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丹墀冷静地回望着司柏德。本尼迪克特拉了拉司柏德的袖子，朝顾丹墀身后使个眼色。淋浴的水声响彻狭小的休息室。司柏德了然地笑了：“啊，一等兵，终于也知道怎么吃喝玩乐了？”
吃喝玩乐？
顾丹墀一怔，司柏德拍拍他肩膀，朝他身后的胶囊间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说：“我都听说了，你带着一个相当不错的小姑娘，直接就把她带回房间。哈哈哈，一等兵，不是说去搜查吗？速度这么快，都开始洗澡了？”
难道是有人远远看到他们，把有栖当成了小姑娘？
顾丹墀暗惊于大楼里小道消息流窜的速度，朝司柏德敬礼：“报告长官，我追踪纳查的孩子，到了一个工厂，遭到工厂内部安保系统的袭击。车子遭到严重损坏。但是核心部件没有受损，现在车子停在楼下。”
司柏德的脸从兴致勃勃变成了艰难的扭曲：“车坏了？怎么可能坏？坏到什么程度？”
顾丹墀微一迟疑，回答：“上半部分被切掉了。微型核反应堆没有受损。”
“听听。”司柏德一拍手，转向本尼迪克特，“我们的一等兵可真聪明！把废弃的微型核反应堆放在楼下。为什么不抱着随时能爆炸的东西睡觉呢？一等兵，你是生死置之度外，还是想谋杀？”
“微型核反应堆没有受损。不会爆炸的。”
这一点顾丹墀可以确定。训练时，教官反复讲解了微型核反应堆的爆炸条件。因太空环境远远比日常生活的环境复杂，军工科技优先民用科技。在瓦尔基里中运用得炉火纯青的技术才会深入到日常民用生活。能让微型核反应堆爆炸的安保系统，也绝不可能平静地潜伏在旅游星球。
司柏德盯着他，讥讽地笑了两声，说：“行啊。你还挺确定。怎么，你在军部学的是军工？”
顾丹墀想和他解释一番，想了想，懒得费口舌，简短地说，“如果长官实在不放心，是否可以联系本地的危险物品处理部门？”
司柏德挥一挥手，将他的问题驱散：“行，我知道了、我想办法。你不用操心。那个小姑娘还要洗多长时间？”
他显然是要把胶囊淋浴间的人等出来。不管是真的小姑娘，还是有栖，顾丹墀都不希望他们照面。他后背靠着门，坚定地说：“长官，请给我一点私人空间。等我……”
“等你和她结束？”司柏德嘲讽地问，“一等兵，你别光顾着开心，你难道不知道，军部大楼不允许别人擅自进入？我得看看这个人是谁，是不是？”
房间里静得落针可闻。顾丹墀的额头上沁出了汗水。这种寂静并非来源于司柏德的高压，而是真正的安静。胶囊间里的水声不知什么时候停止了。顾丹墀祈祷着有栖不要推门出来，有栖确实没有出来，而是在胶囊间里提高了声音。
“长官，请问，有多余的衣服吗？”xündüxs.ċöm
听到说话的是个男性，司柏德和本尼迪克特相顾变色，再看向顾丹墀时，两人的眼睛里出现了新的内容。
“让他出来，一等兵。”司柏德半是讥诮地说，“给他找衣服。”
顾丹墀前几天刚到，并没有多余的衣服，硬着头皮去不锈钢衣柜里取出一套夏季制服，从门缝里递进去。有栖从门缝里接过衣服，没有碰到顾丹墀的手，但他的信息素柔软地吹到顾丹墀脸上，像一个无形的轻吻。片刻后，有栖穿着顾丹墀的制服，水灵灵地打开了门。
司柏德和本尼迪克特朝门口看去，立刻移不开眼睛。有栖头发上滴着水，脸颊被热水蒸得白皙柔软，眼睛像是被水汽盘成两颗水银珠。他朝司柏德和本尼迪克特看了几眼，问顾丹墀：“长官，这是你的朋友吗？”
“你是有栖。”司柏德近乎敬畏地说。
有栖一怔，抓了抓湿润的头发，点点头。
顾丹墀以为司柏德会立刻扭送有栖，把他抓到车上，一路开往皇室，拍门拍窗地叫出六公主，再按头他结案，把杀死三王子的真凶定为纳查。然而司柏德和本尼迪克特只是如痴如醉地盯着有栖，完全忘记了之前的剑拔弩张。他轻咳一声，对有栖说：“这位是司柏德中尉，这位是本尼迪克特·库克上尉。有栖，有一件事，非常重要，请你现在就回答我。皇室说你偷了一样东西，非常重要，那是什么？”
有栖一怔，朝他苦笑：“长官，你知道的，我什么都想不起来。”
顾丹墀朝他手腕上望了一眼，有栖会意，立刻把左手藏在身后，朝他摇头。
“听话。”顾丹墀哄他，“手镯摘下来，让我们去跟皇室核实。”
“不。”有栖顽固地摇着头，“你为什么会怀疑是手镯？五王子都没有怀疑是手镯。在我醒来的时候就戴在我手上。这是我的。除了那两个装运孩子的强盗，没有人觊觎它。”
顾丹墀敏锐地捉住了信息：“你和五王子有过直接的交谈？”
有栖点头。
顾丹墀想追问他到底怎么和五王子交谈。当时的情况究竟是怎么回事。然而司柏德和本尼迪克特还在旁边虎视眈眈。他担心有栖说出不该说的事，牵扯出不该牵扯的人。
目前来看没有不该说的事，只有能不能让他自己保命的事。顾丹墀轻轻叹息，整理着最新发现的思路。皇室说有栖偷了东西，这样东西不能出现在当铺。手镯显然可以在当铺公开拍卖，或许皇室指认有栖偷的东西不是手镯。
记忆。
一个大胆的念头掠过顾丹墀的脑海。皇室想要有栖，很可能是因为有栖是唯一一个目击者。尽管他失忆了，但是他有随时恢复记忆的可能。三王子谋杀案很可能牵扯到一些皇室不愿意透漏的内幕，让随时会恢复记忆的有栖留在他们身边，会成为隐藏的巨大威胁。
脸颊上热辣辣的，有栖又在盯着他瞧。这种注视实在分心到恼火。这家伙又不是他，从小没有见过别的埃博族人，这家伙言之凿凿地说，阿瓦隆之晨上还有别的alpha，为什么总是盯着他看，难道他比别的alpha多长了一个鼻子、多长了两个耳朵？
“等一下。”司柏德终于回过神，“一等兵，你在什么地方找到他的？”
“在损毁车子的工厂。”顾丹墀向司柏德报告，“我还没来得及调查工厂的名称和背景。正准备现在着手调查。”
“快去。”司柏德挥一挥手，顾丹墀刚要去摸电脑，司柏德又把他叫回来，“你怎么不问问他是怎么到工厂的？”
“报告长官，有栖说他失忆了。什么都不记得。”
这句话总算让司柏德暂且脱离了美貌迷梦。他和本尼迪克特对视一眼，又开始胡乱地抓着头发。
“失忆，失忆……老本，不是我跟你吹，我告诉你，我在阿瓦隆之晨遇见的犯罪者，十个里有八个说自己失忆了。不记得了，不知道，不清楚。现在你的手下也来这套？”
“丹墀。”本尼迪克特挺身而出，“你再问问有栖。怎么会失忆，还记得什么？”
明明有栖就站在他们身边，每个人都叫他向有栖传话。顾丹墀叹了口气，揉了揉眉心，说：“他只记得三王子死后的事。长官，军部大楼里是否有记忆测试装置？我们可以通过装置，让有栖指认黑船的主人。”
一语惊醒梦中人。司柏德恍然大悟，一拍大腿：“不错，果然是一等兵，看看，新人王就是不一样。可不是嘛，有一个房间。没人用过，没人知道那些东西么用。老本，你去安排。在五楼。”
本尼迪克特领命去了，顾丹墀又想打开电脑，搜索工厂的信息。司柏德在他身后大声呼吸，感叹：“房间里少一个人确实不一样。刚才简直挤得我喘不过气了。喂，一等兵，有栖为什么要杀死三王子？你问他了吗？”
顾丹墀一怔，说：“他丧失了以前的记忆。我没有问……”
司柏德像是早知道他会这么回答，志得意满地晃晃手指，说：“一等兵，我要给你上一课，免费。这堂课是什么呢？这堂课叫，喜欢过，就会留下痕迹。这个人啊，或许他不记得以前的事了，但是，如果他以前和三王子有过一些纠纷，咱们不说是好的纠纷还是坏的纠纷，就说有这么个纠纷。那他会从心里记得。你给他看看三王子的照片，看看他什么反应。”
顾丹墀朝有栖看了一眼，有栖并没有反对，也没有注视司柏德，而是看着手腕，便调取三王子的照片，让全息照片浮动在狭小的房间里，生动的照片占据了本尼迪克特空出来的空间，像是又来了第四个人。
他只有媒体公布的三王子讣告照，不知道照片是否经过专业精修，成了本人的升级版。有栖顺从地抬起头，看着三王子的照片。他的脸上没有泄露出任何情绪，然而顾丹墀感到信息素在扰动。一种隐约的恐惧和不快，从他身上传来。
他在害怕。
他的虹膜稳定，心跳稳定，血压稳定，他的大脑中没有浮现关于这个人的鲜明记忆。但他仍然感觉到了恐惧。司柏德说的有点道理。曾经发生的事是不可能全部忘记的。它一定会以某种形式沉淀下来。
“看出什么来了？”司柏德问，“有栖记不记得这个人？”
有栖默默摇头，垂下眼睛。顾丹墀朝司柏德看了一眼，无意识地隐瞒了他的感知。
“不记得，长官。”
司柏德朝他半是讥讽地竖起大拇指。“挺厉害。这个失忆的真假我不知道，但我可以说，就算是演员，这个演技我也可以给优秀。对了，一等兵，你问问他，有没有见过花见？听说那是个非常出色的大明星。”
有栖朝顾丹墀摇头。顾丹墀向司柏德报告：“报告长官，他说没有。”
司柏德啧了一声：“可惜。真可惜。还是这个地方太小。哪怕是皇室，也见不到什么大人物。喂，一等兵，你看没看宣传手册？站台对面的大楼，本来是一张花见的海报，换成了三王子的讣告。那个特别好看的人就是花见。你说说，是花见好看，还是这个小嫌疑人好看？”
这次轮到顾丹墀茫然摇头。他没有细看花见的海报，只记得宣传手册上的旖旎光彩。从装点城市的角度讲，一个大美人的海报肯定比一张讣告要美丽得多。司柏德摆弄着军帽，自言自语地埋怨：“这个老本，预定个记忆探测室，怎么预定到现在？这点事还要我亲自去预定吗？一等兵，你问问他。”
没等顾丹墀找到本尼迪克特的通讯号码，两声不耐烦的剥啄后，门立刻被推开。朱尔站在门口，一脸冷若冰霜。
“现在你们已经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了吗？”她朝顾丹墀尖声说，“你找到了关键人物，没有告诉我？你打算什么时候说？就连你也不听管辖了吗？”
朱尔来了？谁告诉她了？
没有得到顾丹墀的即时回答，朱尔更加愤怒。她撩一撩头发，深吸一口气，显然准备发表重大讲话。然而她的讲话沉寂了。和所有人一样，她终于看到了有栖。 讯读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请勿在此丢弃老婆[星际]更新，第 24 章 询问免费阅读。https://www.xunduxs3.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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