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王一案后,谢瑶曾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和盘托出,恰恰佐证了之前薛季昶对季生欢的猜测,因而薛季昶对季生欢颇有戒心。
一件事,若季生欢知道了,那就意味着陛下也知道了。
沈放见薛季昶神色有异,便道:“季娘子受谢巡按之托,随我查流言来源。”
薛季昶目光移到沈放脸上,既没有说话,也没有举步进屋。
季生欢与沈放并肩而立,对薛季昶道:“无论薛长史是否相信,我只一句,我不会害阿瑶姐姐。郭元振是被冤枉,还是真有此意,与我无关,我所求是救出阿瑶姐姐。”
“如何救?”
“查明真相,将功折罪,为阿瑶姐姐求情。”
薛季昶略一犹豫,问道:“你知真相是什么?”
“是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我须将此事原原本本回禀。”顿了一下,季生欢笑道,“以长史对郭将军了解,此事莫非真如谣言所说,他背弃知遇之恩,意图不轨?”
“自然不是。”薛季昶义正言辞地道,“郭将军是重信守义之人,岂会做此大逆不道之事?”
“那你担心什么?”季生欢等的就是薛季昶这句话,“既然你信真相是郭将军清清白白,那是你们来查还是我来查,有什么区别?”
薛季昶无言以对。
季生欢继续道:“况且,我查总比张易之查好吧?倘若长史信错了人,谣传是真的,那至少我会如实禀报,不会如张易之那般添油加醋,牵连无辜。”
薛季昶点头,抬脚迈过门槛走进屋中。
沈放关了屋门,指着郭怀恩等人对薛季昶道:“这几位是郭元振麾下。”
五个守捉人与薛季昶见礼,各自通报了姓名。
薛季昶问道:“郭将军让你们来此,所为何事?”
郭怀恩答道:“小人奉将军令,给魏阁老送一封信。”
“信?”薛季昶略一沉吟,眼睛不自觉地看向一旁的季生欢。
季生欢还以白眼,“人是我们找到的,沈放让你来此,只是因为不想让人落在万年县那群草包手里,你若想将人和信带走,这封信上内容,我须得知道。”
薛季昶犹豫不决,他担心这信上真写出什么大逆不道的话,季生欢如实报给陛下,届时不仅郭元振没有好下场,连带着魏元忠都要被怪罪。
季生欢见薛季昶还是不信她,心生不满,鼻子里哼了一声,“薛长史若想强行将人带走,那可要考虑清楚。沈放本事如何你是见过的,便是这五位连同外面那些人加起来,也未必是他对手。”
薛季昶看向沈放,再看看屋中其他人,最后目光看向倒在地上的刘余。
刘余已被郭怀恩反剪了双手绑住,薛季昶进来时,他就已醒了,只是不敢出声。
薛季昶问道:“此是何人?”www.xündüxs.ċöm
季生欢知他是转移话题,便撇了撇嘴没理他。
沈放道:“此人在西市追杀郭怀恩,被季娘子擒住,送往卫所。”
“是为你们身上那封信?”
郭怀恩点头,也如薛季昶方才那般,看了季生欢一眼。
季生欢气鼓鼓地走到门口,转身对他们道:“给你们一刻钟时间,有什么见不得人的话赶紧说。”
说完,她便要开门出去。
沈放上前拦住,对薛季昶道:“薛长史,外面放箭那些人可抓住了?”
“不曾,我带人赶到时,人已离开。”
沈放目光落在刘余身上,“你已是弃子,如实招来或可保全性命。”
刘余冷笑一声,“我若招了,那才是自寻死路。”
“本官可保你性命无虞。”薛季昶信誓旦旦地道,“招出幕后主使,你便是重要人证,本官定会安排人手严密保护。”
“严密保护?”刘余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放声大笑,“薛长史,死在你雍州府狱里的重要人证还少吗?每次死人,他们给你的公文上是怎么写的?暴毙而亡?感染时疫?还是旧疾复发?”
薛季昶脸色立刻变得十分难看,“你知是何人所为?”
“你多次彻查无果,就该有自知之明。”
“江湖上总有一些手段,能让人死状无异。”沈放解释道,“无论换多少仵作,都查不出真正死因。”
“不良帅见多识广,我低估你了。”刘余虽已是阶下囚,可面无惧色,显然有恃无恐。
他是重要人证,这屋中所有人都希望撬开他的嘴,挖出幕后主使,因此他此时此刻性命无忧。至于以后,只要他守口如瓶,自会有人搭救他出去。
“沈放,将你手中刀借我。”季生欢忽然开口道。
她拔出沈放手中的长刀,走到刘余面前,手一挥,刀刃落在刘余喉间,紧贴着他皮肤。
刘余目光一凛,“杀了我,你就什么都得不到了。”
“是吗?”季生欢冷笑一声,瞥了一眼站在刘余身后的郭怀恩,“不是还有那封信吗?”
“啊?”郭怀恩疑惑,连忙点头道,“啊,信在小人身上。”
季生欢收回目光,笑道:“你追杀郭怀恩,是为了这封信对不对?冒充守捉人栽赃他们是突厥细作,只是为了利用不良人帮你找人。”
刘余闭口不言,可季生欢并不需要他的回答。
“沈放让你跟着郭怀恩来,你却路上通知了自己同伙。倘我与沈放不曾跟来,明日一早,万年县就要多出五具被射杀的尸体了,是不是?”季生欢用刀身敲着刘余的脖子,“可惜沈放对你起了疑心,你同伙便想将我二人,甚至还有你,一并杀了灭口。似乎是不惜一切代价,要拿到这封信,足见信之重要。”
季生欢说完,话锋一转,问一旁的薛季昶,“我记得好些牵连甚广的案子,就像刘余方才所言那样,都因重要人证莫名死亡而不了了之?”
薛季昶虽面子上下不来,可也不得不承认,这是事实。
“久视元年,平章事吉顼被他弟弟牵连下狱,本是重罪,后因揭发者死亡,只落得个贬谪出京。薛长史,当时你可派人查验过那揭发者尸体?”
“并无异常,乃是旧疾复发。”
季生欢点头一笑,对刘余胸有成竹地道:“指使你追杀郭怀恩的,是张易之。”
刘余闻言,张口结舌,“你怎么知道?”
“陛下爱吉顼之才,有心留他一命,张易之便想了这办法,他上奏此事时,我就在旁侧,而且他还主动承办了此事,做得很漂亮,连陛下都夸毫无破绽,我当然第一个猜幕后主使是他。”季生欢向刘余颔首致意,“还要多谢你主动承认。只不过,该知道的我都知道了,你倒是说说看,我为何还要留着你呢?”
刘余强作镇定道:“空口无凭,你需要人指证。”
“有道理。”季生欢含笑起身,手臂一抬,刀尖直指郭怀恩胸口,“信给我。”
在场众人谁都没料到,季生欢竟会有如此举动,一时都愣住了。
季生欢又道:“信,给我。”
郭怀恩一动不动,大有要信没有,要命一条的意思。
季生欢似笑非笑地哼了一声,手腕一转,刀架在了薛季昶的脖子上。
“郭怀恩,你想清楚,要是薛长史死了,你家郭将军可就说不清了。”季生欢笑眯眯地看向薛季昶,“薛长史,你说是不是?”
薛季昶脖子与刀刃距离不远,僵直了脊背不敢擅动,连头也不敢点,生怕一不留神就血溅当场。
他口中喊道:“沈放,你就这么看着?她是你手下不良人,挟持上官,你亦有责任。”
沈放负手站在门口,好似没听见薛季昶这话。
季生欢向郭怀恩伸出手,“信给我,否则我一刀杀了薛长史,然后回禀陛下,说薛长史之死,是郭元振麾下守捉人杀人灭口。坐实了郭元振谋逆,你们就等着给你家郭将军收尸吧。”
“你敢!”郭元振怒目圆睁,双拳攥紧,手背青筋暴起。
刀刃贴在薛季昶脖子上,季生欢挑衅似的看着郭怀恩,“你看我敢不敢?”
郭怀恩有些慌,怕季生欢真把薛季昶杀了,“好,我答应。”
他从怀中取出信,放在季生欢手中,紧张地盯着薛季昶脖子上那把刀。
季生欢将信放入怀中,手腕一转,收刀时人已回到沈放身侧,将刀归入鞘中。
她叉手对薛季昶道:“事出无奈,生欢给薛长史赔礼了。”
薛季昶摸了一下自己的脖子,没好气地道:“人我带回府狱扣押,但是季生欢,你想清楚,若谢巡按知道你所作所为,怕是不会与你善罢甘休。”
季生欢乖巧地笑道:“多谢薛长史提醒,我说过,我只要阿瑶姐姐平安,旁的事顾不上。”
“张易之屡进谗言,干预朝政,实是留不得。你手上那封信,或许足以重创张易之。且不论太子,此事于国有利,谢巡按定也希望你为朝廷除去佞臣。”
季生欢朗声道:“薛长史不必再劝了,我意已决。”
薛季昶叹了口气,对郭怀恩等人道:“各位身份不便,暂时留在沈放处,再作打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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