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儿先是一愣,继而快步走过去。
“你胡说什么!?”
短短几个字,随着她的脚步,音量越发加重。
等站到修庵面前时,她俨然成了一尊怒佛。
但仰着头的修庵还是那么倔强。
“我意已决!燕儿姐,我要跟着迦勒底!”
“你这孩子!”
啪——
一时没按住火气,燕儿的手掌拍在修庵的脸上。
疼痛,难过,两种感觉让那手掌颤抖着。
“怎会如此作践自己的性命!爹娘若九泉有知,得多伤心啊!”
修庵被打得低下了头。他摸了摸脸。
“我知道我对不起他们,但我不会改变想法!”
“还敢乱讲!是迦勒底跟你说了什么吗?那一定骗你的!他们就是一群乱党!”
“是的,他们是乱党,因为他们就是这么告诉我的。”
燕儿傻了。
“什……那你为什么……”
“因为我不愿意相信他们说的是真话!他们说要毁灭这天下,说所有人都会死,我不愿意相信!但他们是认真的,即使被曹操逼到绝境也要坚持下去。那我就必须弄清楚,弄清楚这世界到底是怎么回事!”
“可这与你何干?天下之事,哪轮得到你我插嘴!?”
修庵又一次抬起头。
那目光,甚至让燕儿退后半步。
“燕儿姐,你不觉得这世间很怪吗?战乱不停,鬼灾又不停。仿佛有什么人刻意不想让咱们平头百姓过好日子一样!在这个时候我能遇到迦勒底,这一定是天意!所以我要跟着他们,我要看清这一切的根源!”
“修庵……你……”
乱七八糟,完全听不懂。什么天下根源的,都是燕儿不理解的词。
她不需要理解那些。她只要记住,父母在她和修庵逃出成都前被鬼杀了,自己要和修庵相依为命。
像普通人一样长大,服从听陶谦的命令,让生活有保障。若是陶谦不在了,便找个新的主公依靠。
每日为柴米油盐酱醋茶烦恼,奔波。在市场上和人聊天拌嘴,讨价还价。偶尔能和喜欢的人说说话。
这就足够了,这就是燕儿想要的生活。
但直到今天这个时刻,她才意识到。或许她早就知道,只是不愿承认。
修庵心中想的,远比这种生活要广阔得多。卂渎妏敩
“等一下燕儿。”
见燕儿都要气晕了,阿星插了句话,也走到修庵面前。
轻轻拍着他的头。
“修庵,你这么做有你的理由,是吧?”
修庵一甩头,有些警惕地望着阿星。
“是的。”
“你认为自己做得没错?”
“没有错,我应该如此。”
阿星笑着点头。
“那就好。你也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很正常。如果你认为自己有贯彻到底决心,那就坚持下去吧。”
燕儿连连摇头。
“阿星哥,怎么连你也说这话?”
“人活一世,总是会想把什么事情坚持到底的,哪怕在旁人眼里很费解。因为这是人曾经活过的证明。”
“可是……唉。”
“哈哈,没关系。总之修庵已是劝不动了。所以你也留下吧,燕儿。再怎么说,你得照顾他不是?”
但是燕儿沉默一阵,慢慢转过身去。
走到阿星身后。
“你刚才说人总是想把什么坚持到底是吧,阿星哥?”
“呃,是……”
“那我要坚持的事也决定了。”
燕儿背对着修庵。
“若你执意如此,修庵。我们就在此分别吧。”
“这样好吗燕儿?”
阿星还想再劝两句,燕儿却是头也不回。
“无妨。相依为命只是我的一厢情愿。即使我和修庵生活在一起,心里想的也不是同一件事。你去吧,修庵。”
“燕儿姐……”
真从燕儿嘴里听到这话,修庵却有些迈不动步。
嘴一张一合,想说点什么,但出不了声。
反倒滴进去不少眼泪。他用力抹了下眼睛。
深鞠一躬。
“……保重!”
逃也似的跑回城里去了。直到他消失在街角,燕儿也没回头看一眼。
同样是用力抹了下眼睛,跟着阿星出城去了。
*****
就在姐弟俩告别的时候,陶谦家中会客厅内。
“嚯。”
当立香和韦伯加上达·芬奇和戈尔德鲁夫,四个人把对赵云修庵说的话重新说了一遍后,陶谦就用了这个语气词来表达他的态度。
有惊讶,但不多。
将坐席边上的茶杯捧起,抿上一口。
“呵呵呵呵。”
甚至笑了起来。
“哎呀,老夫本以为诸位只是些下山的方士,不想竟大有来头。真是开了眼界啊。”
立香和韦伯面面相觑,被陶谦这反应整不会了。达·芬奇有点佩服地吹了个口哨,戈尔德鲁夫不可思议地望着老头。
难不成他把这些当笑话听了?
“陶先生。”
戈尔德鲁夫拿出了他一贯的严肃表情,连语气也不是平时那样。
他现在是以迦勒底所长的身份,正式向陶谦传达一个信号。
“我们没有说笑!”
“是的,”陶谦点头,又摆手道,“老夫明白。事到如今,诸位没有欺骗老夫的理由。方才所言,必是实话。”
“既然如此,您……怎么看起来并不惊讶?”
“哪里哪里,老夫着实吃了一惊。只是老夫见的事情也不少,已是无论看到什么,都不会大惊小怪了。”
开什么玩笑,这可不是一句见多识广能解释的。
韦伯说道。
“惊讶与否姑且不论。大人应该已经明白,我们在这世界要做什么吧?”
陶谦放下茶杯。
“老夫不糊涂。诸位欲毁灭这天下的根本,拯救自己的故土。”
这语气,不是轻描淡写,也绝对谈不上多么重视。
韦伯继续说道。
“在下以为,大人会更愤怒些,将我们逐出下邳。”
“愤怒?逐出下邳?呵呵呵,”
陶谦摆摆手。
“诸位现在自身难保,若胜不得曹操,何谈毁灭天下?老夫亦是大难临头,故彼此之间唯有协力抗敌耳。再大的事,也须先退曹兵。诸位以为如何?”
立香和韦伯震惊了。连达·芬奇也笑不出来了。
这老头真的只是圣杯的魔力块吗?还是说魔力块之间也有不小的差异?
见陶谦不改变态度,韦伯和立香又闲谈几句,便告辞了。
到头来什么都没有变化。迦勒底依然参战,韦伯依然是军师,指挥守城。
“真了不得啊,那老头子。”
等立香和韦伯出了陶谦家的院子,戈尔德鲁夫感慨道。
“居然把事实看得如此清楚。我都有些奇怪为什么他没混出名堂。”
“的确。”达·芬奇附和道,“这眼光和胆识,当个州牧有些屈才了。”
“但这并不正常。”韦伯摸出了雪茄。
“有其他原因吗?”立香问道。
“陶谦既然还愿意合作,说明他仍然认为有一定胜算。否则他必定会把咱们交给曹操。既可免去徐州战乱,又保住了根源地。
“但这么一想,陶谦的举动就奇怪了。如果胜了曹军,我们必然要以徐州为根据地攻伐曹操,必要的话还将直捣洛阳。陶谦将成为毁灭世界的帮凶。而且他很清楚自己阻止不了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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