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似给了床上男子极大的羞辱,他本就患着风寒,被磋磨一番更是烧了起来,爬也爬不起,只能瞪着一双眼回头,沙哑着嗓讥讽:“王上励精图治,春祭在即分身乏术,也不忘床笫之欢。”
栾提狐师姑听不懂他嘴里蹦出那些词什么意思,可见他那表情也知绝不是好词,面上顿时黑了下来。这风德宜自嫁入漠庭便常冷着一张脸,人前人后都不大亲近自己,草原的王能单手掐死一匹精壮的野狼,却无法驾驭白帐之中一个瘦弱的男子,这个连一只雏羊都杀不死的、风一吹便病的起不了身的中原男子!无论如何优待,赐予多少牛羊金银都不会扯扯他的嘴角!一个漠庭女人收拾不了自己的男人,这已让她受尽身边人的嘲笑!
“阏氏!你太过高傲!即便你是中原皇帝的儿子,那也只是曾经,现在你只是我的阏氏,漠庭之王的男人,我是你的妻,更是你的天,你该知道用什么样的态度对我!你要顺从!”
“呵……”风德宜冷笑着收回了目光,疲惫地将头靠在枕上,“我明白,所以我从未拒绝过你。”
狐师姑暴怒:“我要的不是这个!”
“那王上还想我怎么做?”
狐师姑怒不可遏,她想要的不是这个,可她不知道该如何描述,只得抓起外袍怒冲冲往外走。
帐外的仆人见她出来连忙跟上,这种情况他们早已习惯,也不去讨嫌多嘴,只低着头等待王的吩咐。果然栾提狐师姑走了几步便停下了,咬牙切齿地回头看了王帐一眼,压着火说:“去……去给他烧盆水,再把大夫叫来,瞧瞧怎么回事。该死的中原男人!没有一时安生!”
说罢她怒气冲冲地离开了,回到帐中叫来了自己最美貌的男侍,连饮了三壶冷酒,仍是不消气,反而越想越气。
“天杀的阏氏……”狐师姑嘟囔一句,又仰头饮了一杯冷酒。一旁的男侍连忙伸手给她顺气,轻声细语:“王上又和大阏氏闹起来了?”
“哼!”狐师姑颇为不快。
座下陪饮的妹妹栾提鲁候见状以手拍桌,不满道:“那皇子虽是金贵,但说破大天也就是个男人,我们纳了他是他的福气,一个男人……还敢耍性?很是该揍!要我说,就是王上你太惯着他!”
“你懂什么。”狐师姑拿起杯子思索,“他的价值比得上五座富饶的城池,对于珍贵的东西,是应当娇养的。”
“五座?哈哈哈!”栾提鲁候大笑道,“那皇子哪值那许多,若论长相也就是尚可,还比不上他姐姐貌美!”
“哼……”栾提狐师姑抿了一口酒,只道,“你懂个屁!那中原人可比这酒还要有滋味……”
一旁随从哈哈大笑,那栾提鲁候却不屑一顾:“明儿我回去挑几个年轻的男娃送来,我就不信我漠庭的男儿比不过那汉人。”
狐师姑饮尽余酒,拍着桌子说:“不扯淡了!叫你来也不是讲这起子荤话,说要紧的,我们的人劫村后,她们有什么动静没有?南边孤山驻防可有动作?”
“回王上,那些汉人没什么动静!别说是出兵了,就是那俩守卫也缩在窝里。依我看,风家那些娘们忙着窝里斗,根本顾不上这边!不如趁这机会再拔两镇,先昧下那些地方,日后风家要是来讨说法,那也早是一笔糊涂账了!何况那老皇帝连儿子都嫁过来了,摆明了是不想打,我们还怕什么!”
“我知道。”狐师姑得意一笑,“用汉人的话说,这叫‘蚕食’。”
“王上博学!”
狐师姑扬起了头,伸手捏住身旁娇侍的脸蛋,笑道:“你明儿且去打听打听那老皇帝的口风,不要不舍得花钱。”
栾提鲁候撇嘴道:“依我看只要不是那个定什么王来,旁人有什么值得花钱的,一堆窝囊娘们,我们也不怕!”
“定安王啊……她叫什么名来着?”狐师姑忽敛住了笑容,“说来我倒挺想见见她,她在这蹦跶那两年,我恰被母亲贬到西面放羊去了。呵呵……真算起来,我还得谢谢她,若不是她气死了母亲,我哪有机会坐这个位置呢?”xündüxs.ċöm
栾提鲁候抿着嘴没说话,心道:母亲当年只是被那皇女气个半死,还有一口气。是你见了那姓风的皇子就走不动道,动手毒死了母亲承位,打量旁人都不知道么!
然而这心里话狐师姑是听不到的,她酒劲上来了,又开始思念起自己病弱的阏氏。不多时便赶走了栾提鲁候,提着一小壶加了料的冷酒进了王帐。
武朝紫宸殿,武皇正端详着慕归雨进献的珍宝,其中一件巴掌大的裴翠玉佩勾起了武皇的注意,此佩明净无暇,通体晶莹若水,实在是难得的佳品。
恰此时刘尚书、卢大人入殿求见,武皇也一并宣了进来。慕归雨官场之上善于逢迎,与这二位关系不错,三人互相行了礼,也是融洽。
武皇拿起这翡翠玉佩冲二人说:“两位爱卿来瞧,这翡翠成色如何?”
刘尚书很是上道,立刻行礼贺道:“恭喜陛下又得珍宝。”
武皇摆摆手,细细端详着这块玉佩,这玉佩上雕一龙腾云,龙须飞扬,龙目凛凛,实在威风,只细细看来,却发现这龙少了一爪。
一旁的卢大人自然也发现了这个问题,疑道:“这……这龙貌似是四爪之龙,慕大人,你可是疏忽了?”
慕归雨闻言大惊,立刻上前查看,随即便跪地道:“陛下!臣听闻工匠完工便急着来献,未仔细查验,实不是有意冒犯天颜,望陛下……”
“慕卿起来,朕岂是小气之人。”武皇笑着安慰,随手把玉佩丢回了匣中。
刘尚书见状思量片刻,上前笑道:“陛下,慕大人奉上一向用心,不曾有过差错,一时错看实乃无心之失。此玉雕成,再动工未免画蛇添足,倒破了美韵。以臣拙见,陛下何不以此为赏,赐予哪位良臣,以示激励。陛下失一玉,再叫慕大人寻百十块更好的献与陛下,用以折罪。”
武皇其实并未真的动气,见她如此说,反而目光微沉,思量片刻笑道:“刘卿既如此说,那不如就赠与缙王,她替朕远赴江南,朕还未赏她什么。慕卿,朕便借你的花献佛啦。”
慕归雨忙笑道:“此乃臣之荣幸。”
武皇回身到座椅上,道:“两位爱卿是为北疆之事来的吧,有何高见,说与朕听听。”
总算入了正题,刘尚书与卢大人忙不迭扮上了相,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就此事开始了长篇大论。
一个道:“蛮夷猖狂,欺我太甚,当打。臣愿命小女从军北伐,扬我国威!”
一个说:“战事起必苦百姓,劳民伤财,丧库府之存,长他人之威。况且皇子殿下远嫁漠庭,是为两国和平,如若起战,皇子何以自处?陛下□□之心血亦付诸东流。”
武皇不语,昨夜与闻人等老臣商讨,她们也不主张还击,原因倒是比今日这两位的现实得多:
一,国无储君,内政不稳。此时若分心于外,恐内忧外患共起,天下必乱。
二,无得胜把握。赢了还好,输了,对方势必起虎狼之心,若陷苦战,国力必损,难以收拾。
三,无良人领兵。北军难领,新人难服众,老将恐功高惹圣上猜忌,世家更是各怀心思,推举的人也未经战事,恐有纸上谈兵之嫌。
唯一一个曾压制漠庭的定安王……陛下肯不肯用另说,若肯用,输了也就罢了,胜了要如何收拾?虎狼之名未退,又有抗旨的前科,她要是打了胜仗,还不知会惹出什么祸事。北军本就过分听命于定安王,再命她领兵,如放虎归山,那镇北大军一旦有异动,后患无穷。
但武皇心中知晓非得派人震慑漠庭不可,前有和亲之盟,漠庭仍旧进犯,无非是那新王终于坐不住了,想借此立威,不能给她这个机会。
武皇心中主意定下,立刻开始了权衡之策。
平心而论,她是最不愿风临再领兵的人,一个满身军功的亲王收拾起来有多么棘手,她比任何人都要清楚,更不要说她眼下属意的皇女尚且年幼,岂能招架得住?
近来她愈发觉得疲惫,思及母亲、皇祖母皆是未过花甲而亡,不觉焦急。培养一个风继用了十年,十年,她还有十年再去培养一个储君么?
她的小女儿如此良善,能招架得住那两位势同水火的皇姐么?
一旦起乱,如同她当年亲历的五王之祸,后果……
武皇慢慢合眼,拿定了主意,屏退了三位臣子。亲书圣谕,命刘育昌携内宫依仗去缙王府,赐碧龙玉佩。又命另一名御前内官携旨前往定安王府,和京中老臣卫大人府上。
而后她唤来梁少监,耳语了几句,梁少监立时躬身隐去。
当夜,吕昭仪精神不振,食寒石散消解,后出宫散步,走前他再三叮嘱风和不要吃杂食,不许嫌苦不喝药,在得到风和一一答应后,他才睁着眩晕的双眼说:“叔叔去逛逛,一会儿便回。”
风和抱着羹碗望着他,不说话。
吕昭仪笑了笑,说:“你放心,叔叔没有忘,回来便给你讲李相戏吴王的故事。”
风和不答,只是静静望着他走出了殿门。
两个时辰后,吕昭仪溺毙于观鲤池的消息传遍六宫。
内官勘验后称其吃了寒石散后精神恍惚,失足坠入池中,是意外。传言陛下震怒,以怠主的罪责处死了吕昭仪随行的宫婢,并追谥其为端淑君,风光大葬。
当传报的人上门时,风和并没有哭泣,她只是坐在桌前抱着那碗凉透的羹,恍惚了片刻。
回神后,她终于拿起了勺子。一旁的宫婢连忙劝阻,她只说:“这是叔叔给我做的最后一碗羹,我得吃完。”
羹吃尽时,武皇来了,她未卸发冠,也不见悲色,揽住风和说:“好孩子,让你受惊了。”
风和慢慢回抱住她,嚎啕大哭之时,她已分不清是做戏还是真情。 讯读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太女纪武皇白苏更新,第 82 章 第八十二章免费阅读。https://www.xunduxs3.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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