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yrant快步走来,东张西望一番,皱起眉头:“那个大块头呢?不应该跟着你寸步不离么?”
“阳光太好,”邵麟指了指院子另外一头,“长椅上睡着了,我也不想打扰他。”
“哦?”tyrant大声“喂”了两声,但远处打瞌睡的人毫无反应。tyrant眉心一隆,大步往那个方向走去。
邵麟心跳再次加速,大脑转得飞快如果tyrant叫不醒他,那事情可就糟糕了。如果最坏的情况发生,他又该用什么说辞?
见鬼,明明观察了好多天,中午是最安全的。
幸运的是,tyrant上前一踢big的脚,大个子黑人突然就从椅子上崩了起来。邵麟这才松一口气。还好他控制了药量,big块头又大,安眠效果十分有限。
tyrant见big这么快就醒了过来,不像是被药了的模样,便不再怀疑。他变脸似的,又对邵麟露出一脸亲热的笑容,伸手揽过邵麟肩头,又往院子里走去:“我就随便问问,瞧把你给紧张的。来,看你无聊,咱们散会儿步解闷。”
邵麟和tyrant在小院子里走了两圈,最后没忍住,还是讨好似的问道:“我什么时候才能出去转转?”
“饶了我吧kyle,最近特殊时期,你懂的,我不能犯错误。”tyrant无奈,“你为什么这么想出去?我的庄园不好么?”
“来这儿这么多天了,我都还没去外面玩过,”邵麟语气里带了一丝埋怨,“就连当地有什么特色菜都没吃过。”
“特色菜?这好说!”
邵麟没能出门,但当晚就吃到了一大盆当地特色菜拼盘刷了当地调料的肉串、海鱼放在深绿色的芭蕉叶上,烤得滋滋儿冒油,色香味都是上乘。阿秀笑着说,tyrant可是特意请了当地最有名的餐厅大厨做的。
邵麟表面上露出一脸惊喜而期待的神情,却在心底狠狠把tyrant切成片给涮了一遍。这该死的,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有机会把消息给传出去?
菜是好菜,酒自然也是好酒。
就连阿秀都忍不住酸了一句:“我真羡慕你,kyle,我从没见过tyrant对谁这么上心。”
邵麟只是笑。
tyrant喝了不少酒,话自然也多:“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要对你这么好?”
邵麟有些奇怪地看着他。
tyrant突然大笑,指着邵麟,扭头看向阿秀:“他不记得了,哈哈哈,他不记得了!”
阿秀微微蹙起眉头,纤细的手搭在他肩膀上,轻声提醒:“你今天喝多了。”
tyrant有点上头,不理阿秀,反倒给自己倒了更多的酒,兴致勃勃地讲起小时候的事:“你真不记得了?当年我才十岁吧,也不知道你多大了……”
tyrant小时候,还不叫tyrant。那时候,他有一个更可爱的名字teddy。teddy的父亲,就是当年“海上丝路”臭名昭著的“暴君”,后来入狱、贺连云名义上的大哥。
暴君有无数女人,也有好几个儿子。
那几个年纪足够大、并且参与家族业务往来的,在十七年前都随着父亲一并落网了,恰恰留下了年纪尚小,且非常不被老暴君看好的小儿子teddy。
天色漆黑,雨“唰唰”地下着,暴君在c州的宅邸门外,小teddy一个人在雨里罚站。父亲认为他犯了错老暴君给每个孩子买了一只兔子,要求大家用不一样的、且有创意的方式杀死它。teddy抱着那一团毛茸茸的小东西,实在不忍心,便央求父亲自己能不能把它养起来,却被父亲视为“十分软弱”,赶去了门外淋雨罚站,不准吃饭。
他几近贪婪地看着屋里暖黄的灯光,听着父亲与其它兄弟姐妹之间的欢声笑语,心里难过极了。
就这样,teddy在雨里站了很久。
到现在,闭上眼,他都能回忆起kyle小时候的模样那个小男孩长着一双混血的大眼睛,眼窝凹陷,睫毛又密又长,鼻子尖尖的,皮肤在雨里看着质感像玉。男孩撑着一把比自己大出许多的黑伞,有点腼腆地踮起脚跟,把伞撑到了他的头上,奶声奶气地说道:“你怎么一个人站在这里呀?”
teddy垂头丧气的,没滋没味地一撇嘴:“爸爸罚我不准吃饭。”
“哎呀,”小男孩突然睁大了眼睛,伸手摸进自己的口袋,“那你饿不饿啊?”
teddy有点不好意思地抹了把脸,低声说自己不饿,可就在这个时候,肚子不争气地发出了一声“咕噜”,顿时,他把脑袋埋得更低了。
小男孩显然是听到了他肚子里的声音,忍不住莞尔一笑,但很快他又觉得这样似乎不太礼貌,就一本正经地绷起脸,假装自己从来就没有笑过,那模样格外可爱。很快,小男孩从口袋里掏出一块巧克力能量棒,塞进teddy手里,说这个给你。
teddy愕然地瞪圆了双眼。
在那一瞬间,天地间似乎只剩下了“沙沙”的雨声。teddy接过那颗巧克力,像是接过了什么特别珍贵的东西。在他爹不亲娘不爱处处被哥哥姐姐们欺负的一生中,从来没有谁主动对他好过。
他认真而惊奇地打量着那个小男孩。
可就在这时候,一个穿着黑色风衣的男人从别墅里走了出来,往他们所在的方向冷冷喊了一声“kyle”。小男孩眼底闪过一丝慌乱,他很抱歉地看了teddy一眼:“我可以把伞给你。”
“不,谢谢你,”teddy受宠若惊,但还是拒绝了,“我父亲会打我的。”
小男孩点点头,转身就往喊他的男人那边跑了过去。
很多年后,teddy改名成了tyrant
他不再是那个舍不得杀兔子的小男孩,他在恶劣的环境里学会了像他父亲兄长们那样生存。为了让身边的人听话、畏惧,他拙劣地模仿起了他那个给自己起名为暴君的父亲。如今的tyrant,也是出了名的喜怒无常,有时候手下一点点失误与忤逆都有可能招来杀生之祸,但有时候,他心里依然活着那个叫teddy的孩子。
“就那么一根巧克力棒,我记住你了,kyle。”
“嗐,我当时就想,我那些混蛋哥哥死了多好,换你当我亲弟弟在我被罚的时候偷巧克力给我吃你知道的,兄弟会为彼此做的事。”
邵麟想了半天,才想起来确实好像有这么回事,他有点诧异地抬起眉毛:“……就因为这个?”
“不错,就因为这个。”tyrant哈哈大笑,“后来我就只是远远地见过你一两次,再然后,就是蓬莱公主号上了。当时老头儿点名要救你,可后来我才知道你就是kyle”男人侧过脸,拿着一根香茅草轻佻地拍了拍邵麟脸颊:“所以,我才决定在燕安市放你一马。”
“一根巧克力棒换一条命,赚不赚,我的傻弟弟?”
邵麟张着嘴半天没说出话,最后还是难以置信地扭过了头。
“有时候人就是那么奇怪。”男人躺在沙发上,换了一个更为舒适的姿势,眼里泛着几分醉意,“明明是很小的、很微不足道的事,偏偏就能记很久。”
tyrant微笑着向邵麟举起酒杯:“敬兄弟。”那懒散的模样里竟然还夹了几分真情实感。
邵麟觉得好笑,与人一碰杯,给足了面子一饮而尽。
只是,既然tyrant提到了这茬,邵麟也想起了自己给他送巧克力的那个晚上……当时,他走回父亲身边,林昀警告似的看了他一眼,低声叮嘱他没事不要与家族里的兄弟姐妹们往来。
他追问爸爸为什么,对方却没有回答。
林昀在那个大环境里,拼了命地保护他。
倘若他早与贺连云串通好了搞掉老暴君,为什么还要多此一举呢?
“说起这个,”邵麟晃了晃酒杯里的冰块,就着话头问道,“我也很多年没见我爸了,还怪想他的。你上次看到我爸是什么时候?”
“claud叔叔?”tyrant一侧头,舔了舔嘴唇,“很多年没见了,十几年没见了?说实话,我本来就没见过他几回,就通过几次电话会议吧。自从他和老头儿把其它那些人一锅端了之后,两人就分家了,你爸直接接手了南美那边的生意,老头儿主要管东南亚这边,就有合作,但各管各的,往来不算密切。”
“我还没资格上table,”tyrant又给自己倒了杯酒,“但你爸每次都会去。我听说,南美那边的白面生意还不错,军火利润也很高。kyle,你可能还不太了解,这种生意做大了,再好的兄弟也得遵守一条互不干涉,才是长久之道。”
邵麟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tyrant说的话,似乎与贺连云也没什么出入。
但是,tyrant这么久没见过林昀一事,让他本能地感到奇怪。而且,tyrant和林昀通过电话,怎么他也来了这么久,电话也没有一个?林昀不想和他说话么?卂渎妏敩
“本来我要去埃尔斯,”邵麟小声说道,“说是在那儿等我爸。”
tyrant嘴里“啧”了一声,说老头儿还是真的看重你,埃尔斯是贺连云的私家岛屿,进出管理非常严格,不是一般人能去的地方。
“我去过两次,天堂一样的地方。艹,我以后也要一座只属于自己的海岛。”
“对了,最近有个传言,”tyrant一翻身,又从沙发上爬了起来,双眼亮晶晶地盯着邵麟,“说老头儿身体越来越差了,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嗝屁,你看这消息是真是假?”
邵麟干巴巴地答道:“我倒没……太注意。”
他细细回忆了一下,虽说从未听贺连云亲口提起健康问题,但从他整个人的精气神上来看,贺连云这两年确实老得挺快,皮肤枯槁,面色青白,身体不好恐怕不是空穴来风。
“听说,当年他窝在燕安不肯出来,就是身体吃不消了,如果不是rosie这件事逼着他暴露,他现在可能还不打算回来。”tyrant冷笑一声,“谁都会老,要是他身体不行,那就是该退了,今年换我去table。”
“在燕安的时候……”邵麟回忆片刻,“我看到他家柜子里,确实有一些药,止痛的,综合维生素,还有一些beta受体阻断药,就这些药,倒也没有别的。哦,之前那艘船上,他还在补充蛋。”
“哈,betablocker,我知道,这药他一直吃的,老头儿从小心脏不太好嘛,所以我爹当年才不肯分业务给他。”tyrant摇摇头,“据说当年,医生预言他活不过三十岁,我呸什么狗屁医生,老头不还活得好好的!我现在就是想知道,要是他身体不行了,会选择我上table,还是rosie那个小婊子。”
邵麟闻言,心中突然一动
他手里把玩着一根香茅草,看似随意地说道:“你把kang这事儿结漂亮一点,不就没有她的事儿了。”
说起kang这烂摊子tyrant就头疼。男人双手插入自己鬓角,哀嚎一声:“艹,我按你说的去查了,就查那个手术医生。结果你猜怎么着,kang新勾搭上的这个医生,竟然是他的远房亲戚,刚s国培训回来的。kang把人保护得可好了,接到电话就撂,见到咱们的人就赶,放空枪那都是好的”
tyrant翻了一个白眼:“你也知道,这旮旯地儿就那么点人,抬头低头的都面熟。我换了三回人了,全被轰了出来。要我看,那孙子的医院就需要一场意外,bo!”
“得了,”邵麟拿香茅草敲了敲他的鼻尖,“我觉得你需要一个他们不眼熟的面孔,把这件事谈下来。比如,”他又拿茎秆指了指自己:“我。”
“再给我一点资料,我能帮你把医生谈下来。”邵麟顿了顿,“我保证。”
“我说了”tyrant起来,“老头儿哪儿也不准你去而且万一你出什么问题,我怎么交代?”
“我能出什么问题?其实,我坦白和你说吧,我也不全是为了帮你,更多的还是为我自己考虑。”邵麟眨眨眼,一腔肺腑之言说得十分真挚,“因为我还打算在这里待很久,我得有实绩,我得树立起大家对我的信任。而且,倘若你说的是真的father心脏不好那万一他走了,你觉得rosie上table对我有利,还是你上table对我有利?rosie恨毒了我,但你这个傻子却愿意为了一颗巧克力把我当兄弟”
tyrant眯着眼看向邵麟,只觉得那个男人笑起来是那样狡黠而无害,活像一根香茅草似的撩着他心口。
“兄弟……”邵麟压低声音,又笑了起来,“会为彼此做的那些事。等我回了埃尔斯,我帮你看看father最近吃的什么药。”
“好。”tyrant拿起香茅草,和对方的香茅草碰了碰,“成交。”
邵麟嘴角一勾,眼神看似水汪汪的酒色朦胧,底下却没有半分醉意。
作者有话要说:00小时候也很可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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