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佳坤看见了他，拉住他向自己的兄弟介绍，这是咱们的二哥，为人诚实敦厚，也有才华，只不过让大哥的光环套住了。刘佳庆头上马上冒出了汗，他不知道说些什么。眼前的这帮人个个穿戴利索，油头粉面，身上散着城里人的光芒，很刺眼，让他有些晕眩。他什么也不说，只会点点头。
他以为，不是大哥的光环套住了他，眼前的所有人都在闪光，令他自惭形秽。他觉得，这个豪华的餐厅里，只有自己是个土鳖。
尽管他很能喝酒，但他没有等到宴席结束，提前开了溜。
来到县城的大街上，来来去去的人从身边扫过。每过一个人，他都如同叫人家扫了一扫帚，身子灼热发烫。他跨过一条马路，到一个僻静的街角，在兜里摸了个硬币，买了个雪糕，边吃边走向车站。他没有想着回家看看，只想迅速离开县城，到锦城再说。
他在阳光里等车，阳光中舞动着许多蝴蝶的身影，让眼前的车影有些模糊，有些分不清眉目。汽车的汽笛声也发闷，像有人在喇叭处蒙了一块湿湿的厚布。如果不是炽烈的日光，他真怀疑此刻不是午后，而是早晨日出时分，周围的树和楼房上笼罩着一层模糊的水雾。他揉了几下眼，水雾总是不散。身子的周围全是桔黄的阳光。只差没有雄鸡的啼叫声。
迷迷糊糊上了去锦城的车，在座位上付了五元车费，头重脚轻，车厢前上方的电视节目他也看不成了，只想睡觉。
售票员将他拍醒时，他赶紧摸自己的内心口袋，生怕被人偷了。从项县到锦城，十分钟左右一趟班车，什么都好，就是小偷太多。还好，口袋里硬硬的还在。
仍然有点晕，喝得太多了。别的都忘了，只记得大哥也让自己喝，老三也让喝，老三手下的那些人也让喝，排子枪似的，一阵子下来，他就顶不住了。如果不是借撒尿的机会逃出来，说不定会当场显丑，溜到桌子下面去了。
面对锦城热闹的大街，瞅瞅一个个陌生而熟悉的面孔，他有些茫然。他在车站水笼头那里洗了把脸，看看下午的日影，觉得还是到中原路的过街桥上去，桥架在半空中，此刻会有风吹过，倒也凉快，又能免费听听乞丐们的琴声，亮敞亮敞内心，把有点发潮的心拿出来晒一晒。
锦城的日子跟乡下一样，有朝有夕。只是缺了些婉转的鸟叫。锦城上空除了风沙和云，没有任何鸟，这一点让他刘佳庆心里不舒服。世界上的天空是不同的，别看就离了百十里地。
刘佳庆去过街桥，他想看看锦城的人忙些什么。但他看了半天，并没有找到答案，他并不了解锦城人忙些什么。在桥下，那些忙忙碌碌像蚂蚁一般的黑瘦的人影正在东奔西走，忙*什么呢？
谁都不明白了，只有天晓得。
不明白未必是坏事。刘佳庆吸着烟，看着桥下两边的光彩夺目的广告牌，什么服装呀，什么营业处呀，什么维修中心，什么话吧呀……他并不明白世界的变化像女人的胸脯那样，以前用布条勒紧，后来有了胸罩。他也不明白世界的变化像女人的脚，以前用又臭又长的裹布包住，现在，呵，几乎没人穿袜子了，年轻的女人们穿着像凉鞋一样的拖鞋，统统的染了脚趾甲，向世上眼睛好动的男人又提供了一处看点。真的，夏季里，男人都君子般穿上了袜子，而女人，则光了脚将那处光滑的背景显给了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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