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云裳正与两位故人吃酒,也不是旁人,正是当日求了恩典,离开吴宫远走的白越歌和夏婴两位女郎。卂渎妏敩
“云裳,可收到你姐姐的回信了?”夏婴关心问道。
“暂时还没有回信,不过应该快了。”温云裳说着,心中涌起期待。
自从在吴国失散后,她太久没见姐姐了,还有此刻待在家中的父母,更是对姐姐的下落焦心不已。
温云裳又看向两人,真心实意道,“还要多谢你们。”
白越歌摆摆手,温声道,“不值谢。”
夏婴却倾身过来,佯怒地拧她脸颊一下,“好呀,倒和我们俩客气起来了!”
力道很轻,一点儿也不痛。
温云裳不由得失笑,在心里记下她们这一年以来的诸多恩情。
当日,她跟随李定带领的乾坤商队来到丰邑时,从没想过,与两位女郎吴国一别,因缘际会下还能再相聚于大周。
温云裳心内感慨,不由得回想起那时困窘无助的光景来。
她最初隐姓埋名,在李定的指点下,靠着积蓄在丰邑东城租赁了房屋,继而一面思考往后怎么办,一面暗中打听亲人的踪迹。
可她毕竟是外乡人,两眼一抹黑找不到什么消息渠道不说,还处处受阻,被骗了好几次银钱,心力交瘁之下毫无结果。
直到积蓄都快要耗尽时,有一日恰好与两位女郎在街上相遇。
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据夏婴和白越歌所说,她们当年离开吴宫后,本是要前往白越歌的老家,鲁国境内的一个山村。可去了后才发现,从前的房屋早被当地乡绅占走了。
万般无奈下,听贩夫走卒说,大周民风开放,对女子的拘束没有那么多。
两人便来到丰邑,靠着从前为郑妃卖命得来的积蓄做起了生意,又建起了人脉。
温云裳便是多亏她们俩相助,才与丰邑城里相识的吴人联系上,和父母团聚,最近更是打听到了姐姐的下落。
一家团聚的日子,近在眼前,温云裳内心激荡。
这时,夏婴忽然道,“温姐姐在雍都的话,不就是秦国王都吗?那可是在秦王的眼皮子底下。”
温云裳回过神来,闻言心中一跳。
又听夏婴道,“哎,秦国如今一家独大,听说前些日子颁布了好些养田减税之类的法令,看样子是要休养生息了,毕竟打了这么久的仗。”
“这倒不关咱们的事情,只是约摸着,往后这天下,算是能太平几年了。”
温云裳怔怔听着,不知怎么,忽然想到那人的名字。
刈,是“刀割”的意思。
这个字写起来都有一股子锋锐而凛冽的意味,秦刈曾和她说,这名字他这辈子许是改不了了,但他能让天下兵戈相止。
他说出这话时,侧脸坚毅,漆黑的瞳孔深处都在发出光亮。
这些无关紧要的往事,温云裳本以为自己已经忘记了,可如今一回想,却像是近在眼前似的。
如今,他也算是做到了吧。
她垂下眸,静默不语。
夏婴还在感叹,“说起来真是险,半年前秦郑两国打仗时,要不是长风坡那一战,秦王亲身上阵,如今谁胜谁负可就悬了。”
也不能怪夏婴如此关注秦王的动向,因为对于她来说,秦王虽是个连面都没见过几面的陌生人,可比起普天下完完全全的陌生人,又多见过那几面。
于是乎,对于向来喜好热闹的夏婴,听说了秦王的这些英勇事迹,就像是听说一表几千里的那种陌生亲戚忽然发达了,充满着八卦之心。
她又自顾傻乐地接着说,“现在有传言,秦王是长了三个脑袋,九条胳膊,才能反败为胜。”
“要不是我亲眼见过他,还真有些信了。”
温云裳听着,也不由得心中一哂。
“好了,快吃你的饭吧,都要凉了。”白越歌扯了扯夏婴的袖子。
夏婴顿顿筷子,这才想起什么来,急忙补了句,“都是说书先生说的,说不定秦王也没这么英明神武。”
说着,她暗暗看向温云裳,却见她垂眸喝茶,神色自然。
夏婴想起一年前刚遇到云裳时,她曾寥寥提过几句关于自己为何会在丰邑,说是向那时的秦太子求了恩典,回来寻找父母姐姐。
但两人其实不太相信,王孙贵族们的脾气难道都这般好?
更何况她们俩去到吴宫时,云裳便是秦太子的宠妾,怎么可能被轻易放走。
其中,许是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也未可知。
夏婴一经白越歌提醒,才又想到这码事,在心里告诫自己,不可再在云裳面前提起秦王来,免得让她不自在。
万一,触碰到什么伤心事就不好了。
……
温云裳自然察觉到了此时古怪的气氛,她看看二人,眨着眼睛,顺着刚刚的话玩笑道,“哎,这说书先生是不是不识数?”
“三个脑袋该是六条胳膊才对呀。”
夏婴一楞,刚刚说的说书先生自然只是托词,那些话都是她嘴里蹦出来的。
此刻她心中暗暗一算,果真是六条。
“哎呀”,她下意识拍拍额头,又赶忙正色附和道,“正是!这说书先生怎么搞的!”
“下次待我再听时,非得提醒他不可。”
“这小孩子听啦,算筹要算不好怎么办!”
一旁,向来寡言的白越歌都被她这模样逗得笑起来,对刚刚的事也放下了心。
温云裳见状,也露出一个笑。
她想,是越歌和夏婴多想了,其实她自己根本不在意的。
如果非要说,也是对战事的关心在意。
因为阿温前世没活到这个时候,并不知道谁胜谁负。
于是那些日子,两人都对战事十分关注。期间,温云裳也会偶尔短暂地想起秦刈,听说是秦国胜利的那一刻,她还在心里道了一声恭喜。
再多也就没有了。
桌上佳肴热气都快散了。
夏婴一点贵女模样也不装了,当即开始有滋有味地啃鸡腿。
白越歌看不过眼,给她递去一方帕子,“就你这样,昨夜还说要找个俊俏郎君。”
夏婴立马回嘴,“我改主意了,要男人做什么?”
温云裳笑看着,心中感到平静和幸福。
如今的时光真好。不是吗?
三人吃罢饭,天色也不早了。
温云裳便拿起一旁放着的帷帽,准备告辞离去。
夏婴和白越歌自然是不随她一起的。
因为此时用饭的这家酒楼,就是两人拿着所有家当开的,起初是个小酒馆,两年时间,才慢慢做到了如今的地步。
温云裳道,“你们俩好好看店吧,我便走了,顺路去看看我家的铺子。”
夏婴打趣,“好好好,温掌柜是大忙人!”
温云裳白她一眼,也笑了。
铺子名叫裁云坊,是家成衣铺子,离酒楼很近,她才开了大半年,并不算很大。
事情还要说回到温云裳初来大周时,她站在街上就发觉周人对各种新奇服饰的喜爱。
可她那时着急寻找父母姐姐,只得在心里记下这个念头。
后来和父母团聚,温云裳少了后顾之忧,就立马筹钱租了铺子,风风火火开了裁云坊。
在吴国时,温家本来就是开铺子的,只不过从前是卖胭脂,如今是卖衣裳而已,有温父温母帮衬着,期间她省了不少心力。
也多亏那几年在多国的经历,温云裳绣活儿不精,画图制样倒是别有眼光,时常有令人惊艳的想法。
先是专请了绣娘来绣,误打误撞的,生意倒也还不错。后来又请了副掌柜,能够脱开手去不用日日看着铺子。
也能偶尔来和夏婴白越歌吃吃酒,聊聊天。
眼前,白越歌道,“好,那你慢点,我看这天气阴沉沉的。”
温云裳应声,“今早出门时,听我娘亲说,今日说不定会落雪呢。”
“真的吗?大周的冬天,自从我们来了还没见下过雪呢!”夏婴有些惊奇。
温云裳笑笑,和她们告别。
然后,她走下楼梯,刚出酒楼的门,隔着帷帽的白纱,就看到地上的一层白。
温云裳顿住脚步。
街上的人都在惊呼,“下雪了!”
“嗬,今年的奇景!”
温云裳眉眼惊奇地伸出手,冰凉的雪花落在她掌心,眨眼间就消融成一点剔透的水滴。
她仔细一想,这好像还是自己第一次看到雪,真好看啊。
天地皆白,温云裳静静看了片刻,唇边露出一个笑,最终才心情愉悦地收回手,扶正帷帽。
她想,时间总会像雪花覆盖泥土一样,将过去的痕迹遮掩干净,那时,想必自己也不用再带着帷帽,对身份遮遮掩掩了。
雪下的并不大,温云裳走到街边,准备慢慢朝铺子踱步走去。
寒风吹细雪,也吹着她垂到腰间的一头青丝,袖袍衣角翻飞,仅从背后看去,便是十足美人的风流体态。
“温女郎?”
这时,一道略微熟悉的清朗男声唤住了她。
温云裳回头,见到来人后目露惊讶,“是你呀!”
软轿停在她身旁,青年男子掀着帘子朝她点点头,尔后疏拓一笑。
“正是在下。”
话落,他从轿中走出来,穿一身白衣,更显得神色温润有礼,眉眼间昭昭朗朗,如出云之日。 讯读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弱骨美人更新,第 54 章 刀割免费阅读。https://www.xunduxs3.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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