蛙声聒噪,一如他此刻混乱的心绪。
油灯没有续油,摇晃着逐渐熄灭,桌子上还摊着批阅一半的书卷,旁边的宣纸上晕染着大团的墨水,写了一半的字也是字迹纷乱。
他之前想静下心来继续看书,写一写批注,但……他根本静不下来。
林文元直勾勾盯着天上的明月,已经不敢去想自己是怎么给女人换上的干净衣衫和被褥。
家里没有女人衣服,他只好闭着眼睛给人换上自己的内衫。
不对啊!
林文元突然坐起,他怎么没想到请赵嫂子帮忙!
他气的锤了自己一拳,又颓然的倒下。
污了人家姑娘清白,他为自己不耻。
林文元打定主意,决定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负责,这才勉强平静下来,翻身准备睡去。
这时一声细微的呻/吟若有若无地从卧房里传来,他立刻翻身坐起来。
姑娘她醒了?
床吱呀一响,林文元下了床穿好鞋走到卧房门外,正要推门的手一顿,又纠结起来。
屋内的声音更加清楚,像是痛苦的无意识呓语,想起刘大夫交代的话,今晚凶险,若是人高烧不退就糟了。
林文元再顾不得纠结,推开门走进去。
床上的女人在痛苦地说着什么,他点亮油灯,端着灯走到床边。
女人脸色苍白,额头上都是汗,嘴唇干裂,趴在床上捂在被子里,只露出一张小脸。
人家姑娘的身子都看了三次了,现在还矫情什么,照顾人要紧。
林文元自暴自弃地拿着帕子给女人擦汗,又把手贴在她额头上试探温度。
没烧啊,怎么这么多汗?
盛夏夜晚的蛙声聒噪,林文元灵光一现,恍然大悟。
这大概是……热的。
他心虚的给女人拉开被子,她身上白色的内衫微微濡湿,透出一点肉色。
林文元扭头移开眼睛,又扭回来,借着油灯细心的打量女人身上的伤,伤口看着没有发炎溃脓,人也没烧起来,他下意识松了口气。
他颤抖着手给人拢好衣服,低头凑近女人嘴边。
“水……我要水……”
女人声音沙哑干涩,热气呼在林文元耳朵上。
他红着脸起身,端来灶房备着的温水,小心翼翼扶起女人喂下。
女人即使在昏迷中也带着极强的戒备,她只下意识喝了几口就闭嘴不愿再喝,眼睫颤动似乎努力想醒过来。
林文元又扶着人趴下,扭头去了灶房,炊烟袅袅,片刻后他端着炖的软烂的小米粥回来,扶起女人靠在床柱上,避开背上的伤口,一手端碗一手拿勺子,一勺一勺地吹凉后给人喂下。
或许是小米粥太香,又或是女人实在伤重,终于忍不住张嘴一勺一勺的咽下。
林文元给人喂完饭,有条不紊地扶人趴下,又给盖上一条轻薄的床单。
他搬了个矮凳坐在床边,决定今晚守夜好了,以免伤势突然恶化。
看着女人的睡颜,林文元怔怔出神。
村里有个田阿嬷,年轻时没了相公,又没个孩子,这么多年里一直独自寡居,他不妨提上礼品和银两,央田阿嬷来帮忙照看这姑娘一段时间。
毕竟男女授受不亲,他既然已经不小心看到……所以还是找旁人来照顾要好点。像什么擦身喂饭换衣甚至方便的事,还是让女子来吧。
另外……
等姑娘醒来,他一定要请罪,并且和人说清楚。
林文元心里下了重大决定,心头的重担这才轻了一些。
天边泛起鱼肚白,林文元一夜没睡,时不时喂人喝几口水。
他揉揉干涩的眼睛,起身翻出刘大夫傍晚差学徒送来的药,去灶房熬药。
苦药在陶罐里用小火煨着,林文元将小米下锅,应付着炒了盘青菜,看药熬的差不多了,便盛出来端到卧房里。
等药放凉给女人喂下去后,林文元草草用过早饭,又给她喂了半碗米粥,拎着竹篮去田阿嬷家。
田阿嬷虽然头发已经花白,但身子骨很硬朗,林文元到时她正在院子里扫地,养的几只鸡到处乱跑啄食,一群鸭子刚出了院门往大河去,养的那条大黄狗也老了,窝在院门口眯着眼打盹儿。
大黄狗抬眼皮懒洋洋看了林文元一眼,一个村里的,气味熟悉,大黄狗颇有灵性地冲着田阿嬷汪汪叫了两声示意。
田阿嬷放下扫把,擦把手走过来。
“是林先生啊,来来家里坐,吃饭了没?阿嬷给你打个荷包蛋吃,正好家里的鸡这几天下蛋了。”
“不用了阿嬷。”
林文元婉拒,放下手中的竹篮说明来意。
“哎呦呦,都是小事嘛,东西你还拿回去。”
林文元不肯。
田阿嬷自己一个人也种不了地,便把家里的地借给村里的王家。王家人多,吃的粮食多,自己家地少不够种,就借了田阿嬷家的地,每年打了粮食会先分出一部分给田阿嬷送去。
村里人平时也都很照顾田阿嬷,毕竟田阿嬷人好又和善,尤其喜欢说媒,许多户人家都是田阿嬷牵的线,所以有事没事会照拂田阿嬷给她送点吃食。
田阿嬷自己种的菜养的鸡鸭也会给别人送去点,毕竟一个人加一条狗也吃不了多少。
所以林文元从竹篮里拿出面粉、鸡蛋、腊肉和一块碎银时,田阿嬷拒绝了。
她又不缺吃的,帮林文元照顾个姑娘不算大事,更何况她自己一个人守着个屋子,伴着条老狗,有时候也觉得孤单。
倒是能出门去找几个老姐妹唠嗑,可是人家都儿孙环绕的,看多了难免伤感。
两人推脱了一阵,田阿嬷收了吃的,把银子又塞给林文元。
“你办私塾,有时还去镇上替人抄个书不容易,这银子就自己留着娶媳妇吧。”
林文元被媳妇两字一激,不知想起了什么,低下头红了脸。
田阿嬷从屋里翻出个大竹篮出来,递给林文元。xündüxs.ċöm
“阿嬷闲着没事随手编的,你拿去用。”
林文元提着两个空竹篮和田阿嬷一起往家走,阿嬷又开始唠叨。
“先生如今有二十四了吧,上次给你说的李家姑娘怎么样,那孩子勤快,人又实性子,是个过日子的,我看她对先生也有意。”
“这婚事可不能再拖了啊,不然你爹娘也看的着急。”
林文元从小随父母迁到镇子上,少年时父母外出双双出了意外,后来他考中秀才后一直不能高中,索性卖了宅子搬回村里的祖宅,办起私塾。
“阿嬷说的是,其实我……”
他说到这里又突然闭了嘴,还没问过人家姑娘,怎能自己决定。
田阿嬷再问,林文元说什么都不肯开口了。
两人到了林家,女人还昏睡着,田阿嬷看了女人身上的伤,也是心疼的直摇头,林文元把草药和纱布交给她,她换药时都是抖着手的。
“这姑娘怎么伤的这么重,唉,真是受苦了。”
田阿嬷已经吃过早饭,林文元便把锅碗洗了,匆匆给见底的水缸挑满水,捧着书急忙去了私塾。
去私塾的路上,碰见的村民都熟络地打招呼,还有人问起他在河边救的那个女人。
村子小,他从河边捡了个重伤的女人回家这种大消息,昨日一天立刻传满了村里。
林文元懊恼地扶额,这下全村人都知道他辱了人家姑娘清白,这可让姑娘如何是好?以后如何自处?
他魂不守舍地到了私塾,孩子们都在座位上坐的整齐地诵读,见林文元进来,纷纷先生、先生地叫。
林文元昨日因为自己的原因耽搁了课,便掏出一捧蜜饯,给孩子们分下去。
赵昀骅开口喊:“先生,你捡的那个姑娘好看么?”
林文元窘迫,他强撑出一本正经的表情训斥,“书中自有颜如玉,你倒不如多读读书。”
他翻开书卷,从昨天落下的开始讲起。
田阿嬷给女人换了药后坐在一旁守着,突然想起女人身上还穿着林文元的内衫,她倒没多想,还以为是刘大夫和小学徒给换的,想着林文元家里应该没女人衣服,就回家取来了自己的几套衣裙。
她烧了热水给女人擦身后换上干净衣服,坐在院子里洗林文元的内衫,白色的内衫上沾了几点血迹,田阿嬷正努力揉搓着,对面住的赵王氏开门出来。
赵王氏提着瓦罐正要去给田里的赵满仓送饭,瞧见田阿嬷坐在林文元的院子里洗衣服,一时好奇,打发了大丫头去送饭后进了院子。
“阿嬷怎地在这里洗衣服?”
赵王氏给田阿嬷抓了把炒麦粒吃,自己端过木盆揉搓起来。
“还有血?是屋里那位姑娘的吧。”
两人唏嘘了一阵,赵王氏不敢看女人的伤势,她听说很重,于是从家里提了块腌肉过来,放在了灶房。
“等那姑娘醒了,也给补补身子。”
赵王氏觉得林文元挑水不容易,便和田阿嬷打过招呼,把衣服端去河边洗。
田阿嬷开始熬药时,已经到了晌午,太阳毒辣,林文元一边擦汗一边进了院子。
往年这么热的天气,他都是带着干粮在私塾里吃,但如今家里有一老一少,他便赶回来做饭。
田阿嬷说家里还有条老狗等着喂,又给林文元说赵王氏送了腌肉后便走了。
林文元一头扎进更闷热的灶房,看到案板上的腌肉,心里记下,寻思什么时候给人回礼。
他切了块腌肉,细细的剁成肉糜煮进米粥里,又切碎青菜一起煮了进去。
林文元端着药进了卧房,女人睡着,他探手摸摸额头,没有烧,就放了心。
床边叠放着几套衣裙,女人身上也换了药和新的衣衫。
林文元觉得田阿嬷年纪大了,不好两处跑,想着让阿嬷暂且住他家,把大黄狗和鸡鸭一起挪来。
林文元扶女人靠在床柱上,女人之前被田阿嬷照顾时就昏昏沉沉的要醒,此刻被林文元的动作刺激,眼睫颤动就要醒来。
她天赋异禀,师傅也时常夸她对于危险的天然直觉,在师傅手下和鹰翎峰从小接受杀手训练,她是有史以来第一位女零壹号杀手,像这种长时间的昏睡,将自己暴露在未知环境中,即便有重伤的原因,也十分罕见。
但是昏迷中她潜意识里居然没有察觉到危险。
林文元转身去桌边端药,床上靠着的女人睁开了眼。
她眼神还迷茫着,但已经意识到了自己正处于陌生的环境中。
瞧见桌边背对着自己的男人手中不知拿着什么东西,正要转过身来,女人条件反射摸向自己的腰间。
刀没了!
她眼神一厉,纵身飞扑向男人,往对方的死穴攻去。
然而内伤在身,还伤到了大腿,女人一头撞在了林文元背上。
“哗啦——!”
林文元手中的药碗飞出去落在地上砸碎,药泼了一地,屋里苦涩的味道瞬间浓重。
他猝不及防被女人扑倒在地。
女人的手就卡在他的脖子上。 讯读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那个暗恋我的男人更新,第 17 章 我的刀呢?!免费阅读。https://www.xunduxs3.com
章节错误,点此报送(免注册),
报送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