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这场比试是官员之间的斗法，自然比拼的是理力。所谓理力，就是对事物规律的洞察力。在理力斗法中，按道理不可以使用其他力相助，只能凭借斗法者的智慧解决问题。由提出决斗者先发，每人各行一招，问题在谁那里解决，就算谁赢。
宋酒儿和曹贵两人并排坐在堂上，刘仁心、程卯、星百年等在堂下观战。理力比拼需要一位德高望重的来裁决监督，而为了公平，这个裁决者的身份，直到比赛开始才会公布。
此时，犯人已经带上堂，比赛马上开始，这位神秘的裁决者也即将登场。
堂下一片寂静，大家都屏气凝神地好奇着裁决者的身份。一般这样惊动南北宗的斗法，裁决者的身份绝不会低。
帷帐拉开，从后面走出一个器宇轩昂的持刀将军。其身姿之挺拔、气势之刚健，让人一下子就联想到行伍杀伐。
众人都倒吸一口凉气，这位莫不是传说中的……
虎贲将军安程都！
要说这个安程都，就是晚生了几年，没赶上十年前通灵国和鲛人国那场旷世之战。那场大战，是一些人跌落深渊的地狱之门，也是一些人青云直上的踏脚石。通灵国现在当红的南宗宗主程粟，就是凭借在那场大战中攻城略地、一月下十城的功绩获得如今压倒性的地位，虽然说手段残忍了点，连屠几城让人不寒而栗，但是为了站上高位，生命的价值根本不值一提，何况是外族人。
而安程都在那时不过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还没资格参加这样级别的大战。直到后来通灵国受到北方隐族侵扰，安程都数次带兵出征平定祸乱，才被国主加以青眼。他年纪尚轻、前途无量，就在这三四年内一举成为朝中最受追捧的将军。
至于为什么安程都会出现在这儿，众所周知，安氏世代将军，只为护国，从不参与党争，不会偏向南宗北宗任何一方，所以作为裁决者最公平不过。
“今天的裁决者是——虎贲将军安程都！”
随着侍卫的通报声，安程都从后堂进来时，刚好看见背对着他的曹贵和宋酒儿。
他的眼神一滞，竟然不顾身边侍卫的提醒，径直往堂前走去，直走到能看到宋酒儿正脸的地方，他愣住了。
旁边刘仁心和程卯向他见礼，他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匆匆回礼后，又转回眼睛看宋酒儿。
宋酒儿平静地看着他，眼中没有丝毫波动。
站在一旁的侍卫内心好像被无数奔腾的野马踩过，今天他们将军怎么了，这么多重要人物在场怎么还这么横冲直撞的呢。他小心翼翼提醒：“将军，您的位子在这儿。”
安程都点点头，这才走到一旁落座。
拐卖案的犯人上次已经指认三个证人，这次对这三个犯人依次审问。
第一个犯人外形精瘦，颧骨突出。
曹贵上来就问了一个无关紧要的问题，类似于你家住哪儿，你今天吃的什么，他压根就没想把犯人审出来，只准备搅局。
只要是平局，宋酒儿也不能把他的官位抢走。
宋酒儿没有被他影响，不知为何，当她女扮男装坐在公堂上的时候，身后仿佛自然有一股正气凛然的威势，在这种威势之下，犯人往往口吐真话。
第一个犯人在听宋酒儿说到自己家中七十岁的老母亲无人照料，最近冻得够呛时招架不住，松了口。
这一松口，将矛头直指南海提督——那是分管南海事务的官员头子，也是程粟的得意门生。
程卯的脸色顿时像吞了块黑炭。
接下来轮到第二个犯人。
衙役们点起明灯，此时已经是晚上，星百年给宋酒儿加了一件大氅，可她的面色依旧是越来越苍白。
百姓们有的已经回家，有的人回家拿了厚毯子准备观战一夜。
看着架势，是要等到明早才能审出个结果。
曹贵气息不稳，说话磕磕巴巴的。刚开始只想搅局的他突然发现不但丝毫没有影响到宋酒儿，自己反而被她的气势带跑了。
在宋酒儿的沉着逼问下，第二个犯人也被攻破，同意在指认书上签字。
曹贵满头大汗，程卯的脸上乌云压境。
此时已经是凌晨时分，底下观战的。第三个犯人被带上来。
依照通灵国律例，若有三人同时指证一人，官府就可以介入调查，也就是说，一旦这个犯人被攻下，不仅宋酒儿赢了，南宗麾下一名大将也将遭受被彻查的风险。
曹贵哆哆嗦嗦，自言自语，“让我想想，让我想想……”
程卯起身，拂袖而走。
此时已经审了将近一天一夜，宋酒儿拖着脑袋在桌上休息，脸色比来的时候更加苍白。
县衙的门一直敞开，冷风呼呼地灌进来，就算穿再厚的氅也还是冷的。
曹贵看着孱弱的宋酒儿，突然心生一计。
他于桌前闭目养神，再不说话。
昨天许是老天爷也为李老太太的死不忿，狠狠下了一场雪。今天外面的雪开化，吸走不少热气。冷风长了士气，好像要把县衙上方的正大光明匾额撞断。
宋酒儿闭眼强撑着，大氅中的手紧紧攥在一起，这阵冷风又让她咳半天停不下来。
二马喊咕哝一声，“怎么还不说话？”
安程都催促道：“曹贵，该你了。”
曹贵做出冥想的样子，内心却在奸笑，“容我想想。”
半炷香的时间又过去了，曹贵仍旧一言不发。
从刚才开始，星百年就觉得不对，这厮是想要拖垮宋酒儿，他额上的青筋一跳一跳，“曹贵，你安得什么居心？”
“规则里又没说不能想。”曹贵耸耸肩。
宋酒儿只觉得腹中一阵翻腾，心下却是冷笑，他抬头看曹贵一眼，“无妨，让他想。”
曹贵被这眼神盯得眼中发毛。
堂下的百姓也看出曹贵的意图，他是想要把宋酒儿熬死啊！人群中为宋酒儿抱不平的声音不绝于耳。
“点一炷香，”安程都见此情景，吩咐下人，“从现在开始，每个人思量的时间不能超过一炷香。”
曹贵嗤了一声，仍旧不动作。
堂上寂静无声，百姓申告无果，渐渐也闭了嘴，只是满脸不屑地看着曹贵。
好在曹贵这人脸大，对这样程度的厌恶早就司空见惯，只是闭了眼不再往堂下看。
天边逐渐泛白，天亮了，从凌晨到现在，在曹贵的阻挠之下，宋酒儿不过问了五六个问题而已，剩下的时间都在曹贵的沉默和东拉西扯中度过，他不仅想要拖延时间，更是要打乱宋酒儿的节奏。
星百年站在宋酒儿身后，宋酒儿轻轻倚在他身上。她的脸颊此刻逐渐因为发烫而红润起来，只有眼神堪堪保持清明。
曹贵有些得意，他看到宋酒儿的样子，就知道他最多撑不过三个回合。
百姓们情绪低落，看看安程都，他也一言不发，曹贵确实没有触犯规则，但这种做法着实为人所不齿。
寒冷一丝一丝穿过皮肤，渗入骨髓。
“扑通”，众人都震惊了，包括站在宋酒儿身边的星百年。
宋酒儿倒在桌子上。
曹贵更加得意，“对手都没有了，直接判输赢吧。”
星百年俯下身抱着宋酒儿，她眉头紧皱，嘴角已经渗出鲜血。
“别看了……输了……”围观的百姓中已经有人开始离场，县衙外的人不断减少，场面失望而悲痛。
安程都叹了口气，无奈地起身，走到公堂中间，“这场，曹……”
“慢……着……”一个低沉的声音传来，“还没结束呢。”
在肆虐的寒风中，宋酒儿从桌上抬起头来，她就像从坟墓里走出来的死神，一把抹去嘴角的鲜血，笑容阴忖。
安程都被惊得说不出话来，星百年在一旁神情复杂，包括二马在内的众人都被这景象震慑，县衙外的人群里再次骚动起来。
“醒了！醒了！”
“喂，你们快回来，县太爷醒了，还没结束呢！”
丧失的士气迅速重新聚拢，并且因为见到鲜血变得愈发浓烈。
上一炷香燃尽。
已经没人再管堂下犯人到底是什么表情，惊恐、难以置信。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在宋酒儿的身上，她的身后出现一团不知名的气焰，鲛人族最古老的水之神仿佛在此刻与她相通。
这是来自古老的神的审判，这是令凡人惊惧敬畏的力量。
在神面前，一切奸邪，皆杀绝！
众人见到这力量都情不自禁地有一种想要臣服的感觉，一些百姓甚至以为是神显灵，已经跪下叩拜。灵力高强的勉强用灵力让自己不被这力量控制。
宋酒儿已经失去神志，身体仿佛不是自己的，在说完最后一句话时，她就陷入虚无之中。
星百年站在宋酒儿身后，只有他看到，在厚重的大氅下，宋酒儿的双腿在那刻变回一条蓝色的鱼尾，每一个鳞片都闪着奇异的光。
在一片强烈的圣光之中，众人完全无法睁开眼睛。
那之后，据附近的山民说，圣光在二十里外的山间依然清晰可见，他们还以为是什么爆炸了。
再后来，这件事被写进《五洲志异》中，演变成各种神话传说在五洲大陆流传几千年。
待到圣光散去，堂中众人再看时。
宋酒儿不知去向，曹贵气绝，后来大夫检查说是被吓死的。台下犯人早已屁滚尿流，连声说着“我招，我招，我招……” 讯读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幻镜更新，第 10 章 斗法免费阅读。https://www.xunduxs3.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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