有冲进来的大量精干弟子,楼彦的人手气势早已压盖过了他们。更何况“日防夜防,家贼难防”,谁能预料身边人动手,还未出手,不少长老就已被偷袭负了伤。
多数长老在这一变故中还懵着神,便被打得狼狈得无还手之地了。
狄喉被弟子们围攻,被逼到了水榭外头去,一边防着袭击,一边救护被偷袭重伤的长老,压根分不了神观察余惊秋那方的动向,心里头恼火得很,怒喝道:“你们这群混账东西,不知死活!”直将剑舞得罡风阵阵。
李长弘在场中大叫,“打得好!都打起来!”竟是不分敌我,见人就杀。
而那一头,余惊秋身后受袭时,楼彦将三毒抛向那些扣押杏花天人质的弟子手中,将自己佩剑一拔,凛凛剑光,直取余惊秋要害!余惊秋唯有徒手相博。
楼彦忽然冷笑一声,向挟持月牙儿的男人吩咐道:“你瞧着。要是余惊秋攻一招,你便在那女子身上还一剑!”
余惊秋一瞥,只见楼彦的人已将月牙儿等人拖到了后方,隔着一重人,防着她出手解救。她一敛眉,投鼠忌器,出招犹疑了。
这楼彦和长老配合得极好,远比先前动手还要迅疾凌厉,将余惊秋前后路封死了,又欺她手中无兵刃,趁着她动作凝滞间,两人一出手就是全力以赴的杀招。
命在顷刻,危急万分!
忽听得一声虎啸,响彻山林,水榭内外都为之震颤。水榭栈桥方向的门外突然扑进来一道白色巨影,带着一阵腥风,压迫感直直袭来。
那长老感觉身后骇人气势,未见到景象,先就背后惊出冷汗了,顾不得袭击余惊秋,强扭了躯体,以扭曲的姿势撞到一旁交椅上,躲避了过去,定睛一看,只见原先站立的位置一头硕壮威猛的白虎扑到,金睛凌厉,口吐紫雾,凛然神威。
这长老不知是心虚还是怎的,见到这灵兽,心神晃动,身体软了半边。
余惊秋听到虎啸,心中有数,不必分神应付身后,专心对付跟前的楼彦,纤指往前一抚,贴着刺来的剑面,手势柔和,如同拂过水面。
剑面嗡地震动。
楼彦直感觉剑上压下千钧重力,如陷泥潭,招式钝滞。
那看守着杏花天的众人正聚精会神,观察屋中形势,虽然乱成一团,但是他们占据了上风,心中松弛了些。
一人“嘶”地一声,后脖颈处蚊虫叮咬般的刺痛一闪而过,他伸手向挠一挠,才一抬手,眼前发花,人影万千,黑暗在眼前扩大,忽然嗡地一声,意识猛地中断,这人身体像被抽走了筋,软倒在地上。
“你怎么了?”
一旁的人才弯腰,也软倒在地。接二连三,看守人质的几名弟子都毫无预兆的软倒在地上。这不过是呼吸间的事。
挟持月牙儿的男人见状,情知是有高人暗地里施了暗器,毛骨悚然,打心底里泛起寒气,猛地回过身往后看去。
恰在此时,那软在他肩上本该昏迷的月牙儿忽然动了起来。
月牙儿早已醒转,装作昏迷,伺机自救,耳听得翁都叫声,感受到扛着她的男人身体一僵,知道时机刚好,猛地挣开了手上的束缚,估摸着男人的要害出手。
月牙儿挣动时,男人下意识地看向她,手上握着的剑就要往她身上刺去,顺手先将人解决时。
一道身影如朔风回雪,已自如穿过争斗的人群,手腕翻转,屈指一弹,幽暗的光芒闪烁,顷刻间埋入男人眉心。
男人的身子一震,眉心冒出针眼大小的红点,呆站在原地,眼神直直望着出现在跟前的白发女子,生息不复存在。
男人断气,身子还僵站在原地,双目瞪着,犹如活人,只是手上失了力,被他抗在肩上的月牙儿挣动着,没了挟制,从他肩头翻了下来。
月牙儿只感到失重一瞬,又落在了人的怀里,满心以为是才脱龙潭,又如虎穴,她被蒙了眼,不知道抱她的人是谁,受制于人,又惊又怒道:“叫你抓我,看我不戳瞎你的眼珠子!”
朝着人头脸方向就打。
韫玉抱着人,躲闪幅度有限,月牙儿一顿王八拳,出手又极快,只一瞬间,韫玉颊上就挨了一拳头。
月牙儿又没命地叫,“翁都,翁都!咬他!”
韫玉无奈道:“月牙儿,是我。”
月牙儿听到这熟悉的声音,一阵恍惚,动作停住,僵了片刻后,遽然扯开蒙住了眼睛的绸布,那日思夜想的面容就出现在了近前。
她像是傻了般,怔怔地望着半日。
眼底酸热,眼泪慢慢泛了上来,说不出来的委屈。
心好像一张白纸,被揉得皱巴巴的,见到了她,又像是被舒展了开。
韫玉说道:“叫你平日里不要荒废了武学,才出来多少时候,就被人捉住,拿刀架在脖子上,你……”
“师父!”月牙儿搂住韫玉脖子,放肆哭了起来,泪珠大颗大颗的滚落,滴在韫玉颈侧,烫出一点红痕。
韫玉的话噎在喉咙里,化出一声叹息,放下了她,轻抚她的背,说道:“没事了,师父在。”
众人察觉过来时,屋里已经多了个白发女人,挥手弹指间,悄没声息就将那几个压着人质的弟子解决了。
韫玉得手如此容易,一来确实她修为高深,二来则是这些弟子对乾元宗太过了解,他们知道这山上能从他们背后偷袭得手的人都已经受困在这个地方,那些人腾不出手来对付他们,而纵然听命余惊秋的弟子来救人,那些人修为也是远不够的,就是趁他们不备偷袭,以他们修为也足以应对,谁知半路杀出来个程咬金,这山里不知不觉间进了这样一个高手,疏忽之下,他们就如纸糊一般,风吹吹就倒了。
他们先前听楼彦说余惊秋和飞花盟勾结,脑子里留了这么个声音,再见到这突然出现的白发女人,鬼魅一般,修为又深不可测,怵然一惊,大声叫道:“是飞花盟的魔头!”袭击长老的弟子竟撤出来一半,将韫玉和月牙儿围住。
翁都咆哮着冲来,虎将军大显威风,将人群生生撕扯开一个口子。
陆元定等人见到突然出现的人也自惊疑不定。
余惊秋瞥见韫玉将月牙儿安然救下,心下松了口气,向陆元定等人道:“师叔,那是月牙儿师父,并非飞花盟中人,不必担心。”
有人见韫玉不像是个好惹的,眼下又失去了钳制余惊秋的人质,遂向楼彦叫道:“楼彦,眼下形势对我们不利,再和他们苦缠下去怕也讨不到什么好了,我们先撤,再慢慢打算!”
“撤?”楼彦额前散落了几指长发,眼睛亮得吓人,仿佛把浑身血液都做了燃料,拼死一搏般的亢奋,“这里是乾元宗,我们要撤到哪去。死也得死在这。”
“说的是,你们走不了,得将命留下!”
凛冽风生。
余惊秋挑起书案,一掌推出,沉重的乌木含着内劲飞向楼彦,犹如铁墙般飞速撞来。
楼彦手中剑花缭乱,凌厉无匹。沉木破开一瞬间,却有强悍的气劲自中爆发,楼彦横剑一拦,仍被力道逼退了出去,落到栈桥之上。
余惊秋飞身追出,狄喉在后叫道:“师姐,接剑!”
一道青影自屋里飞射而出,余惊秋感到身后风生,仿若脑后长着眼睛,头也不回,手在肩上的虚空一握,抓住飞来的剑柄,长剑一掣,剑光摄人心魄。
却是解厄剑!
原来陆元定和吴青天在山下路过说话后,武权将弟子疏散不少,虽还剩了些人未走,但他也能够应付了。
武权这人粗中有细,看得出山上势态非比寻常,忧心余惊秋有要用到解厄剑的时候,因而山下情势稍定,便忙将剑送上了山来,远远便听到打斗声,忙不迭赶过来,见到的却是自家人互相残杀。
武权站在水榭外目瞪口呆。狄喉武艺压过众人,从围攻的人中挣脱出来,见到了他,叫道:“武权,将解厄剑拿来。”
武权应声,将剑掷出,狄喉却不接剑,拿剑刃一挑,将解厄剑飞来的方向掉了个,更添了两分力,解厄剑电似射向水榭外头,直飞余惊秋身边。
“师父,我们去帮山君。”月牙儿哭过一场,嗓子沙哑得厉害。
“这是她自己的事,她自己也应付得来。”韫玉以玉笛拦架着弟子袭来的长剑,一脸平静。
月牙儿向外往时,只见沉静昏暗的湖面上,两道影子似烟飘飘忽忽,那两把剑不时闪一下光。
逐渐,湖面被真气激荡得不安,躁动起来,犹如水滚了,冒着泡,涟漪一圈一圈,水珠不停往上蹦。
栈桥上剑声争鸣,杀气骇然。
楼彦将自己毕生所学尽数施展。余惊秋也毫不留手,却只用了乾元剑法。
一进一退,如这虎鸣山般气势磅礴。
寒意倾煞,众人浑身战栗,不自觉停手向外看去。
黑风以两人为中心,呼啸旋转,将湖面上一层乳白的雾远远荡开,凝滞在远处,灰蓝的天色将明未明。
两人剑招使到极处,正是那股杀气,令得他们瑟瑟。
剑身化作狂风,不是你吞噬了我,便是我吞噬了你。
只在天将破晓之际,余惊秋手中的解厄剑光芒暴涨,如一条蓄满了势的银龙,气势无匹,直冲而上,将这暗层的天都撕破,霎时间,第一缕晨光洒落。
支离破碎的栈桥上酣战的两人都停了手。
澄心湖沸腾躁动的水珠纷纷落下,湖外温润干燥,湖上却淅淅沥沥下起了雨,冷雾氤氲。
楼彦往前踉跄了一步,跪倒在余惊秋跟前,手上连剑也拿握不住了,他脖颈上一道伤口狰狞,血口鲜血泊泊,绝了他的生路。他瞪着余惊秋,扩散的瞳仁中,满是不甘,满是愤恨。
余惊秋面颊冷白,长发湿漉漉搭在身上,手臂颤抖,轻微气喘。湖面太冷,她口中哈出白气,“这招龙蜇,你当年用它杀了师父,陷害镜儿,今日你自取其咎。楼彦,这一剑,你欠了太多人。”
楼彦扑倒在血泊之中。
余惊秋懒懒地抬起头,眯着眼东望,太阳初升,足够明亮。 讯读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长恨歌更新,第 134 章 混乱免费阅读。https://www.xunduxs3.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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