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不白帮着干活,”邵麟莞尔。
贺连云爽朗大笑:“这个好说。”
当天下午,海面上再次传来了“隆隆”的螺旋桨声。
一架直升飞机停在甲板上巨大的“h”字母上。
船上几天,邵麟差不多摸透了贺连云的行动模式大部分时间,这艘大船都飘在公海之上,时不时会有直升飞机负责接送,将人转接到其它的小船上,再通过其它路线上岸。
到了中转船上,贺连云又拍了拍邵麟的肩膀:“等等,到时候上岸,我再派一个人去保护你。”
话音刚落,一个巨大的人影出现在门口。邵麟只是一眼,心里就“咯噔”一下,心说这人怎么比夏熠还高。不仅高,这身材魁梧的男人还比夏熠壮实,一身隆起的肌肉甚是骇人。从面相上看,这人大概是非洲与东南亚这边的混血,肤色很深,除了眼白以及鼻子上的银环,几乎都能与夜色融为一体。
“big,咱们地下拳台曾经红极一时的明星。”贺连云微笑着,双手握拳在胸前轻轻一碰,“这样就能击碎敌人的颅骨。”
邵麟对big微微一笑,而对方瞪着一双死鱼眼,面无表情,没有半点反应。
邵麟:“……”
“i国很乱,”贺连云语重心长,“他会保护你,并且告诉你什么是不能做的。咱们这行有点规矩,一开始你可能会不太习惯。”
邵麟试图与big套个近乎,谁知这压根就是一桩人型肉葫芦,除了“yes”与“no”,其它话一律不会说。但凡邵麟把手放到什么电子设备上,哪怕只是玩什么“愤怒的二哈”小游戏打发时间,big都会强硬地握住他的手腕,并低声吼一声“no”。更见鬼的是,就连邵麟去个洗手间,big也要面无表情地尾随,盯得他差点怀疑自己身上的某些肌肉是不是出现了问题。
就这样,邵麟一路被送去了tyrant在当地的豪宅。
听贺连云说,他们的货源主要来自附近的三个难民营,原本每个难民营里都有一个中介商,但最近一段时间,当地起了个新贵,名叫“kang”,把这些当地的关系全都收进了自己麾下,并且组织化管理。与朴实的海岛村民不同,这个kang念过一点书,有那么一点人脉,借着积累想直接架空海上丝路,自己做那些买卖。
原本这条线一直是rosie管着,但因为当时盐泉市的那一场意外,她未能及时赶回,生意就落到了tyrant手里。tyrant本就是个暴脾气,又习惯了毒品市场里的打砸抢烧,很快就和kang火拼上了,眼看越闹越大
镶金雕花的大门被人“嘭”的踹开,穿着民族服饰的年轻侍女们流水似的涌了上去,却被主人大声骂走。
“我艹,”tyrant把破破烂烂的外套脱下一丢,整个人向后倒下,陷进了柔软的沙发里,“我之前听说你要来,还以为自己听错了。kyle你可总算是想明白了?在那什么局里当只看门狗,自然是比不上跟着大哥吃香喝辣。”
邵麟慢悠悠地走上前去,拎起男人外套的一角,眼神嫌弃的好像正拎着一只死老鼠。看得出来,那原本是一件色彩鲜艳、纹路嘻哈的名牌外套,特别符合tyrant那张扬的个性,但这会儿被火星子溅到,烧出了一个个小洞,血迹斑斑,十分狼狈。
邵麟欣赏片刻,冷笑道:“没有冒犯你的意思,但我实在很难想象和你一块儿吃香喝辣可能吃枪子儿的概率更大一点。”
tyrant一手捂着额头,闷声说道:“别急宝贝儿,你只是没来对时候。等我把那狗娘养的解决了”
与此同时,一个皮肤白皙、身型纤瘦的男人撩开五彩通透的琉璃珠帘子,端着一个银盘走了进来,盘子里堆着一些碘酒棉球、镊子、消毒水等医疗用品,浸泡在酒精里的镊子与剪刀一路“叮叮当当”。
tyrant遣走了所有侍女,唯独留下了阿秀,似乎聊什么业务都不会避开他。邵麟忍不住多看了阿秀一眼。他今天没有换女装,依然是邵麟第一次在花店见到他的少年模样。这男人按理说年纪也不小了,却不知有什么魔法一样,颦笑间始终带着那种干净而阳光的少年感。
“本来能早点回来的,下午一辆汽车停在我们门口,突然就爆炸了,”阿秀搁下银盘,对邵麟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容,但手上倒不停,熟练地开始给tyrant清创,“幸好伤得不重,都是些溅射擦伤。哦,对了,警方很快就出了调查结果,说是天气太热了,那爆炸是自然现象。”
躺在沙发上的男人闻言,仰头大声骂了好几个“fuck”,说他知道kang在城里有一幢豪宅,里头住了他十几个姘头与孩子,他发誓不把那个地方夷为平地,自己就誓不为人。
“换我可不会这么做。”邵麟在人身边坐了下来,帮着阿秀一块儿处理起了伤口。男人的伤口都不深,也不严重,但由于是爆炸是溅射所致,伤口细小而繁多。
tyrant躺在沙发上,一左一右被人伺候着,发出了一声痛苦的呻吟:“咱们哥俩好不容易聚聚,你该不会是老头儿派来劝我的吧?你要念经最好滚出去念,我一点都不想听。”
邵麟笑了笑:“我就问一个问题,你觉得这个kang为什么有底气抬价?”
“还不是他垄断了难民营的货源?”tyrant骂道,“他是本地人,极有声望,现在当地人都只听他的。不通过他,咱们怎么接触到货源?”
“错。你再想想,在整个肾移植的过程里,你的限定因素是什么?”卂渎妏敩
tyrant抓了抓脑袋,英俊的脸皱成一团:“什么叫限定因素?别和我整这些文绉绉的玩意儿。”
“限定因素是指,决定一件事成败的所用因素里,难度最大、耗时最长、或者最稀有的那个因素。”邵麟忍住翻白眼的冲动,耐心地和tyrant说道,“在这个国家,医生病人比低得要命。一万人里只有三个医生,这三个,还包括了全科、内科医生。你想想,这三个人里,能有几个会做手术?就算这三个都会做手术,也不是随便一个外科医生,都能完成移植类型手术的。所以,这件事里的限定条件不是内部的肾源,也不是海外的买家,而是能够在当地进行移植手术的医生。”1
“在之前,这个kang只能通过你们,才能获得这样的医疗资源。现在他有能力与你叫板,原因再简单不过,因为他找到了其它医生来做肾移植手术。”邵麟顿了顿,“这样的医生,在这个海岛上一定不多。合理怀疑,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tyrant突然瞪圆双眼,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我懂了!我不应该去杀kang那十几房太太,我应该找到这些医生,把他们的手指全部切下来!”
阿秀“咯咯”笑了起来。
邵麟:“……”大可不必。
“我在贺连云那边看了资料,这个kang其实没什么背景,不过是当地一个有钱人。我认为,咱们可以再调查一下这些医生,针对他们的需求开出更好的筹码钱、房子、职场晋升、或者去海外顶级医院学习交流你们能给的,一定比kang多。”
“总之,从医生的需求点出发,直接签下排他合同,不惜一切代价,把医生拉到你们阵营。”邵麟说道,“没有了做手术的医生,kang有再多的供体也卖不出去,最后,他兜兜转转一定会来找你合作。”
tyrant睁眼瞪着邵麟,半晌憋出一句:“好像有点道理啊?”
邵麟轻声笑了笑,手上处理起了tyrant臂上最后一个伤口。
tyrant的肱二头肌练得特别帅气,邵麟看着那个弧度,突然又想起了夏熠。
夏熠也有这样充满了力量感的线条。
他现在在干什么?
有没有好好生活?
……会不会,也在想他呢?
邵麟兴意阑珊地别过目光,在心底骂起了那个黑色大块头。big盯得太紧,以至于他半点消息都传不出去,耽误了不少时间。一念及此,邵麟手下不知不觉就加了点劲道,疼得tyrant哀嚎一声:“你能不能像阿秀那样轻点!!”
邵麟冷漠地瞥了他一眼:“抱歉。”
“好了好了,”tyrant挥挥手,“我先着手让人去调查一下kang在医院那边的关系。”
……
在big的监视之下,邵麟怀里抱着一本书,缓步穿过庄园里精致的林园。
阳光明媚,绿意葳蕤,阵雨来的快,去的也快这个国家的空气总是潮湿的,带着一股大海的腥咸、以及邵麟叫不上名字的花香。日子一天天过去,邵麟被困在tyrant奢华的庄园里,不允许与外界有任何接触。那原本清甜的花香,也渐渐馥郁得黏腻起来,闻得邵麟内心一片焦灼。
他迫切地需要打一个电话
那是一个i国的本土电话。号码倒是非常安全,哪怕被贺连云查到,看上去,那也只是一个i国连锁超市的咨询热线。邵麟只需根据按键进入系统,输入暗码,国际刑警部就能收到他上岸的信号。
可是,庄园里所有的座机都只限内部沟通,信号根本打不出去。更糟糕的是,庄园里的侍女们一个个都没有手机除了管家。邵麟这几天观察下来,发现管家不仅有手机,还有午休的习惯。每天中午饭后,他会回到花园外长廊尽头那个管家室里小憩。
最妙的是,他午睡时,会把自己的手机与钥匙全都放在桌上。
只要窗户开着,邵麟伸手就可以够到。
邵麟观察了好几天,确定了这是一个可行的计划。哪怕贺连云发现这个号码,一个管家给超市打电话,也不会引起人们的怀疑。
也就是说,他只需要短暂地甩开big的监视……
邵麟在脑海里,把计划演练了无数次。
那天,他像往常一样坐在花园里看书,还时不时向big朗诵几段康德的纯粹理性批判。阳光暖融融的,大块头双手抱臂,脑袋一歪,就在邵麟身边睡着了。
他在big的午饭里加了一丁点儿料从贺连云船上偷来的虽说邵麟当时没吃,但他留了一点以备不时之需。邵麟加的剂量不多,以big的身量,这点药撑不了太久。
不过,他只需要五分钟的时间。
等big醒来,自己应该还在长椅上看书,津津有味地读着康德。
就这样,邵麟蹑手蹑脚地穿过草坪,正打算沿着长廊进屋,却听到迎面传来一个小女孩的声音:“我好心劝你一句,你别和kyle走太近,他叫你做的事,听过就算了,可千万别当真。”
是rosie。
邵麟心里又是“咯噔”一声,心说糟糕,平时都是中午最清净,怎么偏偏今天运气这么不好。眼看着那边的脚步声越来越近,邵麟知道自己应该走了,却又忍不住站着偷听。
“然后呢?”tyrant冷笑,“你就是迫不及待地想看我搞砸kang这边的生意,好让一切重新回到你的手里。”
“如果不是那个见鬼的kyle,这本来就是我手下的业务,你凭什么插手?”rosie怒道,“要不是闹这一出,今年上table的人迟早是我,压根没你什么事!”
邵麟听了心中一动。rosie刚说的那个“table”,是他们组织里的黑话,指的便是他们两年一度的高层会议。只有“海上丝路”某一条路线,或者某一片区域的总负责人,才能在table上获得一席之地table的成员,代表组织里的最高身份。
“恕我直言,”tyrant尽挑着rosie的痛点挖苦,“table上不需要一个平胸小妹妹。”
“你再叫我一声小妹妹,”rosie恶狠狠地拔高了嗓音,“我就把你的老二割下来炒培根!”
tyrant仰头狂笑:“美味,你会喜欢吃的!”
rosie狠狠一跺皮鞋,脚步声往反方向离去,似乎是被气走了。
“干嘛啊,哎哎,你回来!”听脚步声,tyrant似乎也是往那个方向追了过去,在走廊里拐了一个弯。
邵麟心头再次燃起希望之火。他扭头看一眼还在长椅上熟睡的大块头,又瞄了一眼长廊尽头的管家室,心跳逐渐加快了起来,血液“砰砰”地撞击着耳膜。
他肩背笔挺,脚步平稳,再次往那个方向走去。
很好,今天窗户也开着。
现在,或者天知道什么时候。
可邵麟还没走出几步,就被人从身后叫住了:“kyle。”
邵麟只觉得背后一凉,汗毛一下子都竖了起来。tyrant不知什么时候又折回了长廊之下,眼神警惕:“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游荡,嗯?”
作者有话要说:1是印尼2012年的数据,反正就凑合着看吧就这么个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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