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是进迷阵才偶然见到她的,虽然他不知道这安右与这迷阵中的迷局有何关联,可这阵法有着规则,一旦走进来,便不能走回头路,可这黑水潭的路却只有一条,到这水潭跟前已经末端了,再往前走,便是高耸入云的石壁,根本没有路。
而能带安右离开的路,也只有原路返回这一条,难道说,这便是这迷阵对他的考验。
看到桑邑的犹豫,安右大概是明白了桑邑的意思,接着说道:“若你不愿,那便算了。”
安右转过身,准备重新回到她的小屋,桑邑看着安右的背影,那一刻,他好像能看到安右今后的日子,依然会呆在那个只有她一人的小屋,在这里度过无数个百年,甚至千年,甚至可能不会再有人去听她所讲述的一切。
作为黑水潭的水灵,诞生于水中,以陨石之力凝聚了形体,这样生物,本就是这世间罕见之物,没有人会在意她,她的生死,她的未来,甚至她的心愿……
误打误撞闯入这里的阿三,给了她一个最美的梦,却让她困在了这个梦境中,安右不该被困在这里,她虽然不是人类,可外面的世界对她而言同样精彩,若是她能出去,或许会遇到比阿三更好的人,愿意将她当做重要之人,给她阿三没能给她一切。
“安右,我们一起离开这里吧。”桑邑说道。
或许是没想到桑邑会答应她,安右转过身,眼里满是惊喜,似乎她一直都在等着这句话,百年前,她便想从阿三的口中听到这句话。
“真的可以吗?我可以离开这里,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安右说话的时候,眼里含着泪光,在她的眼中,桑邑已经变成了阿三,那个走了几百年,终于回来找她的阿三,安右感觉自己身体里有什么东西开始流动了起来。
她原本就是用冷冰冰的黑水凝结而成的身体,此时好像有了温度,甚至连黑水潭中的水也出现了涟漪。
黑色的潭水竟是开始渐渐变清澈……
“没错,安右不是一直想看外面的世界吗?这是安右你自己的心愿呀。”桑邑走到安右的身边伸出手来。
“阿三……”安右看着桑邑却喊出了阿三的名字,她开心的伸出手,拉住了桑邑:“阿三,我们走。”
那一刻,桑邑在安右的脸上好像看到了另一个人影子,不用猜,那个人不止安右,还有安右的妻子,安右在吞噬了阿三妻子的身体后,也将阿三妻子的记忆一并吸收了进去,此时她是安右,也是阿三的妻子。
桑邑拉着安右的手,两人一步一步地向着森林的外面走去,这条路与来时比起来,明亮了许多,路上原本有的瘴气,此时也消散不见,桑邑甚至想,这些瘴气会不会也是因为安右而来。
这一路上,安右笑得很开心,她挽着桑邑的胳膊,一边唱着歌,一边像桑邑讲述着这森林在百年中经历的变化,她说这条小路上,有很多的萤火虫,只要轻轻一拍手,它们就会飞出来,像星星一样好看。
说罢,她拍了拍手,周围的草丛里,果然出现了星星点点的光亮,那些萤火中飞了出来,落在两人的肩头,安右的指尖上落了一只,她举着萤火虫放在桑邑的面前:“阿三你看!多美!”
“嗯。”桑邑不愿打扰此时安右心中这份美好,就假装自己是阿三,听着安右一声声的呼唤,他甚至能感觉到,阿三曾与妻子的点点滴滴,那么幸福,那么快乐。
有那么一瞬间,桑邑好像看到安右的身体变得有些透明,可揉了揉眼睛,却发现什么都没有改变,安右还是那个穿着黑袍的女孩子,笑得那么开心。
两人走着走着,安右却说她走不动了,要让阿三背着。
桑邑有些无奈,可还是蹲下身,让安右趴在自己的背上,趴在自己背上的安右,一边唱着歌,一边在桑邑耳边说着阿三的一切,说着她有多么喜欢阿三,说着阿三对她来讲有多么的重要。
桑邑也就这么听着,一步一步地走向小路的尽头,那一刻,他甚至也忘记了这阵中的规则,他走了回头路,按理说会被永远困在这里,可此时他根本就不在意,他只想让背上的这个女孩子早一点走出这片黑暗的森林。
这条路不长,却好像走了一辈子。
“阿三,安右困了,安右想睡一会儿。”背上的安右轻声呢喃着。
“睡吧,一觉醒来,你便能看到外面的世界了。”桑邑柔声说道。
“阿三,我喜欢你。”
“嗯。”
“阿三,我想我们永远这样在一起。”
“嗯。”
“阿三,谢谢你来接我回去。”
“嗯。”
桑邑感觉到身后人的声音渐渐变得微弱,好像真的睡着了一样,而他的眼前,也出现了一片明亮,出口近在眼前,他甚至能看到外面的阳光,各种各样的小动物在小路上走来走去……
“阿三,再见了……”
可那一刻,桑邑感觉背上突然变得很轻很轻,就好像在接触到阳光的那一刹那,安右消失了……
他不敢回头,他早该知道的,只是强忍着眼泪不敢回头:“安右,你看,我就说,外面的世界很美……”
“谢谢你,桑邑。”可过了很久,桑邑才听到空气中传来一声若有若无的声音,这是安右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称呼他的名字。
而在这微弱的声音过后,无数萤火从森林中飞了出来,在阳光下消散,桑邑转过身看着身后那诡异的森林,此时竟是开始变得模糊不清,黑森林不见了,黑水潭也消失了,就像一场梦一般,如今醒了。
而这梦,桑邑一时分不清,到底是安右的,还是自己的。
叮当一声。
桑邑听到脚边落下了一枚石子,他弯下腰将它捡了起来,这便是那枚沉睡在黑水潭的陨石。
桑邑握着陨石,低着头,说不出一句话。
他一个人走出了森林,身边没有什么安右,也没有什么阿三,自始至终只有他一个人,可安右对他而言却是真实存在过的,那个渴望走出森林的女孩子,最终还是没能出来。
阳光照在桑邑身上的时候,他却没有感觉到温暖,无限的悲伤在他的心中蔓延开来,就好像那一刻失去的一切的是他一样。
就在桑邑无比恍惚的时候,远处却传来了同伴的声音。
“臭小子!我们在这里等了你快三天了!你再不出来,江悠这丫头就要回头进去找你了!”孙齐的声音进入脑海,桑邑这才定了定神,意识到自己已经从九曲阵里面出来了。
“嘿,你怎么了?怎么看着恍恍惚惚的,你在里面遇到了什么事?”孙齐在桑邑的眼前挥着手,似乎想要唤回他的意识。
“桑邑,桑邑!你怎么哭了?”江悠也连忙跑了过来,焦急地呼唤着他。
桑邑回过神,用手擦了擦眼角,如今他已经出来了,面前孙齐他们都在这里:“孙齐,江悠……”
“桑邑到底发生什么了?”孙齐也是焦急万分,他们都知道这九曲阵的厉害了,可再厉害,他们也都平安的出来了,可这桑邑一走就是三天,怎能让他们不多想。
“没事,只是见到了一个人,听了一个故事,只觉得心中说不出来的难过。”桑邑说道,他可以将森林里的所见所闻当做一场梦,可手中的陨石却真真切切地存在,如今这块人人想要的天外陨石,却成了自己的所有物。
“你手里握着什么?”江悠问道。
“一块天外陨石。”桑邑摊开手掌,黑色的石头安静地躺在手心中。
“哟!臭小子,你这经历了一次冒险还得了宝物,这好事这么没被孙爷我遇上!”孙齐看着陨石,有些嫉妒。
“先不说这个了,你们在这里面,可遇到了什么奇怪的事吗?”桑邑连忙问道。
“当然遇到了,走,别在这边站着了,我们去那边细说。”江悠一把拉住桑邑的胳膊,拖着他往沧九然的方向走去。
四个人会和之后,便各自讲述了他们在各自选择的那条路上的所见所闻。
孙齐说他选的那条路虽然看似好走,可他走着走着便遇上了一群强盗,那群强盗不由分说的就开始抢劫一个马车,马车上坐着一个老者,身上也没带多少盘缠,眼看着就要丢了性命,孙齐就下了长者,却杀死了那些强盗。
可没想到,长者反倒趁着他不注意,将他的包袱给抢了去。
孙齐说,他当时想杀了那老头的心都有了,后来他追着老者一直来到了一个城里,后来才知道这长者是城中城主的父亲,偷取他的包袱是为了引他过来,给他们解决父子矛盾的。
说道这里,孙齐自顾自的笑了起来,可见在这场试炼中,孙齐也圆满的通过了考验,他说那对父子原本就没什么矛盾,就是一些鸡毛蒜皮的事,最后雪球越滚越大,他一出马,所有的问题都解决了。
而江悠在她选的路上,竟是回到了大都,在大都,她见到了那片梨花林,就是她第一次与桑邑邂逅的地方。
说道这里的时候,江悠的脸上,竟是浮现出一抹微红。
“我见到了桑邑。”
可她后来所言,却让众人大吃一惊,虽然大家知道江悠遇到的桑邑多半是这路上幻化出来的,可如今听了,还是有些惊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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