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这很重要么？”
面对方才的质问，白执再度用那一贯冷淡的口吻反问道。
“我还以为你会问一些更有价值的问题呢。”
“于我而言，这就是眼下最重要的事情。”
方才眉头微皱，神情严肃。
通过御兽宝典所建立的联系，
他能够清晰感知到白鬼和血影的存在。
唯独朵朵……
但他们之间的联系，就像是被一团不可名状的迷雾给隔开了一般……只能隐隐约约的看到她的轮廓。
而这，自然会令方才感到不安。
“呵……”白执淡然笑道。
“如你所想，
我这个人特别在意清净，
而像她那样的小女孩，
对我而言，实在是太过喧闹了……”
他用清冷的余光，
打量着方才冰冷的神情：
“因此，我也只好请她‘安静’一下——”
“吼——！”
白执话音未落，便有虎啸声起。
方才毫不犹豫地拔出深蓝色的刀锋，直直地向白执斩去！
然……
面对着方才来势汹汹的一刀，
白执不紧不慢地伸出食指与中指，
斜斜地向包裹着烈风的锋刃点去。
只听“噹”得一声，
那两根修长的手指，
便稳稳地将唐刀的刀刃给夹住了。
“呵，瞧你的表情，我还以为我干了多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呢。”望着眼中布满猩红，气势节节攀升的少年，白执不以为意道：“放心，我无非是请那位小客人‘出去’了而已。”
方才眼神一凝：“出去？”
“没错，就像当初请走你那二位喧闹的朋友一般——”
“身为店主的我，自然有这个资格/能力请失礼的客人出去。”
白执瞥了眼咖啡厅的大门，
“事实上，待在‘迷雾’当中的人……”
“是你，而不是她。”
方才也用余光瞥了眼，紧闭着的大门。
“那你怎么不将我一块给请出去？”还没全然相信白执言辞的他，在手上微微用力。“难道，是我表现得还不够‘喧闹’么？”
“呵呵，对于你，我有一些特别优待。”
“因此，只要你愿意让我们的对话，回到理智且融洽的氛围当中的话……我不仅不会赶你走，甚至还可以继续回答你的问题。”
方才虚着死鱼眼，冷冷道：
“你就一间小破咖啡厅，
居然还搞‘1对1’的特殊服务？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做牛郎的呢。”
对于方才的吐槽，白执不以为意。
他默默松开夹住刀刃的那两根手指。
“你想怎么理解，都与我无关。”
随后，他十指交叉成网状，托住冷峻的下巴：“那么，除了那个小姑娘以外，你还有什么别的想问的么？”
“哼——”
方才冷哼一声，随即坐回了原位，望向白执，问道：
“那咱们就从……”
“你究竟是‘何时对我的记忆动了手脚’开始呗？”
实际上，当方才提出这个问题的，心中已经有了些许猜测：“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是从我喝下那杯咖啡开始的对么？”
“直觉很敏锐嘛。”
白执倒不回避，点头淡道：
“这是我所掌握的超凡能力之一，
我可以在一定的限度内，
修改别人认知当中的某个概念——
你可以理解为，很便利的洗脑。”
“嗯？”
方才盯着面前那杯放了这么久，还在冒着热气的咖啡，忽有所感。
“那岂不是说，你只要见面就请别人喝杯咖啡，然后悄悄给别人来上一句‘我是你爹’，你就可以纵横天下了？”
“呵。”
白执淡笑一声：“首先我对亲情的概念比较淡泊，所以我不太能理解这句话，为何能和纵横天下扯上联系。”
方才暗忖：的确，毕竟也像有阿尔萨斯那类孝子的存在。
而白执对方才心中的吐槽自然无从得知，
他继续道：“其次，一些与客观事实相差甚远的认知，也是难以修改的。”
“正如你先前所言——
因为‘知识’不可能凭空产生，
所以‘观念’也是很难颠覆的。”
“顺带一提，‘咖啡’也无非是这项能力的发动媒介之一罢了。事实上，只要与我产生某些特定的‘接触’，这项能力就可以发动。”
白执忽然想到了什么。
“从这个角度来看，比起一个咖啡厅老板，或许我真的更适合去当牛郎……”
见面前这名禁欲系男子，
竟是相当认真地在考虑“转行”的可行性，
方才挑了挑眉毛，略感诧异道：
“我还以为，你们组织内部的规章制度会很森严呢……”
白执淡淡的瞥了方才一眼：
“或许，在你们这些‘正派人士’看来……”
“自诩是【死亡】信徒的我们，都是一些身披黑衣、行踪诡异的狡诈恶徒吧。”
“但你们幻想中的那种诡异而神秘的生活，纯属yy小说看多了的无聊臆想。”
“实际上，我们也是活生生的人，有着属于自己的日常生活……”
他静静地环顾四周：“甚至也曾拥有着自己所珍视的东西。”
方才嗤笑道：“那既然如此，你们为何还要唤醒天灾……”
“去毁灭他人的日常呢？！”
对于方才冰冷的视线，白执毫不避让。
“任何进步性的改变，都是伴随着流血和牺牲的。”
方才对这种颇为双标的想法，反唇相讥：
“那你们为何不牺牲自己？”
“嗯？谁说的？”
方才少见地从白执的眼神中，看出了些许狂热的意思。
“其他人我不敢保证……
但至少我，随时都已做好了为尘龙大人的理想，
奉献生命的准备。”
方才眉头微皱：“尘龙……理想？”
“在我最迷茫的时候，
我发现古籍上的圣者贤人……
都会将自己跟众生放在一起。”
“而尘龙大人的理想——”
白执像是一名虔诚的信徒一般，敞开了双臂：
“便是为了实现全人类的进步！”
“他，就是圣贤！”
方才深深地呼出了一口气：
“……神经病。”
……
对于方才犀利的评价，白执并不感到诧异。
“你与我位于不同立场，从不同的角度出发，自然会对尘龙大人的追求，有着不同的认识——这很正常，在这世界上绝大部分的事情皆是如此——想让所有人的看法保持一致，终究是异想天开的幻想。”
“从这个角度来看，人相当的‘复杂’。”
“但换个角度来看，其实人又是一种很‘单纯’的动物。”
“当我们认同一个人的时候，便会不自觉地批判他的对手。”
“当我们否定一个人的时候，便会不自觉地称赞他的对手。”
“你瞧。”白执轻笑了一声。
“其实，对于个人而言，孰正孰邪、孰黑孰白……都不值得在意。”
“我们唯一需要在意的，不过是——”
“如何赢得绝大多数人的认同。”
“只要你能永远保证绝大多数人都站到你的身后……”
“并持续打压/抹除反对的声音……”
“你，就是绝对的正义。”
方才对白执狂热的态度有些惴惴不安：
“你究竟想说什么……”
白执目光灼灼地望向方才。
“正因大众对‘认同感’的追求……”
“所以，像我们这样的【异类】才需要抱团取火啊……”
方才微微蹙眉：“你果然看得到我的过去，是么？”
白执淡然一笑：“一点点吧。”
“你的过去，
是一道难以把握的虚影。
而恰好，我的过去，
则是一张不值一提的白纸。”
“对他人而言，我们是【异类】。
但对你我而言，我们便是【同类】。”
他将左腿抬跨到了右腿上，十指交于膝前，悠然邀请道。
“在此次行动前，我们组织的一名成员，便预言了有一位执掌狂风的少年会加入我们——我希望那个人，是你。”
“呋……都这时候了还说什么希望……”
方才撇了撇嘴：“不如说是一定吧……”
“毕竟，已经知道了那么多‘秘密’的我……”
“倘若不答应你，绝对只剩死路一条了吧？”
“差不多吧。”
白执从怀中取出了一件精雕细琢的沙漏。
“这是尘龙大人给我所规定的时限——
当沙子彻底流尽时，我便该离开了。”
望着沙漏内所剩不多的“时间”，白执淡然道：
“虽说，你先前提问所耗费的时间太多了。”
白执静静地将那件沙漏放于桌面上，推到了方才的面前。
“但我相信聪明如你，
依然能在仅剩的时间内，
作出明智的判断。”
……
然而……
在接过沙漏瞬间，
方才便将那件做工精美的沙漏，轻轻抛向了空中。
紧接着，刀光一闪——
沙漏里的沙子，宛若四散的星尘一般，洒落在地。
方才摊了摊手，
“很遗憾，
时间……
提前了。”
“方才，你果然是个十分有趣的人。”白执笑了笑。
可与此同时，他又端起了桌上的咖啡，将其缓缓洒到了地上。
随着咖啡泼洒到地板上的污渍，越溅越多，一道道苍白色的虚像也在逐渐成形。
“但既然，你不愿意加入我们的话……”
“我也只能和你有趣的灵魂道一声……”
“再见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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