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皇躺在床上,修长的手指绕着皇夫的青丝,轻笑道:“朕说是,便是。”
语气平淡,却让皇夫猛打了一寒颤。他用手拢起披散的发,不可置信地看着武皇:“陛下,您怎么能又……她可是您为数不多的手足了!”
“哈哈……”武皇看着空空的手,有些意犹未尽般捻了捻指腹,“南玉,今夜月色怡人,不要说些扫兴的话。”
皇夫站起身,眼中有些怒意:“陛下便是不喜,臣也要说,当初您平五王之乱,借先皇之手料理了祺王乐王,臣不好说什么。而后又软禁了大皇女,臣以为陛下到底顾念手足之情,留了大皇女一命……可没想到您登基后还是逼死了她。如今江山稳固,您大权在握,为何还要对礼王赶尽杀绝?您这般行事,臣实在害怕!”
“南玉,大姐是自杀,怎么说是我逼死的呢?”武皇轻轻摸着肚子,“至于礼王,皇太夫存了不该有的心思,她那样的身份,肯定是留不得的。”
皇夫一笑,那笑容实在谈不上美丽:“陛下,您骗得了别人,骗不了臣。臣再明白不过,您做这些只不过是……”
“你既然明白,就不要讲出来。”武皇打断了他。
皇夫攥紧衣袖,终于还是开口了:“陛下,您做事太过狠辣,杀欲太重。这种暴虐早晚有一天会酿成大错。皇太夫与礼王同月暴毙,朝堂之上当真无人猜出内情吗?只是大家都选择了闭口不谈。陛下,这几年可还有人敢劝谏?大家畏惧您,都只说您想听的话,做您想看的事,这并不是什么好事啊!”
他越说武皇脸色越冰冷,皇夫明白这是触了龙鳞,可还是一横心,索性一跪,道:“臣斗胆,劝陛下行仁善之风,效尧舜之德,刚柔并济,常省清明!”
待他说完,武皇才终于开口,原本放松的姿势也不知何时变成了笔直的坐姿,她话语中隐隐含着怒气:“皇夫,你好大的胆子。你是在暗讽朕是暴君吗?”
“陛下明鉴,臣并无此意。”
武皇用手按了按额头,长长呼了一口气,似是在努力压制怒火,道:“南玉,这天下没有第二个人敢像你这般放肆了。”
皇夫跪在地上,垂着头等候武皇欲来的怒火,可武皇到底还是没忍心,用手指了他半天,只指出四个字:“下不为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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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来清风,风临坐在廊下,摇着轻罗小扇望着月亮,好不悠闲。一旁的子徽仪正剥着荔枝,一颗一颗放入她面前的玉碟中。
她夹起一个丢入口中,笑呵呵看着子徽仪,夏夜微热的风吹起他额前的碎发,带起一阵幽香。朦胧的月色笼罩着他,倒像是给他披上了一层薄薄的蝉翼纱,连着他的面容也朦胧了起来,恍惚好似梦里人。
风临不自觉脱口:“晚来习习度香风。疑是华山仙子,下珠宫。”
剥荔枝的手指微凝,一双盈盈清目抬起。子徽仪先是一愣,随后便是迟钝半步的羞涩爬上了耳尖。
风临笑意盈盈望着他,感叹一般道:“徽仪你现在就这般好看,长大了不知要迷倒多少女子,我可得好好练武,将来才能护得住你这美人。”
子徽仪的脸越来越红,低着头把手中的荔枝塞到她嘴里,轻声道:“殿下别总打趣我。”
“真甜。”风临细细吃完这一颗荔枝,很是开心,“荔枝甜,公子更甜。”
“殿下!”子徽仪红着脸不敢抬头。
身后的寒江和白苏已然一副苦瓜脸,眉毛早被齁得拧了十八个弯,风临那副傻呵呵的德行,她俩真是没眼看。
风临倒满不在乎,旁若无人一般接着夸子徽仪,顺手塞了他两袋银两。这一行为算是隔三差五上演的保留节目,大家也见怪不怪。
子徽仪看着她吃完碟中荔枝,轻声道:“殿下,而今皇太夫不在了,我或许不能再住在宫中。我想旨意过两日便会下来吧。”
这个问题风临不是没有想过,可摆上台面来说,她心里还是抗拒,才刚刚和子徽仪融洽一段日子,这便结束了?
“那我去求求母皇,求求长姐,反正已经把你赐给依云当伴读了,就此留在宫中有什么不好。”
“不行。”子徽仪摇头,“殿下这是糊涂了,绝对不可为了这点小事去叨扰陛下与太女殿下,如此只会适得其反。再者,我本就是因星象之说召进宫为皇太夫冲祸的,而今皇太夫崩,没有怪罪我已是万幸,又怎么能奢望留在宫中?”
话说的在理,可风临听着就是不高兴。身后的寒江白苏见状默默退到不远处守着。风临不悦道:“你到平静得很啊,是不是早就想出宫清净去了?”
子徽仪笑道:“怎会呢?若能守在殿下身边,我求之不得,可如今强求只会坏事。况且陛下金口玉言,已将我赐为小皇子殿下的伴读了,至多两三年,我便又能进宫伴读。况且……”
他停顿了片刻,语调变得轻柔:“况且出了宫,只要殿下想,我们也还是可以见面的。”
月色明亮,照得他目光奕奕,脸颊那淡淡的红晕更如一壶烈酒,灌得风临晕晕乎乎。他玉唇轻启,声音微弱,可风临却一字不落的听清了:“但愿殿下,日后不要忘了我。”
“不会、决不会。”她脱口而出,“以后我可以趁去裕昌读书的机会去看你,我一定常常去找你的。”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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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徽仪猜的果然不错,没两日,他便奉旨出宫了。
他一走,风临只觉得这栖梧宫空荡荡,好一阵子提不起劲,看见流云惆怅,看到落英也忧愁。
如此一月,宁歆终于受够了,怒道:“整日唉声叹气个什么劲?不就回相府了吗?又不是不能见面了,你出宫几步道就找得到,愁个什么劲啊?!和那群文人一样,变得矫情兮兮!”
风临用手撑着头仰望天空,悠悠道:“你不懂,我不怪你。爱情的苦对你这个年纪来说,还太早。”
“去你的吧!”宁歆暴怒,“我比你还大两岁呢!”
“大两岁又怎样?到现在也没开情智的人,哪知我这相思之愁……哎?你为什么生气?你是不是嫉妒!哈哈你嫉妒!没事我不怪你。”风临哈哈大笑道。
宁歆:“我嫉妒你什么!我才不嫉妒!不就是男人吗,等过两年我就叫我大姐去找个最最最好看的男子帮我提亲,找个比你的好看一万倍的男子!”
风临:“哎嘿嘿,那是不可能的。”
宁歆:“你!”
“说什么呢?一大早便这样热闹?”风继笑着进来,一只手拿着几本书,另一只手牵着风依云。风依云这一个月在栖梧宫养得白白胖胖,气色好了许多,虽然还是一副沉稳的模样,可脸上多了小孩特有的光彩,举止也比以前活泼了许多。
“长姐,今日怎么得空来书院?”风临跳到她面前接过那几本书,风继空出一只手,摸了摸风临的头道:“今日事少,替父亲领着依云去御医那瞧一瞧,路过书院便来看看你们。最近书读得怎么样?有没有偷懒?今晚上我要考你书的。”
风临无奈:“又来?”
“嗯,又来。”风继笑着点了点她的鼻子,转身道:“走啦,晚上记得去我那。”
风临苦着脸长声拉语:“遵——命——殿——下——”
出了书院,风继将弟弟送回栖梧宫,又叮嘱了几句,便赶去武皇那了。
武皇今日穿着一身素色衣袍,眼下也一片乌黑,一看便知休息不足,可心情却是不错,眼角也多了几分笑意。
风继看到桌前的安胎药又是没动,无奈劝道:“母亲,您又忘了喝,再放就凉了,现在喝了吧。”
武皇摇头笑笑,放下手中的笔道:“和你父亲一个样,整日盯着朕。”说罢端起药碗,一饮而尽。
漱过口,她问风继:“事办得如何?”
“承蒙母亲恩泽,一切顺利。吕家那几个毒瘤的后路已经撤了,尽可以放开手收拾。王家已然不成气候,余下的那几个分支,儿以为可以留着,也不好赶尽杀绝,寒了一干老臣的心。”
“嗯,照你说的办。吕家先拿几个开刀,记住要名正言顺,不可落人口实。事要办的漂亮,这也是在给你立威。”
“儿明白。”
话止,殿中忽有一瞬安静。武皇看着眼前的女儿,没来由问了一句:“你不问,礼王与皇太夫的死因?”
风继笑答:“已有答案,为何还要再问。”
“你如何想?”
“此消彼长,敌衰我盛,权谋罢了。”
“哈哈哈哈!”武皇大笑,“不愧我儿。”
她笑够了,忽然从口中飘出一句话:“那皇太夫一事,有没有你的功劳?”
风继一惊:“母亲这是何意?”
武皇看着她道:“子家的暗线,你当真不知?”
风继汗颜,道:“儿实不知!况且皇太夫到底是儿祖父,于情于理,儿无论如何也不敢动这个心思。”
“嗯……”武皇略一沉思,对她的话并没有生疑,只笑道:“朕原以为此事你也获利,定有你一份力,倒是朕多思了。还以为你出息了呢。”www.xündüxs.ċöm
风继舒了口气,道:“母亲说笑了,儿可没有在您眼皮子底下动手脚的能力。”
武皇手指微点桌面,并未反驳,淡淡道:“不过也随了你的意,守三年国丧,朕便不能给你娶夫了,倒便宜你又得三年光景。”
风继尴尬一笑,也不多说。
“只是有件事,朕还是要嘱咐你,虽然你贵为太女,但到底未娶正夫,万不可做出那不合规矩的事。正夫未娶,庶子先出,此为大忌。只这一条,你务必遵守。”
风继道:“这是自然,母亲放心。况且儿还年轻,子嗣一事并不急。”
“嗯,你能明白就好。”
“母亲,还有一事。”风继没有要走的意思,反而上前两步,低声对着武皇说了一大通,还递上一份文册,图文并茂。
武皇皱着眉看完了,问:“你想变法?这不行。现有的局面一旦打破,会多许多争斗。自古变法都不可避□□血,你做好这个准备了?”
“我不是轻率的人,母亲您是知道的。这也只是一个构思,还需要不断完善。我知晓此事重大,要徐徐图之。”
武皇点头:“如此便好,只是太傅也参与其中,朕倒有些意外。自古皇女改革,砍的总是太傅的脑袋,她的觉悟倒高。”
风继尴尬一笑,这话说得倒也不假。
“罢了。”武皇将文册还给风继,“先挑几个温和的试试手,农科那几条不错,你先做着,若是做成了,朕便准你胡来。”
“当真?谢母亲!”风继手抱文册,眼中难掩兴奋。 讯读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太女纪武皇白苏更新,第 30 章 第三十章 初夏郁风免费阅读。https://www.xunduxs3.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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