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别犯傻啊,你到贺家那是阴差阳错,谁都不欠。就算你到光明村保护龙温山一去好几年,贺叔也没跟你生分。同我爸喝酒念叨起你,还是一口一口儿子呢。”
“本来你俩也没啥利益纠纷,你”
“不,你错了。”符横云笑了一声,话筒另一端透出几分随意:“我跟贺虎之间不是利益那么简单。”
只要贺虎认定他的一切都是依靠贺家得来,那这个矛盾就永远无法解决。
贺虎心态失衡,不论自己做出什么举动,他都会觉得是挑衅。
此次回京市,不过凑巧跟养父见了一面,言谈间说及自己已经结婚还有了孩子,为的是让养父知道,他这几年其实过得很不错。
没想到就这么简单的事,竟让贺虎忌惮如斯。
恍如惊弓之鸟一般,跑到苏省威胁恐吓。
此刻他尚且做出如此不入流的事,以后呢?
尤其是
他确实有在军中更进一步的想法。
以贺虎的心性,他必定会认为这是养父拿贺家在军中的威信给他铺路,只会愈发愤懑不平,恨上他不过是迟早的事。
只有他过得凄惨不如他,贺虎内心的愤懑才会平息。
可符横云从不觉得他欠贺虎。他不否认,是贺家给了他成长的土壤,对此他感恩在心。
必要时也愿意为了贺家牺牲。
然而,他能走到今天,从来不仅仅是凭的贺家人的身份。
他也不可能因为顾虑贺虎的情绪一退再退,直到让自己跌落到尘埃。
若贺虎心魔难耐,选择向他下手,他愿意看在养父母的份上忍他一次。
可不能把主意打到他的妻儿头上。
秦光耀笑容一滞。
“你心里有数就行。”
“我不方便跟家里联络,你告诉我媳妇,这边工作已经在尾声了,不出意外,我很快就回去。”
秦光耀挂断电话,看着格子窗外若有所思。
“咚咚”
敲门声响起。
随即门被推开,进来的是他的妻子,罗婉莹。
罗婉盈皮肤白皙,脸晕朝霞,眉毛是柔软的柳眉,没有明显的眉峰,天然窈窕生成。
身材不瘦不肥,走起路来,腰肢摆动,有种江南水乡中撑伞的女子莲步轻移的温婉。
她将咖啡放在书桌上,眼睛随意往桌上一瞥,见丈夫手里拿着电话听筒,柔声问道:“谁打来的电话啊?”
秦光耀端起咖啡,小口抿了一下。
摇头道:“你不认识。”
“哦?”罗婉盈在他对面椅子坐下,饶有兴趣的问道:“谁啊?我们结婚的时候,他来参加了吗?”
秦光耀先是张了张嘴,“他是……”
话音一转。
“我的生死之交,以后你自然会认识。”
贺家的事明面上风平浪静,实则暗流涌动。
贺叔和元阿姨记挂着云子,贺家老二、老小也是时常念叨这个大哥。
虽说他们在贺虎面前从来不提,但他未尝不知道。
因此,贺虎却对云子的存在向来很敌视。
当初云子回光明村,名义上的理由是退伍转业,贺虎便提出到基层部队混两年资历,想顺理成章顶替云子的位置。
可带兵打仗的位置又不是世袭的,是能轻易顶替的吗?
那无疑是对手下士兵的不负责,是对他们生命的践踏,也是对战场的亵渎。
贺叔没答应,但也没粗暴地否定。
这时,他或许也想看看亲儿子能不能扶起来。
是以将贺虎扔进了最残酷的尖刀营。
不到一个月贺虎便哭爹喊娘,要求退出。
元阿姨想方设法给他在机关单位弄了个缺儿。
可这人就是个眼高手低的主儿。
觉得机关里当干事不如部队里当军官威风,也不知道沈斌撺掇了些啥,班也不上,成天跟着沈斌一行人吃喝玩乐,还死活要娶沈斌的妹子沈如。
沈家那样靠着x人帮发家的家族,但凡有点政治嗅觉的家庭都不会同意这样一门姻亲。
但贺叔最后却同意了。
明眼人都能猜到贺虎已经被贺家放弃。
偏偏贺虎自己不知道,还当贺叔看重他对他心怀愧疚才会满足他的想法呢。
说回自己这边。
婉莹呢,太过单纯。
当初秦家被远调到西北兵团,两家担心调职以后秦家会迎来进一步的调查,也不知会被安个什么罪名,婉莹索性提了离婚,然后带着刚出生的女儿住在娘家。
也不知道怎么就跟沈如交上朋友了。
等秦家重新回到京市,秦光耀确实感动于她的不离不弃。
同时也是为了女儿,两人办了复婚。
可他并不喜欢妻子跟沈如来往,劝了几次被当成耳旁风后,索性外派将妻子带了过来。
“反正以后也会见面,那不如你现在就告诉我啊,我想知道我和媛媛不在你身边的那几年,你身上发生的所有事。”
秦光耀笑了笑,宽慰妻子:“我现在不是好好的?”
罗婉盈蹙眉道:“……可我想多知道一点。”
小如上次来电话说,傅佳到他们家拜访,爸妈对她特别亲切,言语间提到光耀的名字,惋惜两人当初没成。
刚才的电话,难道是傅佳打来的?
“那你告诉我,刚才打电话的是男还是女。”
秦光耀微微皱眉,有点不高兴但他面上没表露出来。
只是方才喝咖啡时的惬意已经变成了淡然:“男的,婉莹,你到底想问什么?”
“我,我就是随便问问。”罗婉盈眼神慌乱,手指不安的搅着衣袖。
见丈夫态度一下冷淡下来,忙不迭地道:“……爸妈想要傅佳当秦家的媳妇,我,我真的只是随便问问,我没有多想。”
“你怎么知道傅佳?”
傅佳下乡的时间在他结婚之前,婉莹从哪里听说的傅佳?
秦光耀沉下脸,稍加一想便猜到了大概:“是沈如跟你说的?”
“……”罗婉宁见丈夫表情难看,心里打鼓。
她眼神闪烁,舔了舔嘴唇,声如蚊蝇:“……嗯。”
沈如,沈如。
又是沈如!
秦光耀握着咖啡杯的手紧了一下,骨节凸出发白。
他忍耐地闭上眼,过了一会才睁开,声音无比冷淡:“婉莹,我是不是跟你说过很多次了,不要跟沈如再来往,她并不是一个值得深交的人。”
罗婉盈低着头:“小如真的不是你说的那种人。还是,傅佳不能提吗?你是不是跟妈一样,后悔没跟傅佳结婚?”
秦光耀揉着眉心。
但他还是忍着火气解释:“我跟傅佳不是你想的那样,傅佳并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傅佳。”
“那妈”
“妈看着傅佳长大,不过是随口一说。”
“可是”
“好了。如果我跟傅佳有什么,我不会跟你结婚。婉莹,你受沈如的影响太深了。”
他不知道沈如到底给妻子下了什么蛊,说什么她都深信不疑。
婉莹单纯,秦光耀当初答应结婚便是看中她的善良、纯粹,她的喜欢简单直白,只是因为他是他,而不是因为他背后的秦家。
他娶妻,不图爱不爱,就图个省心。
他自认做到了一个好丈夫该做的事。
可如今,似乎过于单纯了。
罗婉盈满面委屈,她眼中闪过失望:“既然你跟傅佳没什么,为什么还要来往?你说小如不好,可她做了什么罪大恶极的事吗?不过是把这出青梅竹马阴差阳错,彼此错过的故事说给我听罢了。你要是问心无愧,哪里值得这么生气?”
秦光耀本来不欲跟她争执。
此时她在气头上,他如何解释她都听不进去。
可听到她理直气壮的要求时,秦光耀的脸彻底冷了下来。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话吗?秦傅两家走动二十年,就因为你那点猜忌就断了交情?冲你说出这句话,你就该反省自己的脑子是不是被沈如灌了水。”
罗婉盈从来没见秦光耀这么凶她。
起因不过是她不想他和傅佳来往。
她嘴唇轻颤着,硕大的泪珠“刷”地流出来:“你少偷换概念,我没说两家不再往来,我说的是你和傅佳两个人不该走动……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你居然为了她凶我,你还说自己对她没什么……”
秦光耀眉头紧拧出几道褶子。
突然觉得从未有过的疲倦:“你说话能不能过过脑子?从你嫁到秦家,我有要求你跟异性朋友绝交吗?”
“可是,我跟他们清清白白……”察觉到秦光耀身上的低气压,罗婉盈换了个说词:“是,你对傅佳没有那种想法,万一她有呢?她若是没有,妈为什么要那样说,妈肯定还是记恨之前我跟你提离婚的事,可当时咱们全家都被调到兵团,隔壁王司令家还直接进了监狱。我提离婚,不也是为了媛媛不跟着去受苦吗?妈怎么能……”
秦光耀的火气压了又压,是真的压不下去了。
“罗婉盈,你闭嘴!”
“我哪里说错,妈就是看我不顺眼,她……”
“砰”的一声。
秦光耀抄起手边的咖啡杯往地上扔去。
……
屋里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过了约莫半分钟,杂乱没有节奏的敲门声响起,随后传出小姑娘害怕的哭声:“爸爸妈妈,你们是不是吵架了?不要吵架……”
秦光耀深呼吸,尽量用最平静的声音哄闺女:“没事,爸爸妈妈没有吵架,是爸爸手滑,杯子掉地上了。”
说着,他起身打开门。
直接抱起眼睛红红的小姑娘,不让她看到书房里泫然欲泣的罗婉盈。
边抱着她回房边哄道:“到了该睡觉的时间了哦,乖,爸爸给你讲武松怎么打死老虎的故事。”
小姑娘被哄开心了,可还记得妈妈呢。
她糯糯的问道:“妈妈不听吗?”
“……因为妈妈困了呀。”
“……”
秦光耀哄闺女睡着后,又回到书房。杯子的碎片已经被打扫干净了,他拿起电话正要拨号,罗婉盈突然出现在门口。
她不说话,就用那种“你果然要联系她”的眼神看着自己。
秦光耀心里窝火,想照原本的想法立刻联系姜糖。
又思及妻子和沈如的关系,忽然庆幸自己嘴巴够紧,根本没打算把云子的事说给她听。
否则,沈如若是从婉莹嘴里知道云子一家的消息做出些什么事,他哪来的脸见兄弟!
秦光耀用力将电话挂上。
罗婉盈眉目蹙了蹙,苦笑溢出:“果然。”
可惜,此刻的秦光耀根本没心情再哄她。看都没看一眼,摔门离开。
姜糖第二天接到电话,知道符横云任务完成得很顺利,心里终于安定了。
又过了一个礼拜,符横云回来了。
随之而来的是,贺虎竟找人递了请帖。
邀请他们夫妻上门做客,说是想当面给姜糖赔罪。
符横云捏着请帖,看了好一会儿,突然笑道:“去看看他要玩哪一出。”
姜糖闻言先是一怔,随即蹙起眉头:“你想做什么?”
符横云:“我能做什么?人家既然要道歉,我得去看看他们的诚意而已。”
“你……你跟贺家的关系如今??”
符横云面不改色,不愧是做大事的人,他嘴角勾了勾:“以为我跟贺家闹翻了?”
姜糖撇嘴,小声吐槽:“我以为你跟他们桥归桥,路归路了。”她不觉得符横云是那种冷血动物,能做到跟养育自己二十年的家庭一刀两断。
但也不认为他会拖泥带水,跟贺家缠缠绵绵。
所以,他现在的举动尤为怪异。
符横云明白她的潜台词:“贺家所有人待我都是真心的,即使当初发现我不是贺家人,其实贺司……爸征求过我的意见,问我是继续留在贺家,还是回符家。”
“我回光明村确实有贺虎的因素,但不全是。”
“只要我一天没有转业,我跟贺家就不可能真正做到切割。二十年在我身上的烙印太深了,只要爸没有明确表示将我逐出家门,那我身上贺家人的标签永远都存在。贺家的二弟、三妹天性散漫爱自由,并不愿意子承父业,贺虎……你见过了,应该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他接不了爸手里的担子。”
姜糖不笨,听到这儿已经明白了。
“所以,你要吃下贺家的资源?”
符横云道:“互惠互利。于我是锦上添花,于贺家嘛,他们别无选择。”
因为贺家没有人了。
而政治一向是残酷血腥的。即使你什么都不做,也有的是人想把你踩下去,并且能无中生有无数个罪名出来。
一头没有了牙齿的老虎,面临的不是“威势不再”的局面,而是能不能生存下去。
贺家一旦后继无人,军队里的权力被其他人彻底瓜分,接手的人若是与贺家交好倒也罢,万一得势的是其他派别呢?
除了贺家遭殃,被外人视做贺家派系的其他人也难逃牵连。
比如他。
符横云不会允许自己陷入如此被动的局面。
另一件事更是让他下了决心。
这次他回京市,即使他与贺家多年不联系,身世之事当年更是被有心人传得沸沸扬扬,大院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可不论是老首长还是从前跟他不对付的人,他们的言行举止依然当他是贺横云,而不是符横云!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他若是不拿出态度,贺家风光或许与他无关。
但贺家倒霉,他一定跟着倒霉。
这让他不得不调整计划。
姜糖抬起头,正想说什么。
突然闻到一股臭味。
她熟练地往摇篮里瞅去,果然,大宝五官扭曲,十分用力的样子。
他又拉粑粑了。
姜糖一下忘了自己要说什么了,满脸嫌弃地捂着鼻子:“哎呀,你看他又拉了,好臭啊,你来帮他洗屁股吧。”
她真是服了。
谁说小婴儿拉屎不臭啊,自从她给两个小家伙打了蔬菜汁做辅食后,他们拉的便便就臭得不行。
她怀疑自己总有一天会被熏死。
符横云好笑地看着天真无邪咬着小拳头,还不知被亲妈嫌弃的小家伙,认命打水去了。
到了请贴上的日子,姜糖请了半天假。
贺虎似乎为了炫耀自己今时不同往日,特意选了省城最贵的咖啡厅。
据说这是省城最洋气最时髦的地方。
但是,在姜糖眼里,可寒碜了。
不过是街口随便一个门面,外墙呢,嵌着细细碎碎的彩色玻璃,玻璃之外做了一排木格栅。
门小小的,也装了半人高的木栅栏,门上挂着一块木匾,写着“咖啡厅”。
进去后就是稍显别致的小桌子,旁边放着造型普通的斗柜,斗柜上摆着收音机。
里面传出咿咿呀呀的戏曲声。
姜糖看着四周,眼神扫视了一圈,对“最贵”两个字有了新的理解。
贺虎见状,那股被女人打了的郁气突然就散了。
他似乎重新找回了优越感,语气难掩傲慢道:“怎么样,这个地方不错吧,我今天邀请你们过来,是真的很有诚意想向你们道歉。”
姜糖撇嘴,真是穿上龙袍也不像太子。
活脱脱的暴发户啊。
“哎,坐啊。你们别见外,他啊就这臭德性。毕竟好不容易回到家,爸妈有点太宠着他了。都当爸的人了,妈还成天把他当孩子照顾呢。”
唷,没想到这个不像太子的太子还是个巨婴呢!
姜糖心里腹诽,笑眯眯地看着她。
“嗐,我都忘了自我介绍了。”
沈如爽朗一笑,朝姜糖伸手:“很高兴认识你们,我是贺虎的妻子,沈如。”
“听爸说,符同志似乎比大虎早出生,往后我们就叫你哥了。”不等符横云说话,她转头又看向姜糖,笑得特别和善:“姜姐,这次是大虎不对,我们今天就在这里以咖啡代酒给你道歉,咱们化干戈为玉帛,爸看了也开心。”
姜糖:……
什么?
姜、姐??
你敢把眼角的皱纹拉直了再说吗??!!
作者有话要说:姜姜死亡斜眼感谢在2020121007:14:182020121109:38:0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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