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延元没正面回沈恪的问题，话头又转到秦昭然：“是秦姨娘说了什么？”
秦昭然忽然被提及，毫无预兆地抖了一抖。
沈恪摇头：“不关她的事，只是我想知道。”
沈延元目光移到梨生身上，她又不能说话，只冲他轻轻笑了一下。
沈延元把眼神收回来。
沾染了一些风雪的眼尾使他的眼睛清透，抬起眼时爽爽朗朗，一点也不像曾忧心过几夜。
他大大方方地回应沈恪：“父亲觉得我们是什么关系，那便是什么了。”
“其实将军的意思是想问，你和这姑娘有没有……”秦昭然心急，不合时宜插嘴进来，显得有些发蠢。m.xündüxs.ċöm
沈延元听着她的意思，回问道：“肌肤之亲？”
他不避讳地露出暧昧的笑眼，又是个模棱两可的回答：“姨娘觉得呢？”
秦昭然看着他的样子心里发毛，拿不定主意，重又闭嘴等沈恪问话。
沈恪这边听了几句，或许知道自己问不出个准确答案来，开始考虑起来：“延元，你可知你未来夫人本该是荣礼郡主？”
“知道。”
“好。”沈恪微微点头，“你现在是怎么想的？”
“我与郡主没有感情，婚约也没完全定下来。一切皆听长辈安排便是。”
沈延元说话把“长辈”两个字咬得很重，意有所指般。
秦昭然这个好作婚事主张的“长辈”面上青一阵白一阵，眼睛都不知道该往哪里瞟了。
她想一直借着沈家的高枝，自己膝下无子嗣，只好打起秦家女儿嫁沈延元的主意来。荣礼郡主的出现的确煞了她的打算。
不过她存心不想沈延元好过，趁着沈延元喜爱美人的传闻，三番两次暗里塞了秦家人到他身边。
梨生到沈延元府上的第一天，便有了她的耳目传话回来，说是小将军近日新宠瞧着风头盛极，着实不一般。
秦昭然恨得牙痒痒，也不过是个普通丫头，怎得还捷足先登了去，这下秦家人不就更难攀到高枝了？
她心里不痛快，当然还得给沈延元找点麻烦。于是她散了消息出去，说小将军府金屋藏娇，目的就是为了让德亲王府的人听了去，借荣礼郡主的怒气锉一锉沈延元的锐气。
现在倒好，这叫梨生的丫头手段可还真是多！
秦昭然稳了稳，还是开口：“延元，将军也是忧心。这还未娶亲就有了子嗣，荣礼郡主面子上总不好看。”
沈延元听到这话眉头一皱，云里雾里地看着梨生方向。
梨生痛心疾首地把手移到小腹上，艰难地露出笑来。沈延元身后的子规夸张地张了嘴巴，对着桃华做口型：没-来-得-及。
回来一路上都跟了沈恪派去报信的小厮，子规没找着机会和沈延元“串戏”。
估计沈延元心里也是诧异，怎么就出去个半天，自己当上爹了？
梨生没法回答他，只能摸着肚子对他笑，慈祥得像石刻弥勒。
秦昭然眼睛尖，捕捉到沈延元疑惑的样子又心思活络起来：“延元，你……不会不知道吧？”
“嗯。”
沈延元云淡风轻回答一声，梨生心里拔凉，顺带着脖子上的脑袋也凉了半截。
完了完了，彻底完了。
“——如果我早知道，就不会让梨生在这里受姨娘给的委屈了。”
沈延元缓缓接上一句，然后起身拉住一脸茫然的梨生，好像只说给她听一样轻轻开口：“走吧。”
沈延元的手不像他人那样没有温度。梨生握过的那么多次中，他的手好像总是温热的，顺着手心里细弱的脉搏把这个人的心思都传过来，似一道最安心的符。
秦昭然见状心急，可沈恪没什么反应，她总不能冲上去拉着人不让走。
她心里猫抓一样，直想在厅堂中跺脚叫出声来宣泄情绪。
“等等。”
沈恪终于出了声，沈延元拉着梨生的背影停了下来，秦昭然呼出几口气，好歹没气昏过去。
沈延元回过身来：“父亲可还有吩咐？天有些凉，我想快些带梨生回房休息。”
沈恪不理会他明里暗里刺秦昭然的意思，把汀兰夫人的信纸递了出来。
沈延元的脸色一下就变了，方才装出来的一切样子都在此刻崩溃瓦解，只带着最本真的他添上了窒了的呼吸，连手心的温度都在回流。
梨生担忧地看他，拉了拉他的衣袖。
沈延元回过神来，问沈恪：“什么意思？”
他连敬语都懒得用，说话不是带刺而是带钩子，尖锐地甩出去又停在说话人的背后。不知什么时候那钩子就会混着风声，活活扎进人的皮肉中，划开血口，露出森森白骨。
沈恪不太在意：“你应该认得这是什么东西。听说是有人从她房里带出来的。”
沈恪看了梨生一眼，看得她那股忍不住绷直背的紧张感重又回来。
“总之该是留给你的，她不会给我留东西。”
这话听上去很是心酸，沈恪却说得很平，像是在叙述一件本该如此的事。
像是夏天会热，冬天会凉。雪是白色的，而夜是黑的。
汀兰夫人不会给沈恪留下一封书信，也是这么理所当然的事情。
为什么？
梨生心里还有许多的疑惑，沈延元已接了无字信要走，她也跟着转身。
她还是小哑巴时，发现自己的听力极好，也许是神仙对于她缺憾的一点补偿。而现在她的这点特异又发挥了出来，她能听见沈恪的声音在念些什么，尽管轻极了，好像耳语。
“……至若春和景明，波澜不惊，上下天光，一碧万顷……”
她想起来了。
梨生猛一回头，又看那个牌匾。
——“春和景明”。
和煦的春光配上严肃的将军府，怎么看都别扭。
春和景明……一碧万顷……沙鸥翔集，锦麟游泳；岸芷汀兰，郁郁青青。
岸芷汀兰……汀兰。原来如此。
沈恪有自己的心思，这心思是被雪盖住的春芽，不惹人注意。
而他也最甘愿不被观测，这要有一个小小的自我天地。
从不开口说，也许是不必说。一切都存放到那个天地，暗暗生根发芽，期待一个光芒万丈的春日。
等到有人察觉，回过了身。
天地间，早已是郁郁青青。 讯读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将军见我多欢喜［重生］更新，第 57 章 景明免费阅读。https://www.xunduxs3.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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