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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0坏

  一瞬间,南絮心湖翻涌,眼眶发热。

  谁说这俗世充满疼痛的?

  又是谁说众生皆苦的?

  这粗粝糟糕的人生中不还有温暖吗?

  哪怕知道自己很难抓住这点温暖,这一刻她还是想要努力去抓住。

  她窝在他胸口,缓缓闭上眼睛。隔着一层薄薄的衣料清晰地听到他蓬勃有力的心跳。

  五年了,这应该是他们第一次离得这么近。呼吸交叠,心贴着心。

  只是一个单纯的拥抱,不带有任何情浴色彩。单纯到好像就是好朋友之间的拥抱,在安抚她。

  良久之后,夏君岱松开南絮。

  两人面对面站在路边,晚风轻轻,吹起两人的头发,发梢处似乎还残留一抹夕阳的余晖。

  淡淡的光晕,温柔地落在眼睑处,打出细细的阴影。

  白昼以最快的速度落下帷幕,黑夜粉墨登场。

  夜色仿佛刺激了南絮的双眼,这一刻,她脆弱又孤独。

  很多时候她都觉得自己是游走在这世间的的鬼,孑然一身,没人能真正看透她平静的外表之下有着怎样一颗空洞沉寂的心。

  这一刻,夜色放大了这份孤独。xündüxs.ċöm

  她想要抓住一点温暖。明明知道不应该,可她还是不由自主地想要抓住。

  对她来说这点就够了。

  人哪能永远都那么清醒呢?

  南絮蓦地抓住他的手指,嗓音低迷,“夏君岱,我是个自私怯懦的人……”

  因为自私,因为怯懦,她才擅自做主结束了那段感情,就连分手理由都说得那么敷衍。一句“不合适”就将他打发掉了。

  事实上他什么错都没有。

  没有没脑的一句话,被他打断。

  “我知道。”他会意,反手握住她手,两人十指紧扣。

  下一秒下巴被人捏住,吻落了下去。

  果然,茫茫人海,最了解她的那个人始终都是夏君岱。

  她在想什么,他都知道。根本就不需要她开口。

  那两年他们不是白在一起的,不知不觉,默契早已形成。

  这个吻强而有力,在一开始就得到了回应。

  风吹草动,心火在燃烧。

  鼻尖抵住鼻尖,夏君岱下巴很干净,然而南絮还是感受到了细微的一点胡渣。

  这点粗粝的摩擦放大了她感官的愉悦程度,一切变得真实又飘忽。

  茫茫人生,痛和磨难常伴,唯有快乐最难能可贵。

  男人的气息在四处游走,吻也在绵延。

  一手扣腰,一手与南絮十指交握。

  他手心干燥,手掌温热有力。她几乎都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掌心的纹路。

  南絮以前看过夏君岱的手相,爱情线很长很长,笔直往下绵延,中间不见半点分叉。

  老一辈人都说这种手相的男人长情专一。

  以前南絮从来不信。院草大人的女人可一直没断过。

  后来才渐渐明白,他的长情分人。在她之前他还没遇到真正能让他长情的女人。

  乡路幽静狭长,一个路人都看不到。似乎谁都不愿意去打扰到这两位年轻的男女。

  静静地亲吻,感受彼此的心跳。

  南絮的内心居然神奇地被他抚平了。

  夏君岱难得安分,手掌就没移动过位置。

  这可一点都不像是他的作风。

  倒也不是他对南絮没肖想。而是他有意识地在克制。

  场合不对,南絮的情绪也不对劲儿,在这一刻他怕做多了不好收场。

  意乱情迷容易,过后的冷静才难。

  倘若他不收敛,南絮应该下不了车。

  过后,两人都有些喘。尤其是南絮,胸口起伏不定。

  他微微敛眸,深谙的眼底情浴慢慢褪去。

  她却一直盯着他的领口看。

  他穿白衬衫,领口解开了两颗扣子。常年没被太阳晒过,那点皮肤白得晃眼。

  比起很多男人,他的肤色偏白,好像永远都晒不黑。

  锁骨嶙峋,一条浅浅的弧度,往下就是大块坚硬的腹肌。他经常锻炼,腹肌硬实。

  他注意到了她的目光,声带振动,低低一笑,“要摸吗?”

  南絮:“……”

  南絮觉得他这话可真煞风景。

  本来还挺煽情缱绻的场景因为他这句话硬生生变成了喜剧片。

  她嘟囔一句:“谁要摸!”

  她又不是斑斑那只色猫,见到南絮就往他身上使劲儿凑。

  他逗她,“留着以后摸。”

  南絮:“……”

  经过这么一闹,南絮的心情明显好了许多。

  她知道夏君岱是故意逗她笑。他知道她不开心。

  夏君岱瞟一眼路边的红色小车,“你换车了?”

  南絮摇摇头,“我姐的车。”

  他笑了笑,调侃:“你姐的眼光比你好。”

  南絮:“……”

  两人坐进车里,一起回市区。

  夏君岱专注开车。窗外的农田和村庄飞速被甩在身后。

  夜幕渐沉,月亮早早现身。

  对于她今天为什么会来临水镇,为什么会来詹家,他只字不问。

  他们在一起那两年,他说她给了他足够的自由和空间,从来不过问他的过去。他又何尝不是这样。

  那两年,他们彼此依赖,可又相互独立。

  南絮一直觉得那才是情侣之间最舒服的相处模式。

  “夏君岱,你还记得詹雨霏吗?”车子驶出乡间小路,进入327国道,南絮终于打开了话匣子。

  夏君岱轻点头,“记得,你同寝室的室友,见过几面。”

  a大宿舍不论男女都是四人间。南絮的寝室是例外,只住了三个女生。她,傅婧娴,詹雨霏。

  詹雨霏总是忙着兼职,忙着学习,夏君岱只见过她两三次。印象里是个很文静,很斯文的女生,戴着一副黑框眼镜,一身的书卷气。

  “其实她不止是我的室友,她父亲是我家司机,我和她从小一起长大的。女孩子自尊心强,怕她自卑,我从来没跟别人提起我和她的这层关系。”

  “我俩关系非常好,每年寒暑假,我就会去她乡下的家里玩,一住就是一两个月,总是赖着舍不得走,非得等到开学了才走。到了高中,乡下的教育条件不好,我爸就把她接到了市里读书,就住在我家。我俩高中同班,大学一起考入a大,同一个专业,同一个寝室。我们几乎同步……”

  余下的话南絮说不下去了。她还苟延残喘地活着,而詹雨霏却已经去了另一个世界。

  南絮重重吸了口气,“不好意思啊,说得有点多了。”

  他瘫了一口气,软声细语,“你愿意说总是好的,就怕你什么都憋在心里。”

  很快进入市区,上了堰山大桥。

  车流密集,两侧路灯微黄,光束温暖。

  从堰山大桥下来,夏君岱就问:“饿不饿,要不要找家饭店吃饭?”

  南絮中午就吃了半份三明治,可到了这会儿也没感到饿。她没什么胃口。对食物提不起兴趣。

  她说:“我不想吃。”

  “多少吃点。”

  夏君岱改了路线往徐子谷方向开去。那边好几条美食街,饭店林立,想吃什么都有。

  他一边开车一边往外头看,思考去哪家店吃饭。

  路过西子人家,他冷不丁来了一句:“晚上的同学会还参加吗?现在进去还来得及。”

  南絮:“……”

  “嗯?”南絮一愣。

  往车窗外瞟了瞟,成功看见西子人家鎏金的招牌。

  她忍俊不禁,这人还惦记着同学会这茬呢?

  “不去了。”

  最没意思的就是同学会了。

  夏君岱重重踩一脚油门,“你想去我也不让你去,我可不想让你去见你们班那群虎视眈眈的男同学。”

  南絮:“……”

  “所以你专门跑来接我,就是为了不让我参加同学会?”

  “没错。”

  南絮:“……”

  她笑着骂他:“心机狗!”

  他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话虽这么说,夏君岱还是把车停在了西子人家的门口。

  南絮见他熄火,不明所以,“你干嘛?”

  夏君岱:“我可不会剥夺你参加同学聚会的权利,所以我打算和你一起进去。”

  南絮:“……”

  她哭笑不得,无语死了,“我根本就不想参加这同学会。”

  所谓同学会,早已变成了大型炫富现场,混得好的意气风发,各种吹嘘。混得不好的默默躲在角落里当陪衬,不发一言。还有的人干脆就不露面。

  一点意思都没有!

  何况詹雨霏走了,1班永远少了一个人,如何聚得起来?

  夏君岱转头看她,“真不进去啊?你们1班毕业五年一次都没聚过吧?”

  “不去!”南絮没好气地说:“里面都开始了,现在进去是想成为全场焦点吗?”

  他勾起笑意,施施然反问:“法学院的院花还会怕成为焦点?”

  “我可没有院草大人那么好的心理素质。”

  “那就走吧!”见她心意已决,夏君岱便不再坚持。

  他正欲发动车子离开,南絮正好摇下车窗。

  不远处居然有个熟悉的身影。在西子人家的大门口。

  路灯昏黄,年轻的男人立在灯下,指尖燃一根烟,猩红的火星子在夜色里闪烁。他狭长的身影落在地上,独孤又落寞。

  今天同学聚会,雨菲没有出席。常遇是不是想起她了?

  他是不是也跟自己一样在思念她?

  詹叔叔说常遇每年清明冬至都会到临水镇给雨菲扫墓,这么多年一次都没落下。

  詹叔叔说他时不时就来家里看望老两口,每次过来吃的喝的用的拎一大堆。

  这是不是也意味着这么多年下来,他其实根本就没有放下雨菲?

  都说男人是大猪蹄子,普遍薄情寡义,一旦有了新欢,旧爱转头就抛诸脑后了。可为什么她认识的男人都这般长情?

  可怜的常遇连雨菲是怎么走的都不知道。

  南絮拽紧手里的手机。因为用力,指节泛白。

  她打开车门欲下车。

  夏君岱及时拉住她手腕,“干什么去?”

  南絮挣脱开,“我去跟常遇说几句话。”

  夏君岱看着南絮下了车。暖橘的灯光下,她背影纤瘦窈窕,却有股子毅然决然。

  他看着那抹纤细的身影忍不住陷入沉思,是不是南絮的秘密就是詹雨霏?

  南絮连手机都没拿。

  她迎着夜色悄悄走过去。

  对面的广告牌画面不断切换,当红明星的脸换来换去。

  常遇背对着广告牌,荧光打在他后背上,沥青色的短袖忽的变了个颜色。

  他手里的烟燃了一大半,青烟缭绕,火光微闪。

  “常遇。”她从身后叫他。

  对方听闻声响,霍然转身,眼里的哀伤完全来不及隐藏。

  “南絮?!”他面露意外,“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刚在包厢都没看到你。”

  说话间常遇早已恢复自如。

  在这座光怪陆离的城市里,谁都善于伪装,谁都善于掩饰。我们最会的就是戴着面具示人。

  南絮轻声说:“我没打算参加同学会,下午去了趟雨菲家,这会儿刚回来。刚才路过西子人家,远远看到你,就过来和你打个招呼。”

  常遇赶紧把手里的烟掐掉,轻轻笑了笑,“里面怪没有意思的,我抽根烟也准备走了。我应该跟你学的,这同学会就不该来。”

  寡淡的笑容,绕是他伪装地再好,也难掩眼底的落寞。

  一个人心若是空的,眼神永远都是空洞暗淡的,找不到光。

  所谓如沐春风,所谓谈吐自如,一切皆是假象,无非是强颜欢笑。

  南絮调整了下自己的呼吸,再次开口:“常遇,有些话我今天只说一遍,以后不会再说。如果你还当我是朋友,那就请认真听完。”

  常遇站直身体,“南絮,你说,我听着。”

  “这几年咱两一直没联系,我也不知道你过得好不好。如果可能的话,我希望我们都能走出来。雨菲在那边应该也是这样想的。”

  他挑了挑眉反问:“那你走出来了吗?”

  “我走出来了。”南絮极力稳住声线,不让自己泄露情绪。

  常遇愣了愣,迅速扯出笑容,音色嘶哑难耐,“那很好啊!我也会努力的。”

  强颜欢笑,南絮看着真心心疼。她不知道自己应该说点什么,好像任何语言在这一刻都尽数显得苍白了。

  她张了张嘴,说了一句加油。

  这句话是万金油,任何场合都可以用。可是对于一个内心枯萎多年的男人来说,这句话只会显得敷衍,毫无诚意。

  加油,他还加得起来吗?

  片刻以后南絮回来了。

  她淡然开口:“走吧。”

  夏君岱问:“你跟他说什么了?我怎么看他好像要哭了。”

  南絮:“我让他加油。”

  夏君岱:“……”

  她看向窗外,常遇依然站在路灯下,佝偻着身体,半晌没动。

  这么多年没见,他再也不是当年意气风发的少年了。

  她哑声道:“让他哭的不是我,而是这罪恶糟糕的俗世。”

  车子七拐八拐,夏君岱带南絮去了青陵的一家老字号粥店一粥一饭。

  “知道你没什么胃口,带你吃点清淡的,粥养胃。”车子停在粥店外的停车位,他熄了火。

  南絮解了安全带。

  就在这时手机滋滋震动两下,通知栏跳出一条微信消息。

  常遇:全世界的人都忘记她了,只有我还记得她。

  南絮盯着发亮的屏幕,双眼瞬间被刺痛。

  她下意识摸了摸右眼眼底那颗泪痣。没有人知道她到底哭了多少次。

  她在心里说:“不,还有我。”

  哪怕全天下都遗忘了詹雨霏,南絮却永远记得她。

  作者有话要说:今日无话可说,姑娘们晚安! 讯读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假坏更新,第 40 章 第40坏免费阅读。https://www.xunduxs3.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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