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们太过分了,就这么把我卖了?”
画面里最大的那张脸发出声音:“瞻仰,你要知道,这非我二人而是九霄与葫中天共同达成的协议。于公来讲,属于调任。”
靠后一点显脸小的望烟雨点头:“若严格来讲,是升任。”
瞻仰继续哆嗦着嘴唇,盯着那两张脸,并握紧了拳头。
见势,观风月急吼吼挥出掌心:“但你别急呀,虽然你去了天上,但中天丞这个位置还是你来坐,我们也依旧在下方支持配合你的工作。”
望烟雨:“对,没错。葫中天现在开始逐渐转好,要紧的事都已解决。眼下太平,小师妹且安心的去罢!”
“天界条例明确规定,仙者不得随便干预人间事。我若为天师,再管理葫中天......”
说话间,似乎有什么脆裂的东西被瞻仰“嘎嘣嘎嘣”碾个细碎。
“这样,怕是不合适吧!”
观风月见她扬去手心的碟灰,“咕咚”一声咽了口口水。
这个眼神他见过。
在瞻仰初入钓台,每次煞气发作想食人的时候。
想到这了,不禁又咽下一口。
四目相对良久,嗓子咽得拔干,甚至想问身后的望烟雨借几张口水符。
这时,望烟雨恰好从身后使劲怼了他一下。
观风月:“......”
这么奇怪地眨眼做什么?不会真的要借我口水符吧?
望烟雨在他后面一边使劲地怼,一边面带微笑,并冲他频频眨眼。
观风月:“......”
不说话是什么意思?这人可是我俩一块卖出去的,还笑得这么阳光灿烂......
望烟雨继续怼他,从一根手指换成一个拳头在他后脊梁骨,只恨自己只有急没有智,怼地他生痛却敢怒不敢言。
观风月:“......”
别说,师弟还挺白的,睫毛呼扇呼扇可真浓密......
见怼半天也怼不出个所以然,还把观风月怼个脸通红,大有东窗事发羞愧地无地自容。
望烟雨收回拳头:“诶?右兄,我听说,天师的薪俸都挺丰厚的,是吗?”
右玄羁淡然自若道:“这个,还可以吧。”
望烟雨:“我记得,六界神书《群魔乱舞》中记载过,右兄为天师时,每次去瞻仰家里做客,都自带黄花梨这等上好木材做的水桶打水喝。但瞻仰不好客,水桶不知被砸坏多少万个。还有,右兄为解葫中天之困,为玄门中人送出的一笔笔大数目,想必,也都是做天师这些年,薪俸积攒下来的罢!”
听到这些,观风月惊呼:“天啊,天师竟然挣这么多?而我等,堂堂天途行者,猎魂这么多年,别说改善生活了,连个像样的下脚的地方都没有。挣这么多,师弟,咱么也去做天师吧!”
望烟雨:“好啊,太好了。依我看,这张纸上的名字该换换,把这两个子划掉,写上我俩的名字。”
“师弟提议甚好,我来改!”
观风月撸起袖子,叼来一支毛笔,口水里涮涮,往那张纸上抡。
抡了几下,疑惑不解:“这字怎么抹不掉啊?”
“我来!”望烟雨抢过笔抡了几下,十分惊疑:“师兄言之有理,这上面的内容好像被加了封印,一个字也改不了啊!”
瞻仰看着那两张浮夸的脸,慢慢松开了拳头.
“哼哼。”
转身便往门外走。
望烟雨在身后招呼:“小师妹,去哪啊?”
“去上朝!”
头也不回走了出去。
“夫人,等等为夫,为夫为你带路!”右玄羁丢下白毛巾跟了上去。
门外春和景明,瞻仰回头望了一眼。
右玄羁轻快的脚步恰好跃至门口,在他的头顶之上,高高悬着一幅金字匾额。
“此间有玄机。”
右玄羁走近身旁,笑意盈盈:“夫人对我们的居所还满意吗?”
视线从那幅牌匾上收回,慢慢对上面前的人。
“右......”瞻仰突然噎住,声音严肃有力,“慨当以慷。”
右玄羁还是笑意盈盈,面对面站着望着她。
“为夫在这呢。”
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瞻仰愣了愣,“你就没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
右玄羁:“夫人,我错了,都是我不好。我以后再也不敢了,求求夫人,饶了我吧。”
瞻仰一时又愣怔了。
手心也被那朵棉花扯了去。
“夫人,文武百官都在等着我们。”
右玄羁的气息缓缓贴向耳边,声音沉入漆黑海底:“下了朝,要打要骂,听凭夫人。”
不等她有任何反应,拉着她的手大步流星。
瞻仰在后边大步地跟着,看着他的侧影想:“这家伙诸多借口不去上朝,难不成就是在等着和我一起?”
偶遇一支拦路低压的海棠,红粉荣荣,快压弯了腰。
右玄羁抬手轻轻拨开,等到瞻仰走过,松开手片片红粉花瓣洒落一地。
“朝会每日都有,若他又哪一日找借口不去,或是去晚了,文武百官岂会再轻易被他一句‘吾今日泻肚’哄骗?我岂不是罪魁祸首?”
九霄的云雾总是捉摸不定,误闯入一片烟雾缭绕中,几近看不清路。
右玄羁走在前袖风一扫,瞬间荡清。
“若次数久了,被传扬出去,或载入《群魔乱舞》,天下人岂非要骂我红颜祸水?”
狭窄青石路,一队仙娥提着水果篮子徐徐经过,载言载笑。
右玄羁匆忙的脚步随风横扫,吹翻了篮子里的瓜果,鲜嫩的蟠桃一颗颗滚落。
瞻仰心中感愧,急忙去捡,一把被右玄羁拉走。
“如此独断专治,何人拦得住?天下悠悠众口,众口铄金。我岂非要背负千古骂名,独上马嵬坡自挂东南枝?!”
右玄羁拉着瞻仰一路披荆斩棘,扫去诸多障碍后,心情看上去轻松又愉悦,笑容更是灿烂。
“夫人,快看,云集殿到了!”
近至云集殿门前,脚步声引来众目睽睽。
瞻仰缩了缩手。
右玄羁似是提前感知,拉回紧紧攥住。一只手攥着,一只手轻轻拍抚。
“夫人,别怕,有为夫在呢。众仙家都很好相处,夫人熟悉了就好了。”
瞻仰什么也没说,乖巧地点了点头。
走进殿中,右玄羁左右观望一阵,把瞻仰带到一个不太惹人过分关注的地方,凑在她耳边小声嘱咐:“委屈夫人先站这里吧。别紧张,今日朝会应该比较轻松,不会耽误很久时间。”
在这个位置上停留片刻,得到瞻仰眼神的对接,听她轻轻道了句“好”,右玄羁才转身踱入大殿高位之上,挟风霸者之姿。
印象中,人间帝王与臣子开会时,氛围应该是严肃庄重的。讨论的都是天下最要紧的最迫切的大事。有时候讨论到激动处,立场不一的臣子们吵得口水横飞面红耳赤,座上君王一声震怒,下方齐刷刷跪倒一片。www.xündüxs.ċöm
这个画面却并没有出现。
而对于瞻仰这个新人的到来,众仙家们也并没有感到惊奇,只在她进门的时候看了一眼。
整个朝会,谈论的也不是什么要事大事。
右玄羁也并没有老老实实端正坐着,而是负手站在座前,时不时走来走去,悠闲自若,像在散步。
殿下的众仙家们也不端着,仙风道骨,神情从容,与上座谈笑风生,其乐融融。
云集殿仙气袅袅,一片祥和。
接近尾声,右玄羁道:“人间年关将至,事务定会繁多。若无事,诸位便回准备罢。吾在此,祝众仙家新年快乐,福寿安康!”
说罢,下方向上齐声贺岁,又向身旁前后拱手做礼。
一片贺岁声中,瞻仰右手边有个年轻人向她拱手作揖:“祝天后新年快乐,福寿安康。”
瞻仰抬头看他一眼同还礼:“仙友新年快乐,福寿安康。”
在那人转身之际,瞻仰小声问:“距人间年关还有几天,为何天尊要现在祝贺词?”
那年轻人着实很年轻,皮肤细腻光滑,面色红润,说起话来声音亦是清亮。
“天后怕是不知。自天尊继位以来,原本每日都要上的朝会,若无要事大事,便改成了七日一上。”
瞻仰着实一惊:“是,天尊改的?”
“是。”那年轻人神情淡淡,满溢崇敬之情,“起初,我等还为此担忧,生怕此举会延误大事。后来渐渐发现,天下本无事,无为而治,或许更能督促人各司其职。”
“七天,居然只上一次朝会......”
瞻仰陷入沉默。
那年轻人顿了顿,紧接着伸出他的两只红衣袖:“小臣这里有些干果,祝天后新婚快乐!”
那年轻人用两手捧着,瞻仰内心难以名状,却也只能接下。
塞进袖子前才发现,那是一大把花生桂圆大枣,还有莲子。
瞻仰:“......”
嘈杂的贺岁声中,突然传来上座者的爽朗笑声。
“呵哈哈哈哈!”
右玄羁:“众仙家若是无事,便散会吧!”
瞻仰右边的红衣年轻人开始随大流拱手作揖。
就在众人起身之际,角落中爆发出一声洪亮。
“臣有事禀奏!”
右玄羁在上面望着那个方向,眼睛亮亮的。
“原来是,瞻爱卿。”
众仙家目光一齐投向那个角落。
右玄羁笑着问:“瞻爱卿,何事啊?”
瞻仰仰面向上道:“臣虽出登殿堂,对天界诸多戒律并不熟知,但却清楚的记得有一条。”
“哦,爱卿说的,是哪一条啊?”右玄羁眯着眼笑,钩如新月。
瞻仰:“那便是,‘身为天官,不得随便干预人间事’!”
右玄羁的笑容顿时僵住。
众仙家也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右边的年轻红衣人扯了扯她的衣袖,“天后,慎言啊......”
瞻仰:“古语有言,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臣要奏的,正是天尊私自干预人间事一事!”
话音落下,满堂哗然。
“这这这......”
“天后壮举......”
“手刃夫君......”
“大义灭亲。”
云集殿忽然刮起一阵风,冷飕飕像把利刃,一刀一刀割的阴寒。
上位者站在冷风中,袍袖衣摆被刮的猎猎作响。
右玄羁眯着眼问:“爱卿之意,该做如何?”
面对流言蜚语,瞻仰丝毫不退。
“天界条例不可违逆,天尊应做表率,身先士卒,同风神第五东方一样,当在倚危楼受过!”
右边的年轻红衣人一头栽倒。
众人没想到这位天后如此刚正不阿,一时都被震住了。看看上面,又看看下方。上了千万年朝,此场景前所未见。
云集殿上下两方对峙一阵,那阵冷飕飕的风忽然停了。
右玄羁从上轻轻一跳,落到台下。然后缓步走向人群。
见势,众人自然而然让开一条路。
右玄羁拨开人群站到瞻仰面前,漆黑的眸子盯着她的眼睛看了会儿,微微俯身,与她视线平齐。
此刻,周围全是人,男女老少。没有一个人发出任何声音。
四下寂静,她突然感到自己的呼吸加重且快了起来。
心也跟着跳的出奇的快。
就这么互看了好一阵,右玄羁忽然笑出了声。
他的手指轻轻弹在她渗出细汗的脑门,清风细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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