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执的身形，也逐渐变得模糊了起来。
紧接着，方才视线中的景物，
就像是被裁碎的纸片一般，零散地飘散到了空中。
不过，面对眼前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方才倒是丝毫没有慌乱。
他只是持刀而立，静观其变。
……
大概在半分钟后……
纸片停止了飞舞，方才眼前的景象逐渐趋于稳定。
此时，那间冰冷的审讯室已不翼而飞，
取而代之的是一间灯光昏暗的咖啡厅。
而方才正站在这家咖啡厅的正中央。
抬眼望了望昏沉的灯光，方才眉头微皱：
我究竟是进入了新一层“幻境”……
还是回归了原先所在的“现实”？
……
“呵呵，说到底‘幻境’和‘现实’之间，又存在什么区别呢？”
恰方才略作思考之际，清冷的笑声突兀地响起。
“毕竟……
所谓的‘现实’，
也无非是某种凡人无法掌控的‘幻境’罢了。”
白执的身影自吧台的阴暗处缓缓走出，
他端着一杯咖啡，随意地坐到了一张沙发之中。
空白的脸上，泛着淡漠的笑容。
“比起那些无聊的问题，令我感到更为好奇的是——”
“你，是如何在一次轮回中，便看破由我所缔造的‘幻境’的呢？”
“难道是在最初，那名为乐谣的红发女子，给你带去的提示么？”
白执静静的望着咖啡杯中冒出的热气：
“我原以为，那不过是一场无关紧要的相遇罢了。
可就当下的结果来看……
我的判断失误了。”
方才用余光瞥了眼紧紧关闭着的大门。
沉默片刻后，他淡然回道：
“那倒不是。”
“虽说乐老师的临别赠言的确起了点作用……”
“但真正引起我怀疑的，主要还是你自己在‘幻境’之中，所留下的几处破绽。”
“哦？”
白执轻轻地敲了敲咖啡杯的杯壁，略有深意地扯开了话题。
“咖啡与茶，都是不错的饮品。”
“但比起茶道，那种需要靠繁复流程来强化某种仪式感/庄严感的品味方式。”
“品味咖啡，显然要更为简单直接一些。”
“而恰好，我也是一个喜欢简单直接一些的人。”
他托起自己棱角分明的下颌线，静静地望着方才。
“因此，倘若你愿意解答我心中的疑惑的话……”
“我也可以将你所感兴趣的问题的答案告诸于你。”
“如何？”
“听起来，倒像是一场公平的交易。”
短暂的权衡以后，
方才收刀入鞘，在白执的面前缓缓坐下。
开门见山道：“首先，是‘戏剧性’。”
他竖起了一根手指，抵在自己的眉间。
“我在街边吃顿晚饭，便遇见了白鬼。”
“我闻到熟悉的臭味，牛马便突然出现。”
“而当我身处绝境，亲眼目睹小宇死亡之际，我又会奇迹般的‘爆种’……”
“几乎每个环节，都像是基于我上一步选择的线性推进一般。”
“可不得不说，这一切都实在是太过理想化了……”方才一一回忆着此前所发生的事件，微微皱眉。
“甚至理想到——”
“令我感到有些失真。”
白执虚着眼，打量着眼前这名脑回路清奇的少年。
“你是指，倘若事件发展的太过顺利……”
“反而，会引起你的不安？”
“那是自然。”方才平静道。
“毕竟，现实与幻境最大的不同便在于……
现实之中，没有那么多的巧合、奇遇、金手指、龙傲天。
现实中有的……
只是‘现实’而已。”
……
尽管，
被方才不动声色地反驳了一番，
自己对于“现实”与“幻境”的观点，
但白执倒也并未表现出任何多余的情绪。
“除此之外呢？”
方才再竖起了一根手指，平静地从太阳穴和眉骨之间，指向了自己的大脑。
“其次，便是‘知识’。”
白执神情微动，他隐约意识到了方才的言下所指。卂渎妏敩
所谓知识，就它反映的内容而言，便是客观事物在人脑中的主观再现。
或许，获取知识的途径有很多——
从书本上学习、由导师所传授、在现实中实践……
但其中显而易见的一点是……
知识，是不可能凭空产生的。
念及至此，白执稍作总结道：
“你是指，你在‘幻境’中所体现出的战斗技巧，表现得太过纯熟了是么？”
“是，但并不完全是。”
“毕竟，若仅仅是战斗技巧的话，尚且可以用天赋异禀来做解释。”
方才用指节轻敲自己的额骨，“但倘若你的脑中，藏有一座‘书库’的话……”
“其中所蕴含着的‘知识量’，
就不是能仅靠‘想象力丰富’……”
方才微微一笑：“可以糊弄过去的了。”
……
事实上，【伟大书库】的存在，便是方才最初产生怀疑的关键。
正如金小宇印象中的那般，
方才此前是一名连宠物都没有养过的人。
倘若关于御兽世界的设定，皆为虚幻的的话，
那么，他脑中那涵盖了上下数千年的【伟大书库】，又该如何解释呢？
——那般庞大的知识量，真的可能仅凭一个连宠物都没有养过的人，就能单独构思出来么？
不过像是这般细致入微的理由，自然是不足为白执道的。
截至目前为止，
方才看似在好心地回答白执的问题……
但实际上他更是在试探——试探白执究竟对自己了解的程度，到底有多少。
毕竟，所谓交易的过程，同时也是一场信息博弈的过程。
——永远不要将自己的底线/底牌，暴露在对手的眼中。
……
而经过前两轮的博弈，再综合先前在“幻境”中的亲身经历。
方才已经总结出了一些颇为重要的情报——
身为缔造者的白执，并不能掌握“幻境”中经历者的内心活动，
因此，他只能被动地对“幻境”的发展产生间接干涉，
而最为关键的是，他甚至无法探知与御兽天赋有关的信息。
那么……
……
心中默默整理着线索的方才，长抒了一口气。
“最后一处破绽，则是因为‘朵朵’的出现……”
“的确，这也是令我感到最为好奇的一点……”
白执若有所思：“我自认为安排她出现的时机，恰到好处。”
“可你是如何做到一眼，就看破真相的呢？”
“很简单。”
方才耸了耸肩膀，眼神之中甚至有些嘲弄的意思。
“她的自称。”
“自称？”白执微微一愣。
方才淡淡道：“朵朵向来都是自称妾身，而非人家。”
听着方才的回答，白执无奈地摇了摇头。
“呵，说起来，这都得怪毒蛇那个女人……”
“是她跟我说——”
“以娇滴滴的语气喊出‘人家’，会比较容易让男人丧失抵抗力。”
“行了，别扯那些有的没的了。”
方才语气淡然：“关于你的问题，我想我已经回答得很详细了。”
“现在，也该轮到你来告诉我……”
“我所关心的问题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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