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太后和贵妃娘娘做的那事，实在让她觉得抹不开面子，她们这两日不住地跟她说，儿媳妇还得是自己娘家出来的，侄女总比外头的要贴心。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糊里糊涂地觉得有理了，就没帮着儿媳妇说话。
可回过神来再想想，真要是一时犯糊涂，把玉珠逼走了，那自己的孙子岂不是也跟着他娘一尸两命了？
想来想去，还是没脸去长宜轩，转身去了亲闺女的棠梨院，想叫淑妍给支个招。
一进院子里，就闻到了一股子浓烈的熬药的味道。
吉燕看着个药炉子，正在院子里拿着蒲扇火熬药。
“这是怎么了，怎么还熬上药来了？”二夫人问。
吉燕忙俯身行礼，“禀夫人，世子妃受了些凉，有点风寒。”
二夫人的眉毛立时皱了起来，到底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心里还是心疼的。
“她身子一向康健，好端端的怎么受了寒？”说着话拎着裙子快步走进了内室。
一打眼就见闺女正在床上睡着，脸颊上挂着一层平日里不曾见的淡粉色，她拧眉轻手轻脚地走过去，伸手去探闺女额头上的试探温度，摸了摸不烫才稍稍松了点心。
元淑妍睡得很轻，一下子就惊醒了过来。
她很是意外的瞧着正坐在她床边的人问：“您怎么来了？”
二夫人“啧”了一声，听闺女声音有些暗哑，自己亲自到桌上倒了杯水拿过来给她喝。
“你呀，怎么大的人了，冷热都不知道吗？这春夏交替最是不能贪凉，得了风寒就得吃药受罪……”
她絮絮叨叨说着责怪的话，让她喝了水，又给她掖了被子，尽心的像无数个平凡的母亲一样。
这种画面在元淑妍的记忆里，拢共也没有过几次，一时弄得她鼻尖有些发酸。
“没多大事。”她下意识躲掉母亲递过来的第二杯温水，往后一撤身只觉得浑身的每一块骨头都泛着一层酸疼。
二夫人不由分说叫她再喝了，“什么叫没多大事，你瞧瞧你这脸上的病色，病来如山倒，风寒就得多喝水才能好得快些。”
元淑妍瞥见菱花镜里自己脸上那一抹退不掉的可疑红色，心有余悸地咳嗽了一声，幸而她每次风寒脸颊总是泛着红晕，这才没显得不太对劲。
昨晚上的事，到最后实在失去了她的控制，穴道被他冲开后，周承运给她演示了什么叫使不完的力气。
一下一下的，她是真怕了，怕没等到毒酒白绫，先死在那张小榻上。
元淑妍头一次觉得，有些男人天生就该多娶几房娘子的，不然只逮着一个女人，一次一次又一次，谁受得了！
他天赋异禀这件事，决计不只是武学上……
吉燕端了药进来，二夫人瞧着她喝药，忍不住叹息。
“你说说你，自小身子就好，从前三五年不生一次病，最近我瞧你是越发不爱惜身子了。”
她缓缓喝着碗里的苦药，并不觉得亲娘这些话烦得慌。
二夫人又道：“以前我是不担心你的，只是……唉，不是我说你，你跟姑爷成婚年头也不短了，这身子既然不差，怎么着也该有个孩子了。如今连你弟弟都要当爹了，玉珠这才嫁过来多久啊，这就有了，你再看看你怎么也没个动静？”
元淑妍端着药碗，突然间觉得不烦这事也不能这么快就下定论。
二夫人素来“思维敏捷”，瞧着那药碗，突然产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她清了清嗓子，屏退了左右，神神秘秘地看着闺女，声音压得低了又低。
“你跟娘说实话，你跟姑爷是不是喝避子药来着？”
元淑妍刚含在嘴里的一口药被惊得吐了出来，“您说什么？”
二夫人坐得近了点，小声嘀咕：“这就咱娘俩又没外人，你还跟你亲娘藏着掖着？”
元淑妍哭笑不得地放下手里的药碗，“您怎么会这么想？”
二夫人叹了口气，“娘嫁过来，头年生了你，第二年就生了你弟弟。我像你这个年纪，你和你弟弟都会爬树了。你的身子我是知道的，决计不会有问题，那姑爷的庶子庶女也是一个接着一个的生，他自然也不会有问题，那怎么你们就还没个孩子？”
元淑妍就知道该来的总会来的。
二夫人见她不语，脸上带出些隐晦的谨慎来，“是不是……”
她顿了一下，说得很小心，“是不是康王爷想争皇位，你们夫妻商量着成事之前不生嫡子，以防被要挟？”
元淑妍身上出了一层细汗，她的母亲家世好，相貌好，姻缘好，更要紧的是个懂得享福的人，她素来只爱管着内宅里明日吃些什么菜式，对于外头的权力更迭是半点不过问的，可不肯去想，如今竟也开始想这种事了。
元淑妍嘴唇动了动，嘴角弯弯突然笑了一下，“娘啊，你就没想过也有可能是我跟他感情实在不佳，所以才迟迟没有孩子？”
二夫人哼了一声，一脸瞧着她胡说八道的表情。
“那康王世子又不是个瞎子，你这般美貌，满京城的闺秀里，掰着手指头数也没几个比得过的，再加上这气度更是出挑了，他不喜欢你，难不成他天生喜欢丑的？”
元淑妍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笑得前仰后合，几乎要把肚子里喝的水都给笑出来。
二夫人气得轻轻打了她一下，“你这疯丫头。唉，你弟弟得了孩子，我是真盼着你也有孩子了，天底下有几个男人能像你爹那样，总归还是要有个孩子傍身，以后的路才更顺溜些。”
元淑妍窝回锦被里，她躺着看着母亲傻笑，以后未见得是有路的。
这世间，人与人所走的路终归是不一样。
她有些贪恋眼前少见的温暖，就像穷人家的孩子吃一颗不知多久才得的一块糖，小心地舔一口，心里不住盼着最好这糖能多吃一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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