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一部倦怠的意大利电影,金粉余晖下的城市与河充满胶片怀旧感的色调,远处,一座红墙尖顶的独栋公寓,二层的平开窗被木框分成一格格,透明的玻璃反射刺目橙金,在静谧流淌的台伯河边恬然伫立。
一位编着复杂发髻的女人一身简单的衬衫牛仔,指尖上还沾着油彩,她咬着吸管、背着画板,对蛛网般的小巷见怪不怪,她左拐右拐,最终停在一栋公寓后。
“嗒、嗒、嗒。”无论节律还是音量都恰恰好的叩击声,规规矩矩地从窗户外传来。
二楼起居室,书桌前的健硕老人头发花白,他诧异又警觉地抬头,却看见一个银发银眸的女人悬浮在窗外。
她无辜地举手招呼道,“下午好,格里,好久不见。”
金尖钢笔从满是皱皮的手里脱落,在空中划过一道直线“啪”一下落地,却没人关心。
“……我的上帝!”
*
“所以我的眼睛没骗我,”被称为格里的老人犹自感叹,对面的女人自在地就像在自己家里,“你一点没变。”
“而你老了,”她舒服地窝在沙发里,优雅地喝著端来的红茶,挑剔道,“我不喜欢锡兰红茶,你的那些珍藏呢?”
“都过去二十几年了,我当然老了,”格里也坐了下来,毫不客气地说道,“只有这个,爱喝不喝。突然离开说什么要环游世界就算了,结果一走就几十年没有消息,怎么,你觉得你配喝其它吗?”
她很想说配,但考虑到有求于人,还是忍辱负重地咽下,“好吧,但我有写过信,所以不算毫无消息。”
格里:“多稀奇,你是指你走的时候扔下的那封一句话的留言条?那还真是很长的信了。”
她的手抖了抖,“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刻薄了?”
“刚才。”
“……”
格里:“而且花这么多时间,你有找到想要的吗?我曾经还以为你和西泽尔是咒灵的常态,结果这么多年就没见过第三个,你真确定还有别的……”
“有,”她斩钉截铁地打断了他,“你没见过是你见识太少。”
这话顿时激得老人花白胡子颤起来,“我见识少?”
“没错!承认吧,格里,你在意大利待太久了,坐井观天的感觉怎么样?”
两人你瞪我我瞪你的,仿佛回到了几十年前在德国上学的时光。那时候他们也是这样,争执对讽,毫不留情。
不眨眼地对视了十几秒,格里率先落败,“以前都是你输。”
胜利者骄傲一笑,假装眼睛没酸涩到想拼命眨眼,“你以为自己还是年轻小伙吗?醒醒,你都六十多了,头发可怜的全白了。”
“你不也是?好吧,你一直都是白的。”
“银,”她纠正道,“这两个不一样。”
又互相看了看,一人一咒灵突然笑出声,格里摇头感慨,“没想到我们还能再见面。”
对她来说不过一晃而过的时间,对他来说却已经是小半生。
她也柔和了神情,“知道你还活着,这真不错。”
格里问道:“西泽尔呢?”
“你这儿保护的太严,我就没带他过来,而且他也有事,等什么时候有时间了再见面吧。”
“他也长大了,这些年你们过得怎么样?”
她抿了一口茶,“还不错。”
“还没放弃?”
“你放弃信仰了?”她反问道。
“……我知道了。”
格里摘下老花镜,放到书桌上,眼里闪过让人愉快的智慧光芒,“真有趣,我们曾一样大,现在我老了,你却还是没有一点变化。”
一样年轻,一样的性格。
“那么,米拉,我想我可以直接这么问了,你来找我是为了什么?我猜一定不单是叙旧。”
他太了解她了,他不相信她会回来只是为了和老朋友见面,他敢说就算有一天他死掉了,她也最多只是伤心一个片刻,然后就全然抛之脑后,把所有回忆和感情,清理的就像磁盘格式化一样彻底。
“你怎么会这么认为?我的确想你了,”她一脸的坦诚,“只不过圣天使堡那边有个咒胎快诞生了,没法沟通,看样子又是没脑子的那种,但实力不错,目前判断可能是一级或者特级,如果是和那座城堡的黑死病历史有关,你们处理起来应该很麻烦,所以作为朋友我想有必要提醒你一下——嗨,格里,停下你嘲讽的表情,别以为用杯子遮住我就看不见了。”
格里好笑:“那还真是感谢,你提醒完了?然后呢?”
“我不是说了吗?你们处理起来会麻烦,所以我建议场外求助。”
她猫一样蜷在铺着白色毛毯的沙发上,那张年轻标致的脸上,唇角一勾,眼里闪过狡黠,“要我帮忙吗?给你推荐一个人?”
格里:他就知道!她绝对另有目的!
但……这句话,这个表情……
老人的目光突然恍惚起来。
那些已经彻底过去的青年时代,那些本以为褪色的回忆,突然一瞬间鲜明起来。
是了,那个时候,她也是这样。
*
沿施普雷河一侧的莫里茨大街,街上的店铺各类商品种类丰富齐全,每逢周末就人头攒动。这里一贯以学校和画廊而闻名,能在这里住的尽是些资产富裕的人。
以图便利,在附近上学的学生大多希望能住在这儿,而托新经济体制指导方针的福,虽然这里的地价相当昂贵,但还是有一部分公寓主人愿意低价租出,不过数量很少就是了。
在圣若瑟修道院大学学习哲学的格里·施特劳斯就是其中一个幸运儿,他租下的公寓离学校不过两公里,这是他的第四个学年。
此时,他正单手抱着今天的晚餐,一袋黑麦面包和牛奶,从信箱里取出报纸。
今天的头条上一张大大的黑白照片,边上印上“华沙之跪!”几个单词,最后的感叹号触目惊心,而下面的副标题则写着“维利·勃兰特:上帝饶恕我们吧,愿苦难的灵魂得到安宁”。
只匆匆看了一眼,他就急忙三步并作两步地从阴暗的楼道冲上楼。
说实话,好心的房东夫人以极其低廉的价格将阁楼租给了他,单间独卫,还有个小客厅,所以他应当心怀感激。不该抱怨糟糕的隔音和狭窄到不能转身的楼梯。
在他艰难摸钥匙的时候,门被从里面打开。
长方形布局的狭小公寓被简单隔出了两个房间,一位女性纤细的身躯包裹在深色长大衣里,银色长发用黑色丝带系在脑后,出现在外侧房间。
“你回来晚了。”她看过来,浅色睫毛覆着的银色瞳孔如同穿透冰层的光线,整体上带给人一种如人偶般不真实的感觉。
而对格里而言,这的确就是现实生活中真实的不真实,哪怕认识超过了三年,他仍然这么觉得。
“贝宁教授课后留我说了会儿事情,”他慌忙转头,见楼下房门紧闭后才略松一口气,紧张道,“不是说过不要出来吗?如果被看见我们就必须搬走了。”
“都说了我是咒灵,不会有人看见我的,何况这里是顶楼,不会有人来。”
最后的那个单词她故意说得很含糊,格里听不清她说的是阁楼还是顶楼,也就搞不清她是不是在讽刺糟糕的住宿环境。
“万一呢?”格里关上门,“我也不觉得我有什么特殊的,但不是就看见了你?”
虽然从小会看见一些其他人看不见奇怪的东西,他来教会学校也有为了搞清楚这到底怎么回事,而米拉说像他这种人在日本会被招作“窗”……但格里还是觉得自己毫不特别。
“而且明明就是超自然的存在吧,活了那么多年,你为什么会这么穷?”他又忍不住加了一句,“费勒斯都至少会给人金钱和宝物。”
“那是因为他想要浮士德的灵魂,你要把你的灵魂给我吗?”她懒得理会他,“西泽尔在里面,今天该你教他西班牙语了。”
听见自己的名字,坐姿端正的五六岁男孩警惕地抬头,歪了歪脑袋,格里连忙对他笑了笑,示意无事,男孩根本没理他,只是看了眼米拉,确定不是她找他后,就又低头看起了书。
格里哽了哽,熟悉的无力感再度出现:总觉得心情很微妙。这种提前养了个叛逆儿子的感觉。
这个银发黑眸的男孩名叫西泽尔,是米拉半年前带回的咒灵。
那时候可把格里吓了一跳,同样的银发和相似的气质,要不是知道不可能他简直会怀疑他们是母子关系。
捡到的,她当时是这么理直气壮地回应他当时崩溃的质问,但格里根本不信,因为她在那之前就已经找了一大堆育儿书籍看,虽然好像并没有派上用场。
西泽尔不同于任何的人类孩子,从一开始白纸一样连话都不会说,到能用德语和人交流,中间也不过花了两个月,所以他们现在在教他些其它语种,西班牙语就是其中之一。
“知道了,让我先吃过饭”格里小心挤过堆积着杂物的通道,放下纸袋,突然想起,“明天有拉克老师的课,你去吗?”
“去,”她抓出一瓶牛奶扔开,“还是解放神学?”
解放神学,教会里改革思潮的一种。强调耶稣基督是解放者,只有通过了解基督作为解放者的身份,从事和基督同样的解放行为,人才能加强对神的信仰,米拉一直旁听这门课,学习热情能让全年级百分之九十以上的人都感到羞愧。
不得不说,格里的神学课成绩能这么好,完全就是被逼出来的,输给一个非人类太丢脸了,他一点也不想考试时被她在背后嘲笑。
如果说格里之前有怀疑过,米拉说的咒灵是不是就是圣经中提过到的魔鬼,从那以后就再无这样的想法:如果魔鬼都会研究神学,那么它也一定正被无所不能的主所注视,存在被主允许。
至少他认为米拉就是。
什么都能做得好,有无比旺盛的好奇心,每当米拉兴致勃勃地说着“好像很有趣,可以试试看吗?”的时候,格里就会在心里想“又来了又来了”,一边无奈帮她打掩护。
格里接住瓶子,问道,“我下学期要去教区实习,你呢,你有什么打算?”
他并不乐意带着一个背后灵去布道,就算没人知道也别扭。而且,他必须承认,他不认为教会上层会不知道诅咒,他担心教区主教发现她,甚至,祓除她。
“嗯……”她漫不经心地扯着面包,“我还没想好,等西泽尔再大一些再确定吧。”www.xündüxs.ċöm
“什么意思?”他疑惑道。
“我是说,我想等他有能力自保后,也许我们能一起去寻找同伴?”
“你不是说日本的咒灵到处都是,只有其它国家才因为咒力阈值压制而不多?”
她好笑,“前年那部《活死人之夜》,杜安琼斯演的,还记得吗?”
“当然,”格里不是很想提自己被吓住的样子,“怎么了?”
“你会把里面的丧尸当成同类吗?”
“……不会。”
“那我也是。”她干脆说道。
夕阳照得那双银色的眼睛浮了一层微光,如打翻的深橘油彩在瞳孔里盎然燃烧,是梵高笔下《向日葵》,生机勃勃,“我想要找的,不是那些流着涎水没脑子的家伙,而是能正常沟通克制疯狂的同类,不管是人或者咒灵,「上帝造我们下来,使我们能够明思,当然是要我们利用他所赋予我们的灵明的理智」。”
“我以为这不过分,不是吗?”
她玩笑般地说道,笑起来,如同无机质的人偶一下子活了过来般,鲜活动人。
*
“我老了矣,你还是一如往昔的年轻,”格里注视着那只一如回忆中模样的咒灵,苍老而感怀地说道,“你走后很多年,我一直怀疑也许你根本就不存在,只是我幻想出来的一个假象,我们根本没有认识过,这个世界上也不存在一位名叫米拉的咒灵。”
“现在也是,有时候我真会想知道对咒灵来说,和人类的交往到底意味着什么?会不会觉得没有意义?”
“你本身就有着天赋,注定了你会接触到我们,”桑放下茶杯,撑着脸与他对视,“所以我走得时候还是有些担心。”
格里只是笑着摇摇头,“这些话不用说了,米拉,还是回到我们原来的话题吧,你想要我做什么?”
现在的格里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对诅咒一无所知的哲学生,他知道像米拉和西泽尔这种有清晰思维能力的咒灵有多么罕见。
要知道,这个世上每天都有层出不穷的诅咒,但人类社会依然能有规律的运转,除了靠数量很少的咒术师们清理外,更多是由于诅咒本身的性质:没有神志,没有理智,它们往往只待在诞生的“容器”附近,凭借本能攻击靠近的人。
而全世界七十亿人,对于个人残酷到难以忍受的死亡,对于整个人类而言,微不足道。
好吧,看来差不多可以进入正题了,她想着,从脚边的画板里抽出一张硬质纸,“因为其实这次旅程中,我有遇见一个特别的人类,我也想让你见见他。”
她递给他看,漂亮的指尖凝固着油彩,早已干掉,“你看。”
油画被翻转过来,一片深深浅浅的蓝与白出现在格里眼前。
深的是海,浅的是天空,明亮的模糊了边界的云被风吹得没有形状,天与海间,看不见的风从远处旅行而来,吹晃海面一个人的影子,有着天色一般明亮的发,似银似白,脚下好像有蓝宝石一样晶莹的铺路。
「他的头与发皆白,有如洁白的羊毛,又如雪」——《启示录》,第1章,14节。
耶和华的儿子,白发的圣子,耶稣、弥赛亚。是神,也是人。
格里是个真正虔诚的基督徒,虽然她并不相信上帝、神灵、天或者随便什么叫法里被说是无所不能的存在,但这不耽误她知道该怎么说服他。
落日余晖的光线里,无数飞扬的细小尘埃中,一个声音安静响起来,“格里,我以为你们有些相似,你们是某种意义上的殉道者。”
她凝视着他。面前的老人胡子又浓又白,凹陷下去的眼睛富于热情,外表上依稀可见当年那羞怯和个人的魅力奇怪混合的样子。
她认识的人都会苍老、死亡,但她不在乎。
她在意的那些东西,那些本质,从不会被时间腐蚀。如湍急河流中的卵石,时间能打磨出棱角光滑,却不能带走色彩,反而冲刷地愈发明亮。
“无与伦比的责任心,冒险,探索,发现,勇气和胜利,狂喜和困苦,牺牲和忠诚,永不磨灭的精神和令人惊叹的奉献,就像沙子里的珍珠,在你们身上属于人的珍稀与美被展现无遗。”
“格里,也许在其它人看来,所有咒灵都是一样,但你知道不是的,我、西泽尔,我们和人类并非完全对立,有些事情需要改变。你可以做到。”
格里的手指微微弯曲。
他动容了,桑冷静地想着。
“我以为你会愿意见见他。”她轻声道,“如果你除了外表外,还是我认识的那个人的话。”
*
过了一会儿,格里才失笑道,“你的以为和需要用的太多了,‘我是对的、你要听我的’,这么多年了,你还是这样。”
她轻松地笑起来,“你这样说,我会当你答应了的。”
格里无奈摇头,随后正色起来,“米拉,我相信我们之间的友情现在依然纯洁不带欺诈,但我还是必须留心。因为我现在的地位,我的意志并不属于我自已,我不能做出违背主的期待的事,我需要知道你更多的打算。”
“永远能把情绪和理智控制得无比适当,对吗?”她点点头,然后极富同理心地体贴道,“我明白,我们不能把公事作为私事处理,不是吗?”
实际上目前为止她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用私交和情感换取一种倾向性罢了。
只谈感情、没有利益关系的盟友,是属于痴心妄想,而只有利益的伙伴关系则是海上浮光,会轻易被更大的利益取代,像他们现在这样就很好。
她随手将花费一个下午画的玩意儿一抛,“我想,我们现在可以好好谈谈了。”
两人都有了准备。
格里问道,“他叫什么名字?你想要我做什么?”
她露出标志性的微笑,“Satoru。”
“这是他的名字。”
“你现在什么都不用做,只要见见他就好。”
*
夜幕降临,这座海岸边的城市,一切都是热闹的。
五条悟站在楼顶,领带衣摆风中凌乱,交错的高架上汽车排放出灰黑色的尾气,他背后的城市灯火呈现交相辉映的远景。
“夕夏?”
“五条君?”电话那头传来了藤冈夕夏疑惑且困倦的声音,“这个时间,发生什么事了吗?”
五条悟这才想起这里和日本存在八个小时的时差,那边现在应该是深夜,但他只是厚脸皮地用亲切的语气,布置下堪比资本家压迫的任务,“啊,没错,替我查一个人,基本信息已经发你了。”
“现在?”对面语气有些慌张,似乎正从床上爬起。
“现在。”他肯定道。
“……我明白了。”
挂断电话,五条悟插着手,嘴角是勾起的样子,但墨镜后看不见的眼里一派平静。
今天见到的那位主教,对他的态度很不寻常,亲近、认同,但任务结束后却没有过多感谢。这看起来似乎很不客气,似乎在拉开距离,但其实适当不客气地麻烦人,才是最快促进彼此关系的方法。
这不得不让五条悟怀疑,对方是不是对他有所予求。
和大国政界不同,教会更多是相对宽松的组织结构,有和咒术界体系截然不同的权力来源,组织性、行动力都不够强,但毕竟是一个完整的、遍布世界的组织,它的消息渠道、人脉关系都是远超个人的。
关于权力究竟是什么,一直是个很有意思的问题。
五条家本就是站在权力上游群体中的一员,五条悟对内里那些潜规则一直心知肚明。
上层那些蠢货,大多差劲到无可救药,但五条悟却不能对他们动手。哪怕他们所有的一切权力都仰赖于目前的权力体系为他们提供赖以维持统治的资源,哪怕那些蠢货其实根本一文不值,但只要他们还处在现在的位置,他就不能对他们动手。
消灭他们很简单,但消灭他们的过程对当下咒术界这个庞大的组织架构所造成的混乱和动荡,就算是五条悟也无法控制。只是窗的位于东京的监控体系一天失灵,都会让很多无辜者死去。
五条悟再怎么强,也不可能救下所有人,这是他很早就知道的事情。
这也是为什么杰选择脱离咒术师的身份去联络诅咒师,而他哪怕再怎么厌烦,也留下来维持住和高层微妙的平衡,因为这是目前的最优解。
在没有找到新的、可以取代这个系统的替代品前,为了维持秩序稳定,他就不能直接掀翻桌子,只能戴着脚镣跳舞,作出妥协和让步。
就像蝴蝶被锁在蛛网里,每动一下都会被裹缠更紧,动弹不得。
所以,他面对这样一份亲近,应该怎么做?
“会很累吗?”
再没有第二个人的楼顶,一个声音突然响起,复述出他刚才一闪而过的念头,“毕竟,靠暴力和破坏解决「人」远比解决问题简单。”
五条悟并不惊讶,依然有一搭没一搭地抛接手机,“嗯?没事啦,我们不是早就知道这些事情就是这么麻烦吗?”
他的腿边,一个余烬般的身影无声出现,仿佛下一刻就会散去。
三千院桑坐在楼台边缘,高空的凛风扶起她的裙边和发尾,她勾向耳边,脚下是洁净晶莹的万家灯火,隐约能望见这座夜色笼罩下的巨大城市的尽头。
“我早就不会不成熟到幻想所有问题都能简单通过物理手段解决。”
这是现实世界,不会存在一个绝对的反派,所有问题都能指向这个靶子,然后只要靠暴力打倒,一切就会向好的方向发展。
他低头看了她一眼,“毕竟很多时候,我发现其实都没用呢。”
“所以是真的很累?”三千院桑仰头看站在身边的男人,随着动作整个人看上去摇摇欲坠,“悟,你多久没有休息了?”
五条悟愣了愣,随后脸上的笑容更盛。
他弯腰把脸凑近,避重就轻道,“这是在关心我,我可以这么理解吗?真是让人太开心了哦。”
被他盯着的女孩也缓缓微笑起来,眉梢眼角的弧度看上去温柔到无害,“这样的关心有什么用?反正我也没法监督你了。”
她伸出手,指尖到触碰温热的肌肤,而后顺着抚过五条悟线条雅致的侧脸,慢慢来到他纤秀的下颔,最终浅浅地停在了颈上滚动着的凸起处。
喉结,咽喉部位的软骨,这里如果碎掉,形成的血凝块会让人窒息而亡。
她仿佛只是不经意地触碰着,仿佛完全没有故意伤害他的意思,“一个依附于你的诅咒的话,悟不会在意吧?不,称为诅咒都很可笑了,毕竟其实我充其量只算是一抹意识。”
她仅仅带着一点好奇,细声细语道,“悟,我死了吧?现在这样,你不觉得无趣吗?”
啊,为什么生气了?五条悟眨眨眼,感觉到了不妙。 讯读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主咒术回战]诅咒之爱更新,第 68 章 三千院桑免费阅读。https://www.xunduxs3.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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