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十点整,阳光明媚,遗落无数寂静。
车子停在疗养院的停车场。停车场旁种了几棵参天大树,成串成串的花絮挂在树梢,像极了一挂挂风铃。
夏君岱仔细看了几眼也没认出这几棵究竟是什么树种。
大树遮天蔽日,成片的浓阴洒下,完全罩住整个车身。
微风飘过,花絮脱离树梢,扑簌簌抖落,径直砸到天窗上,就在南絮的头顶。
可副驾上的人却睡得酣熟,毫无知觉。
南絮的脸型很小,尖俏的下巴,挺翘的鼻子,长睫毛乌黑浓密,自然垂下,轻轻洒下细细的阴影。眼底的那颗泪痣是点睛之笔,他最喜欢。
一张古典美人的脸,身上总有一种江南人特有的温淡的美感。不说倾国倾城,却足够惊艳。
明明什么都没发生,明明是最普通不过的场景,他和南絮最平常的相处。然而夏君岱却恍惚窥见了某种岁月静好。
真正喜欢一个人就总有无数次撞入心扉的感动。
就好比现在,他注视着南絮安静的睡颜,内心突然之间充满了感动。
人生虚无茫茫,磨砺常在,感动却不常在。
他和南絮缺失的那五年,这样的感动一次都没有。
大概是缺失了太久,偶然的一次竟会觉得这般难能可贵。
他忍不住拿出手机拍了一张照片留恋。
难得感动的时刻值得被纪念。
夏君岱没敢打扰南絮。
他摇下一半车窗,手肘伸向窗外,夏日炎热的风从指缝间穿过,无声无息。
他下意识握拳,总想要抓住点什么。
握拳,再松开,手心里却什么都没有。
静静等了一会儿,手机滋滋震动两下。
苏寒影:师兄,你们到了吗?
夏君岱:到了,在停车场。
这条微信消息发出去没过多久,苏寒影就小跑着过来了。
“师兄,我爸在等着你们呢!”清亮的女声,突兀地传来。
“嘘!”夏君岱比了个手势,表情温柔,“她睡着了。”
苏寒影往副驾瞄一眼,看到南絮歪着脑袋,双目微闭,睡得正熟。
她发誓她从来没见过她师兄这么温柔过。
他们相识那么多年,所有人都说夏君岱凉薄无情,和温柔这个词半点不沾边。
原来他不是不懂温柔,只是他的的温柔分人。并不是所有人都能见识他的温柔。
有区别的温柔才最值钱。
夏君岱压低嗓音对苏寒影说:“她昨晚没睡好,让她先睡会儿。”
苏寒影点点头,“那我先回去。”
以为南絮还要再多睡一会儿,没曾想话音刚落她便醒了。
“我怎么睡着了呀?”赫然睁眼就看到苏寒影站在车外。
“苏医生。”她有些蒙圈,“这是到了吗?”
苏寒影笑着说:“早就到了,是师兄没叫你。”
南絮赶紧坐直身体,“不好意思啊,昨晚没睡好,困得很。”
苏寒影:“南律师你要是还觉得困,可以再眯一会儿。”
她摆摆手,“不睡了,再睡晚上又该睡不着了。”
苏寒影带头,“那跟我走吧,我爸爸在病房等你们。”
苏院长年过五十,中风以后行动不便,就只能依靠轮椅。
他跟南絮的父亲差不多年纪,可明显比父亲苍老多了,脸上皱纹横生,两鬓早已斑白。
听说夏君岱的父母出车祸去世以后,夏老爷子上了年纪,就是苏院长接手了院长一职,扛起医院的重任。他把大半生都奉献给了惠仁。
“南律师,冒昧让寒影请你过来,还希望你不要介意。”苏院长行动不便,可精神矍铄,和蔼亲切。
南絮:“您言重了。”
“寒影的事得你尽心处理,我这个做父亲的应该当面向你表示感谢。”
“您别客气,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君岱年轻,又刚接手惠仁的工作,很多时候难免力不从心。你也看到了,我眼下这副模样,已然是帮不到他太多了。大环境日渐不好,医院和医护人员的处境也越来越尴尬,尤其是私立医院。惠仁走到现在委实不容易。我们只是希望君岱他能不负所托,把惠仁好好经营下去。有些方面还望南律师你能多多上心,也多提点君岱一些。”
听苏院长这口气俨然是把南絮当成夏君岱的女朋友了。
她委实惶恐。她的能力有限,除去专业领域,她能帮到夏君岱的其实非常有限。
她不紧不慢道:“专业方面,您大可放心,我一定会尽力的。”
和苏院长聊完,苏寒影带着南絮四处逛了逛。
夏君岱想跟着,苏寒影却说:“我们女孩子要说悄悄话,你个大男人跟着做什么?”
夏君岱:“……”
“放心,不会把南律师拐走的。”
疗养院很大,草木茂盛,蝉鸣声不绝入耳。
惠仁集团舍得砸钱,疗养院里康复设施非常齐全,应有尽有。
参观完,两人沿着遍布浓阴的小路往回走。
烈日当空,可有风,走在浓阴下,南絮并不觉得太热。
“你别看这么大个疗养院,病人也蛮多的,其实一直不怎么挣钱,去年还赔了一笔。收益不行,本来董事会是准备停掉的。是师兄一直坚持办下去的。就是想让我们一些得了大病的医生护士有个好去处。”苏寒影今天似乎都很多话要跟南絮说。
“师兄当年一直不想学医,是夏爷爷逼着他学医的,毕竟偌大的惠仁得有人继承,他是夏家的独苗。他父母走得早,奶奶又早早出了家,是爷爷带大的。老爷子的教育方式简单粗暴,一言不合就动手。从小到大不知道挨了多少打。这才养成了他这么坏的脾气。成年以后花心得要死,女朋友一个一个换。我从小就认识他,他嘴巴坏得要死,很多时候我都不爱搭理他。我一直以为他这人是不懂温柔的。直到见到南律师你,我才明白,他的温柔分人。师兄他真的把所有的温柔都给了你。”
“你眼睛受伤,本来那台手术是他自己上的。可是上手术之前,他的手一直在抖,连手术服都穿不好,更别提握手术刀了。这才临时让黄老师来救场。他说你是他的命,他下不了手。”
午饭是在疗养院的食堂吃的。
菜色清淡,但胜在味道不错。
南絮的胃口居然很不错。
下午夏君岱陪苏院长下棋。苏寒影则拉着南絮在疗养院做义工陪几个小朋友做游戏。
小孩子的世界纯真,非常治愈。南絮一下午的心情都非常好。www.xündüxs.ċöm
等太阳下山了两人才告辞。
非常充实的一天,很有意义。
从疗养院出来,夏君岱征询道:“这附近有健身会所,要去游泳吗?”
既然人都带出来了,他不想就这么放她回去。
南絮想了想说:“还没吃饭。”
他勾唇笑,“中午见你吃得挺多的,就饿了?”
南絮说:“这都快七点了,早就到饭点了。”
夏君岱一锤定音,“那先吃饭再去游泳。”
一家五星级酒店的健身会所。一楼就是餐厅。
七点过后,夜幕浓沉。一轮弯月悬挂于天际,好似一把镰刀。
两人随便点了些吃的。
南絮点了一份意面和芝士焗土豆。
夏君岱吃了牛排和奶油蘑菇汤。
她胃口小,吃不了多少。两样东西都只吃了一半。
晚上的胃口还不如中午的。食物越是精致,就越是没什么胃口。反而想念简单朴素的菜肴。
这家健身会所的泳池很大,池水蔚蓝澄澈,温柔地就像一匹蓝色锦缎。人徜徉其中,仿佛是裹住锦缎在安睡,说不出的惬意。
八月中旬,天气炎热,正是游泳的好时节。泳池里游泳的人很多,水花扑腾荡漾。
夏君岱换了泳衣,戴上泳镜,先下水游了两圈。
他常游泳,娴熟无比,宛如一条游鱼在水中直线穿梭。
南絮换好泳衣出来,他正从水里上来,身上湿哒哒的,直望地板上掉水。
她已经挑了最保守的泳衣了,可惜依然包裹不住她的好身材。贴身的泳衣,胸是胸,腰是腰,身段分割鲜明,身材火辣。
她一出现,周围的男人纷纷朝她投去目光。
南絮本就生得美,眼下又穿了泳衣,她纤瘦,可该有的一样不少。回头率自然是杠杠滴!
她视若无睹,径直下水。
她游得很慢,在水中徐徐前进。
池水温度适宜,泡在水里十分惬意。
游完一圈,她气喘吁吁。
这几年总是忙于工作,疏于锻炼,一下水就容易喘。
南絮披上毛巾,躺在躺椅上休息。
这么会儿功夫,周围男人打量的目光就没断过。
夏君岱觉得自己是脑抽了才会带南絮来泳池游泳。这么多男人虎视眈眈。
“跟我走。”男人面露不悦,拉上南絮就走。
南絮不明所以,“怎么了?”
“人太多了,不舒服。”
南絮:“……”
夏君岱找工作人员换了个比标准池还大的泳池。这里空旷无人,池水沉静。
见他换了泳池,南絮多少回过味儿来了。在某些事情上,这人不知道有多小心眼。
知晓他这点小心思,她也懒得戳穿他。
室内安静,少了无数喧哗声。夏院长非常满意。
两人相继下水。南絮游不到夏君岱那么快,她落后了半圈。
他提前游到了池对岸。摘掉泳镜,懒洋洋地靠着池壁,在等南絮。
南絮以龟速前行着,两只白皙的手臂有节奏地前后滑动,在蔚蓝的池水里翻出串串水花。
动作慢归慢,还有些笨拙。
他不是第一次见她游泳。以前他就经常带她出去游泳。她以前就游得很慢很慢。
五年过去,依然是半点长进都没有。
她身上很多特质都还停留在五年前。她好像一点都没变。可他始终觉得自己看不透她。
他以为他会有足够的耐心,等到她彻底敞开心扉的那天。可是他发现他做不到了。
为什么看到她安静的睡颜,他会那样感动?
为什么想抱她,想亲她,想看她对自己展露笑颜?
因为爱还在,肖想还在。他想要的远不止于此。
南絮慢腾腾地游到对岸。
夏君岱已经等了一会儿了。
室内明亮,一线线光束掉在池水里,反射出醉人的色调。
这样一个夜晚,温柔、寂静、缱绻、不受打扰,一切都美好地不像话。适合醉生梦死,也适合干点什么。
几乎不等南絮有所喘息,他便已经反手摘掉她的泳镜,扔到岸上。一把揽住她腰,精准地找到她的唇,吻落下去。
脸透湿,水珠挂在上面,脸上的肌肤被放大,似乎毛孔都能看见。
亲近至此,南絮怔了怔。好半晌都没反抗。
在夏君岱眼里,她不反抗就等于默认。
他瞬间受到鼓舞,亲得凶狠起来。
“许许,我太想你了。”男人的嗓音低迷沉醉,灼热的气息悉数洒落。
双眸明亮,蓄着暗夜里的篝火。
渴望无数,肖想无数,一遍又一遍,说不清,道不明。整整五年,不曾停止。
漫长的等待,漫长的想念,在日复一日的煎熬中慢慢熬成了毒,锥心蚀骨,满目疮痍。
池水横过两人的肩膀,水波一层连着一层,漂浮不止。
像极了南絮当时摇摆不定的心绪。
鼻尖相抵,呼吸纠缠不清。男人的气息越来越紊乱,越来越厚重。
他说:“许许,我不怪你了!”
不怪她自作主张将他们的那段感情画上等号;不怪她吝啬地连个像样的分手理由都不给他;不怪她给了他希望,又残忍地亲手将希望打碎;不怪她让他这五年过得如同行尸走肉一般……
在那段支离破碎的感情里,她击败了他全部的骄傲和自尊。她让他变得偏执,变得霸道,变得口不择言,变得患得患失,满身戾气,千疮百孔……
他如今的这副样子,全都拜她所赐。
可即使是这样,他还是不想怪她。比起这些,他更害怕的是失去她。没有目标的等待比什么都能击垮他。
他说:“许许,既往不咎,从头开始。”
放下执念,放下戾气,放下一切的不甘和不满,从头再来。
南絮被压在池壁上,池水环绕身体,夏君岱身上熟悉的气味将她蛊惑。理智和冷静被击散,一点点往下沉。
她有些无助地想,他换泳池就就是想对她做坏事吧?
年少轻狂的年纪,快乐最真实。这样的小把戏他做了不少。每次她都是默许的。这次也一样。
人哪能永远理智,永远清醒呢?
今晚她偏偏不想理智,也不想清醒。她想要放纵,想要循着本能爱一次。
“走吧。”南絮张了张嘴。
“去哪儿?”
“开房。”
作者有话要说:我真不是故意的,是刚好写到这里。顶锅盖跑 讯读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假坏更新,第 42 章 第42坏免费阅读。https://www.xunduxs3.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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