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将耶律阿保机的茶杯放到一旁，自己拿了个新的，然后倒上。
顺便给李裕的杯中也添了些水。
做完这一切，她才道：“你就是不做这太子，照样能凭这副无耻的做相，混的风生水起。”
明明就是一门生意，可李裕偏偏能分头做，一边痛宰耶律阿保机，一边收割述里朵。
这都玩出花来了。
真是帝王万相，逢人应变。
“无耻？对于漠北蛮族，孤这已经是够客气的了。”李裕哼了一声。
“睡人家老婆，宰人家财物，这就是你说的客气？”岐王女帝轻笑一声，倒也有几分解气。
自秦汉以来，漠北蛮族就时常掠境袭扰，很少有李裕今天占到这么大的便宜。
按理来说，她应该敬李裕一大杯。
“今天以茶代酒，先敬你，日后回到中原，再行补上！”
当下不是喝酒的时候，他们身在漠北，危险来自各处，难说敌人会不会趁这个时候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最好还是以茶代酒吧，喝酒误事。”李裕悻悻道。
女帝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哼了一声。
“如果本宫是那述里朵，你想得手，只能是做梦！”
来了！
又来了！
女人奇怪的胜负欲！
“这话题还是跳一下吧，老说这个，孤头疼！”
李裕装模作样的揉了揉脑袋。
“你可不能头疼，本宫还想知道，那些精巧的想法是怎么从你脑袋里蹦出来的。”
女帝从胸口取出七八封书信，都是李裕亲自书写，看起来她好像一直随身带着。
根据信封的皱度，女帝或许经常展开阅读。
“你还留着啊。”李裕接过来，展开，信封和里面的信纸，都有女帝身上的独特气息，像是某种混合花汁的香气。
应该是女帝沐浴时，特地调配的那种花汁香味，不浓，闻起来有种清新淡雅的舒适感。
比较中性。
让人一时间无法判断，这股香气是女人的，还是男人的。
毕竟古时候王公贵族的男子，也会佩戴些许香包，多以珍贵香料填充。
这个时期的中国文化，其实除了茶文化、丝文化，其实还有香文化，只是往往被人忽视。
李裕也不玩那个，所以知之甚少。
“如果不是你身边就那么几个人，本宫都以为你还另有高人指教。”女帝小心翼翼的从李裕手中取走那些书信，重新放在自己面前。
看来，她是要借这个机会，来亲自询问李裕，如何实行信封里的政策，她还有很多不明白的地方。
岐王府的那些个幕僚，很少有能理解书信内容的人，即便了解，也只是针对某一个细小部分。
“出自谁的手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能否因地制宜，上能治王宫贵胄，下能安黎庶百姓。”
“老话说的好，治大国如烹小鲜，一点不能遗，一点不能急，一点不能过。”
“正好借这个机会，你有什么问题，一并问出来，解决与否，起码你我二人还可当面商论。”
李裕也摆出一副放马过来的样子。
女帝代兄治理岐国十余年，想必胸中有不少经验，正好结合李裕的理论，可以多方改进。
天上的太阳从东边落到西边，账内的茶水换了一盅又一盅。
女帝的兴致随着谈话越来越高，她甚至叫妙成天送来纸笔，边问边写。
将问题和答案，以及自己的思考，都写在纸上。
口头的东西落到纸面上，行文缩减了很多，依然写了不少，李裕甚至都亲自动手，帮女帝研磨。
直到深夜，女帝才放下笔，开始整理。
整个谈话过程，大多数时间都是李裕在说，她不停的问，然后提笔记下。
“水喝的这么多，我有些饿了，要不要吃点宵夜，妙成天做的小馄饨可是一绝！”
女帝自顾自的说着，将纸笔都整理好，放在一边，然后把砚台放远些，免得墨水污了她好不容易写下的东西。
说了好半天，她才意识到李裕没有接话，抬头看过去，却见李裕靠着背后的墩子，一手倚着脸颊，一手抚着腹部，竟是直接睡了过去。
睡着的李裕只是个普普通通的男人，没有平日里见到的那副稳重，仿佛一切都稳操胜券。
他还没有防备的打起了呼噜，脑袋歪向一边，头上的顶冠也蹭歪些许。
“想必他到现在都没睡过一次好觉，我还拉着他问了一整天，唉！”
女帝将岐王外服脱掉，动作轻柔地披在李裕身上，眼中增添了几分柔色，
女帝知道疲惫对于他们实在家常便饭，哪怕身体能养好，精神上的压力也难以排遣。
她治理偌大的岐国，都觉得身心俱疲，近些年习惯了才好多了。
可李裕是复兴李唐天下，当前距离那个目标还太过遥远，他心中的压力恐怕远胜自己。
想起她和李裕第一次见面时，李裕曾以‘乞食的狗’自喻，能让一代太子说出这句话，可想而知李裕心中的凄凉寥落。
极盛的大唐，仿若一场灰烟散去，而自己又飘摇于世，受身份裹挟，难成大业，恐怕没人能体会李裕心中的凄苦。
女帝悄然起身，走出大帐，圣姬们也都没睡，忠诚的守在门口。
“妙成天，去煮两碗馄饨，顺便拿两床被子来。”
妙成天拉着玄净天下去，其他人则目不斜视看向别处，等女帝重新进去，才互相交换眼神，冲对方打眼色。
过了一会儿，玄净天抱着被子进来。
“女帝，被子来……嘘！”
女帝将食指竖在唇边，玄净天要说出的话立时堵在了嗓子眼，她看向女帝指的方向，李裕依然是那副姿势，睡意浓重，一点没有吵醒的意思。
注意到这一幕，女帝眼中柔意更甚。
“给我吧，换班驻守，通知一下那边，今天太子劳累，留这边了！”
玄净天知道女帝说的‘那边’，是蚩梦和燕凌姣那里，这两个女子也因战事，心神耗损较大，打完仗又马不停蹄地来迎她们。
回大帐后只匆匆洗漱一番，便倒头就睡，连饭都没吃。
不过女帝这个说法，怎么有点像侍寝呢？
玄净天知道两人关系不浅，也就自然地退了出去。
越是这种时候，她们越不能掉以轻心，今夜的驻防最好再加上些许。
女帝接过床被，在睡觉的毯子上铺开，正好可以容纳两人。
女帝闪身轻抓李裕肩头，下一秒将他放在床铺上。
李裕嘴里嘟囔着什么，眼睛微睁了一下，然后便放心地转过去继续睡了。
“睡得这么死，要是有刺客，你这条命怕就不知丢谁手里了！”
女帝嘴里虽埋怨，眼睛深处却荡漾着难言的笑意。
“算你有福气，本宫今夜亲自给你守着。”
或许看到两床被子靠的有些近，女帝又往外拉了拉，只穿着内服，卸去王冠，缩进了被子。
感受到李裕均匀的呼吸，女帝的心也安宁下来，不再想脑子里那些纷繁复杂的事。
渐渐地，她也进入梦乡。
“女……”
帘子掀开，妙成天手里端着托盘，托盘上放着两只大碗，碗中煮着馄饨，香气扑鼻。
刚掀开帘子，就看到两人分床而睡，妙成天蹑手蹑手的倒退出去，假装没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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