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煜被自己突然冒出来的想法惊的呛了口水,开始剧烈地咳嗽起来,他微微摇了摇头,似乎是想把这种莫名其妙的想法从脑子里赶出去。一旁的宗朝看着他有些反常的样子,还以为是相爷又想到了什么,倒也没有再出声打扰。
子时
一个黑色的身影从丞相府大门闪身出来,借着轻功飞快的从街角掠过,融入茫茫夜色之中。
这人身手极好,在错综复杂的大街小巷中快速穿行,,不消一盏茶的功夫,便已站在了琉芳斋的门口。
“咚咚咚”
宗朝屈起手指叩了叩门环,低沉的声音在寂静的深夜里愈发清晰,他听到里头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然后,有人问了一声:“谁啊?”
宗朝低声答道:“客人。”
屋里的人仿佛有些不耐烦似的说道:“没看见都打烊了么?要买东西明天再来。”
宗朝挑挑眉,一边考虑着要不要直接把门踹开,一边继续说道:“我有要事马上要见你们家老板。”
里面的人闻言没有答话,宗朝等了等,便往后退了两步,刚抬腿想要踹门,门却吱呀一声从里面开了。
门里伸出一个脑袋,正转着眼睛狐疑的打量着宗朝。
宗朝忙收腿过去,还不等那人说话便抓住门框一把把人推了进去,自己也随即闪身进了门内。
屋内点了盏油灯,宗朝借着微弱的灯光看了眼眼前的人,正是今日他与相爷来时见到的那个管家。宗朝拉下蒙着口鼻的黑布,冲他笑道:“可还认得我?”
管家战战兢兢的揉了揉惺忪的眼睛,靠近一看,突然惊得往后退了几步,指着宗朝道:“你,是你!”
“对,是我,”宗朝说着往管家身边走了走,低声道:“你给我老实点,不要惊动其他人,要不然我一把火连你带琉芳斋一起烧了。”
管家跌坐在地上瑟瑟发抖道:“可我白天已经老老实实交代了,你还要来做什么?”
“老老实实?”宗朝冷笑一声:“把假账本给我们看叫老老实实?”
“你怎么知道?”管家脱口而出道,宗朝闻言似笑非笑的盯着他,管家这才发现自己失言了,忙辩解道:“我是说,我没有给你们看假账本。”
“还嘴硬?”宗朝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从袖中取出一支小巧的匕首在手里把玩着道:“你信不信我能用这把匕首割了你的喉咙,再叫你看着我一片一片把你的肉割下来?”
管家全身都要被冷汗浸透了,他毫不怀疑眼前这个娃娃脸的年轻人眼神中的狠戾是假的,片刻,他颤抖着问道:“我说实话,你能饶我一命吗?”
“那就要看你说的实话到底够不够买你的命了。”宗朝漫不经心的笑着说道。
管家有些虚脱的伸出手擦了把额头上的汗道:“那账本并非是假的,只是有一笔帐没有写上去,”他顿了顿,继续说道:“我记得很清楚,四月初十那天,有个客人找上门来,说要定做两个抚溪红玛瑙的扣子,并且点明了要和之前我们定做过得那一批一模一样,我当时很奇怪,还问了他是不是和之前做扣子的是一个府上的人,他没回答,还叫我不要多问。”
“那你并不知道他的身份?”
“对,我们并不会刻意打听客人的身份,况且他出的价高的有些离谱,我便接了下来,”管家继续回忆道:“可他有一个条件,让我不能把这笔账计入账本内,我家老板常年在江南一带,京城的这间铺子平时都是归我管,这个人还说,这件事连老板都不要告诉,日后若是谁来查,都咬紧了牙不能说,我看着银票上的数字一时鬼迷心窍,谁曾想竟会招来杀身之祸啊。”
宗朝看着管家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继续问道:“那你可记得这人有什么特征?”
“特征么,长得很秀气好看,约摸二十五六岁,像是习武之人,”管家又思索了一会儿,突然抬头道:“对了,他不是京城口音,倒像是南方那边的——”
管家一句话还没说完,一道银光就夹杂着凌厉的风声破空而来,宗朝心道不好,反应极快的朝后方闪躲,余光却瞥见一支羽箭直直的扎进了管家的脖颈,一击毙命。管家连反应的机会都没有,眼睛直直的看着宗朝,仿佛还要继续说什么似的微微张着嘴,却已经没了呼吸。
妈的,宗朝心里暗暗骂了一句,极快的飞身追了出去,外面却依然是一片无边无际的寂静。宗朝跃上屋顶,向四处观望了一番,竟是一个人影都没有看到。宗朝无奈只能又回到了屋里,确认管家死亡后,伸手将插在他颈间的羽箭拔出,鲜血汩汩涌出,顷刻间就浸透了管家的衣衫。宗朝皱了皱眉头,转身拿着羽箭出了琉芳斋,隐没在浓重的黑暗之中。
在离琉芳斋一条街外的巷角处,一道修长的黑影轻如飞燕般悄无声息的跃上屋顶,他静静地负手看着快速离去的宗朝,隐匿在面罩下的唇角勾起了一个微不可查的弧度。
丞相府
宗朝刚一进门,便匆匆的向后院走去。书房里还点着灯,影影绰绰的烛光在窗户上勾勒出一个修长的身影,手边的桌子上还放着一册尚未合上的书卷。
“相爷,”宗朝快步推开了书房虚掩着的门,对正坐在书桌前的林煜说道:“账本果真有问题,那管家说还有别的人向他买过一模一样的玛瑙口子,还花重金封了他的口,叫他连老板都不要说。”
林煜抬眸,眼神清冷一如窗外的月色,他问宗朝道:“他可知是何人?”
“不知,”宗朝摇摇头道:“管家只记得是个眉眼清秀的年轻人,他说应该是习武的,哦对了,他还说那人不是京城口音,像是南边来的,他刚说到这里,外面就突然飞来一支羽箭,直插进了管家的脖子,箭上还淬有剧毒,那管家当场毙命。”
林煜皱了皱眉头,从宗朝手上接过这枚羽箭细细看了一番道:“这比军中用的寻常羽箭要短小了许多,其他倒也没什么特别的地方——阿朝,你当时有没有看到是什么人袭击的管家?”
“没有,”宗朝有些气馁的撇撇嘴:“那人大概轻功很高,气息隐的极好,我追出去的时候,竟然连一个人影都没有发现。”
林煜闻言有些宽慰的对他笑了笑道:“无妨,敢如此明目张胆的动手,绝非是等闲之辈,倒像是有人一直在暗中监视着我们的动向,这人恐怕是跟着你动手的。”
“怎么可能?”宗朝不相信的说道:“那杀手虽然气息隐的极好,可若是一路跟来,我绝不可能没有察觉,我倒是觉得他更像是知道了我要去什么地方,随后才去的,所以才没有在管家开口说第一句话的时候就杀了他。”
宗朝这话林煜是相信的,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这全京城,就算加上锦衣卫里头的高手,比宗朝功夫高的也凑不出十个人来,宗朝确实不太可能一路被人尾随而不自知,更大的可能应该是有人在暗中注意着丞相府,待今夜宗朝出门时,便马上传信告知杀手,杀手早就知道宗朝要去什么地方,便立刻赶了过去,在宗朝面前用一柄羽箭杀死了管家。
是什么人会猜到宗朝夜探琉芳斋呢?林煜指尖微微收拢,突然一阵心烦意乱,他哑声道:“是西南王,除了他,没有人会知道琉芳斋的事。”xündüxs.ċöm
“我也觉得这个西南王有问题,”宗朝附和道:“总觉得他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怪异,相爷,你还记得他刚回京城时我们去城门迎他么?那是他身边的一行侍卫皆是高手,特别是那个叫周维桢的,我虽看不出他功夫究竟多高,但绝不会在我之下。”
“周维桢,”林煜喃喃道,他眼前浮现出了白日里那个跟在顾远身侧沉默寡言的黑衣侍卫,道:“倒是清秀。”
“啊?”宗朝有些没反应过来,片刻才一拍脑袋说道:“对,那个管家说来买扣子的人清秀好看,会不会就是他?”
林煜不置可否道:“你白天曾与他交谈,可曾记得他有什么口音?”
“这闷葫芦压根不理我,”宗朝想起这个就气不打一处来:“而且惜字如金,一句话就说几个字,我哪里听得出来他究竟有什么口音。”
林煜闻言只是笑笑,他早料到不会这么简单,这西南王怕不是个好对付的主儿。他偷布防图不成,又偷走尸体就是为了栽赃嫁祸二皇子么?可是皇帝如此厌弃他,就算他接下来再用同样的手段陷害了五皇子,皇位怕是也轮不到他来坐吧?他这样大费周章,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突然,有一个猜测渐渐浮上了林煜心头,他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对宗朝说道:“天一亮我们就去太尉府——不,不行,若是有人跟踪的话,”林煜转念一想道:“这样,你去慎刑司找肖大人,叫他找可靠的下属隔一天再去太尉府拜访徐太尉,告诉徐太尉要暗中换防,因为原先的那份布防图很可能已经失窃了。”
“什么?”宗朝闻言大惊道:“徐太尉已经检查过布防图还好好的放在太尉府,怎么会已经失窃了呢?”
“那份原图确实没有被偷走,”林煜沉声道:“可为什么有人一定要盗走尸体呢?若此事幕后指使之人是西南王,那就绝不会仅仅是为了栽赃嫁祸,一定是因为那尸体上有他们想要的东西,引着我们把矛头指向二皇子只是顺手。”
“可肖大人说他们埋人之前就已经检查过了,那尸体上什么都没有啊,”
“肚子里呢?”林煜敛眸道:“我猜那死侍应该是按照布防图简略的拓了一份,指使他的人下了两个指令,如果没有被发现全身而退自然是最好,如果被发现了,就将那份拓好的布防图装在一个不易消化的袋子里吞下去。”
“比如羊皮口袋?”宗朝问道。
“对,”林煜点了点头继续说道:“他被埋了以后,幕后之人再将尸体挖出,取走他腹中的布防图,顺手留下证物,栽赃二皇子。”
“这手棋下的可真是高,”宗朝眯着眼睛说道:“幸好是碰上了相爷您,不然怕是真要让他给瞒天过海了。相爷,不如你明日直接上奏,打他个措手不及。”
“不可,”林煜沉吟道:“且不说我手上并没有任何证据,这也并不是一个很好的时机。眼下各个边境都有异族虎视眈眈,我朝将士本就焦头烂额,西南王在西南边境根基又极稳,手下兴许有不少骁勇善战之人,若是动了他,整个西南怕是都要动荡不安,若是有人带头揭竿而起,内忧外患之下,大庆王朝怕是岌岌可危。”
宗朝闻言叹了口气道:“那难道就要让他在这京城里兴风作浪?”
林煜揉了揉额角,眼神清明道:“留住他,等过了祭典,也要想办法把他留在京城,不能放他回西南去。” 讯读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探骊更新,第 11 章 第十一章免费阅读。https://www.xunduxs3.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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