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倚在床榻上休息的紫归，看到司马睿悄无声息地就站在离自己不远处时，先是一惊，随即还是撑着不便的身子下榻来要跪下向司马睿行礼。www.xündüxs.ċöm
司马睿见状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来还是把刚要跪下的紫归扶了起来，并将其搀扶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
然后是一阵尴尬的沉默，也不知道这话头从哪里开始来得好。
“你……最近可好？”司马睿率先打破了沉默。
“承蒙陛下挂念，臣妾一切安好。”紫归一边回答，一边想再次起身施礼，却又一次被司马睿按了回去。
司马睿转到桌子的另一侧，慢慢地坐了下来，继而说道，“王敦，他……”
“陛下，不必说了，王敦的事儿，臣妾都知道。”紫归快速打断了司马睿的话，只因为这个话题对于现在的俩人来说都太过敏感，紫归也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应对。
司马睿明白紫归的用意，也立马收了声，只是望向紫归的眼睛往下移了移，再次看到那已经隆起很高的腹部，轻叹一口气道，“你说，我该拿你和你腹中的孩儿怎么办？”
面对司马睿的这个问题，紫归倒是显得很坦然，似乎她早已千百次在心中预想过面对这个问题，和这个问题的答案。
她轻笑一声道，“我母子的生死全在陛下的手里，要杀要寡，我与腹中孩儿都认了，绝无怨言。”
面对紫归决绝的回答，司马睿亦是苦涩地一笑，半带自嘲地道，“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王敦还真不杀进建康城来，把我给吃咯。”
听到司马睿似乎像是开玩笑似的这么一说，紫归却笑不出来，不知道该怎么回应的他，把俩人的谈话再次推入冰冷的尴尬。
又一次短暂的沉默后，紫归叹了一口气，慢悠悠地忽然开口说道，“我给陛下讲个故事吧：
从前有一个皇帝，刚刚登上帝位，就面临着亡国的危局。当敌军即将攻破都城时，这位皇帝为救一城百姓出城投降；危难之际，他身边的与他相伴十余载的太子伴读，与其互换身份，让其南下逃难；而太子伴读则假扮皇帝身份出城投降。
因皇帝刚刚继位，认得他的一众老臣在此亡国之际，都纷纷自刎以殉国守节；也因为伴读十余年长久的朝夕共处，能把这个皇帝的行为举止模仿得惟妙惟肖，所以竟无一人能识破其身份，顺利代其出城投降，保全了那个真正的皇帝。”
一口气说到这儿，紫归顿了顿，转头轻拭了一下红了的眼圈。
司马睿听得入神了，紧接着问了句“然后呢……”
“然后……然后那个太子伴读自然也代替那个真正的皇帝受尽百般凌辱，毫无意外地最后被杀；而那个真正的皇帝……南下后改头换面，以新的身份，从一介草民变成了一个手握重兵的大将军，重塑了一个国家，为重拾旧山河而殚精竭虑，一生一心只是不断想着北伐……”
听到这儿，司马睿噌地一下站了起来，他喘着粗气，胸腔剧烈地起伏着，喃喃自语道，“不可能……不可能……”
他知道王敦是北边逃难而来，是被他们王家收养的义子；但无论如何也无法把“王敦”和那个已经入土的亡国之君（晋愍帝司马邺）联系起来……
司马睿像是受到极大的打击，走路都有些重心不稳，踉踉跄跄地走到屋内一侧的柱子旁，为避免跌倒，立刻用手扶着柱子，把额头靠了上去……他知道紫归此时不会无缘无故说一个毫不相干的故事给他听；他更知道，紫归不会对他撒谎。
紫归看到他快跌倒的样子，站起来想上前去扶他，却看他靠在了柱子上，便站在原地止住了脚步。
镇定片刻后，突然听到扶额靠柱的司马睿，轻轻传来一句“你说，我把皇位让给他，可好？”
这声音太轻太轻了，紫归都没有听得清；司马睿转过身来用背靠着柱子，又再次扬起他那张苦涩的笑脸说道，“是别人的，总该要还的。”说完这句，司马睿顿了顿，意味深长地再次看了看紫归，似乎这是一句一语双关的话。
紧接着，他面对笑容说道，“孤让位于王大将军，既能解了这次困围，又能归晋室正统，还‘愍帝’一个天下，你说如何？”
紫归沉着脸说道，“陛下别傻了，死了的人终究是不能复生的，已经没有什么‘愍帝’了。”
司马睿依然强撑着脸上的笑容说，“如今孤亦面临着亡国围城之困，这是孤现在能想到的最后的办法了。”说完这句话，他又迈开他那踉跄的步伐，向门边走去。
紫归真是急了，生怕他真的做出什么傻事来，上前两步叫住了司马睿，“陛下千万莫做傻事，这世间没有谁会答应陛下这么做的；同时，也没有谁会认同一个叫‘王敦’的新皇的……这其中也包括我。”
司马睿听到身后紫归的这番话，特别是最后一句话后，也停住了脚步，缓缓转过身来看向紫归。
紫归急忙接着说道，“臣妾之所以说出这一切，只是希望陛下能念在臣妾腹中的孩儿亦是司马氏一脉的骨血，能放他一条生路……”说完，紫归重重地跪了下来。
司马睿一句话也没有说，缓缓转过身继续向门边走去，但他的脚实在是无力提起来跨过门槛，就在那一瞬晕倒，跌在地上……
再次醒来时，床榻之侧已围了刘隗等一干重臣。
“陛下醒了……陛下醒了……”
耳边是熙熙扰扰，重复着这样的声音；模糊的眼前一片人头攒动。
“陛下莫为眼下暂时的危局所扰。王敦那厮在石头城内僵持着不敢轻举妄动，是慑于陛下的天威；而这样的僵持，拖延着时间对我们大有益处；臣已经向梁州刺史甘卓，和广州刺史陶侃调兵，命其二人带兵前来解围；同时臣亦叫湘州刺史司马承，暗中向湘州旁边江州进军，去掏了王敦的老巢。”
司马睿听得出来，说话的人是刘隗，他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叹息一声，伸手扶额再次闭上了眼睛；那一旁的医官看此状，深知司马睿的意思，吆喝着让群臣退出殿外让皇帝休息。 讯读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晋起龙骧更新，第八十八章 闻“真相” 欲禅让免费阅读。https://www.xunduxs3.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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