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朝阳家有村里唯一的座机,村民打电话都到他家打。

  打电话要两毛钱,接电话不收钱。

  座机安在堂屋的猪肝色会议桌上。

  此刻,展朝阳正在呼呼大睡,鼻子打鼾,半醒半梦间,听见有人唤他名字。

  展朝阳睁开眼,声音还在继续。

  是臣哥?他这么晚来有什么事儿?

  麻溜的翻身下床,他去堂屋开门。

  “臣哥,咋地了?”

  林臣跨进门槛,径直走到座机旁,“电话薄呢?我要打个电话。”

  村长家有个厚厚的电话薄,平阳村每家每户,把平时需要用到的电话都统一记录在此。

  朋友的,亲戚的。

  展朝阳跟着严肃起来,从抽屉拿出一个厚厚的本子,本子被翻的很旧了,卷了边,颜色发黄。

  林臣目录翻到了自家,一路看下去,终于找到了苏爱玲的电话。

  苏爱玲今天早上摔烂了一个碗,去税务局上班的路上,小腿又被一辆自行车刮破皮。

  平素倒床就睡的她,今夜却迟迟难以入眠。

  杨义凯迷迷糊糊的问,“是不是伤口痛?”

  黑暗中,苏爱玲翻过身,正对男人,“不痛,义凯,我想请假回去看一趟。”

  杨义凯头脑已经清醒,眼睛仍旧没有睁开,背过了身去。

  “你们单位正在评职称,这个节骨眼上,你回去合适吗?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托了多少关系才把你弄进税务局。”

  苏爱玲闭上嘴,偷偷抹了把眼泪。

  所有亲朋好友都说她嫁的好,可只有她知道。

  人被什么保护,就被什么限制。

  平时在家的付出,他们全都看不见,有时候,苏爱玲甚至羡慕她那个妹妹。

  嫁的没她体面,可到底是自在。

  苏爱玲的公婆是知识分子,看似和蔼,骨子里却清高刻板。

  看什么都是高高在上,规矩多,压的让人喘不过气。

  只是,这一切都是她选择的,要怨也只能怨她自己。m.xündüxs.ċöm

  想着想着,苏爱玲糊着眼泪,睡意渐浓。

  就在这时,客厅响起电话的声音。

  “铃铃铃~”

  苏爱玲赫然惊醒,踢上拖鞋,急步走出房间。

  她接起电话。

  这个电话她接过很多次,却没有一次像今日这般诡异,心中又空又冷。

  “喂?哪位啊?”她捏着电话线,公婆在睡觉,声音不敢太大。

  苏爱玲的声音林臣并不熟悉,可还是一下给听了出来。

  “林臣,你妹夫。”

  苏爱玲一愣,她千算万算,都没想到是这个人,眸色闪过一丝厌恶,冷声问,“有什么事吗?”

  林苏两家打小都熟,住的又近。

  林臣什么德行,她比谁都清楚,可怜了她那个傻妹妹,嫁了个这么个人。

  虽然上次回村,苏爱月和他的日子貌似变好了,可实际上的情况,谁又晓得呢?

  苏爱玲以为谁都跟她家一样,表面光鲜,内里是倒不完的苦水。

  苏爱玲对林臣的偏见,跟扎了老根的大树似的。

  要连根拔起,那是有点难度的。

  苏爱玲忽然冷下的声音,林臣毫无意外,他现在就是个传达消息的工具人而已。

  “你妈快不行了,她想见你。”

  “啊?”苏爱玲发出一声很奇怪的声音,陌生的似是来自其他人。

  沉默,还是沉默。

  小腿上的伤口隐隐发痛,手脚冰凉,这一切生理变化,似乎都在提醒着她什么。

  “你…你别开玩笑了。”苏爱玲扯起一抹生硬的笑。

  人之将死,林臣的心肠终归硬不起来,他放软语气,“急性白血病,如果还想再见她最后一面,最好现在就出发过来。”

  话落,他挂断电话。

  “嘟嘟嘟…”

  杨家的座机是放在茶几上的,茶几不高,苏爱玲站起来时,头晕的厉害。

  她觉得空气稀薄,呼吸了这口就没下口。

  她扶着墙,摇摇晃晃走进卧室,灯没开,踢到椅子腿。

  椅子腿摩擦地面,在寂静的夜里发出一阵尖锐刺耳的响动。

  “爱玲啊,是你吗?”

  杨母披着外套出来,语气和善,眼底的不满藏的很好,啪嗒一声,打开灯。

  “妈,我…我…”

  我字还没讲完,苏爱玲跌到在地。

  杨母这才发觉儿媳的不正常,短暂叫了一声,上前把人扶住。

  “哎呀,到底怎么了?你话讲明白啊?”

  这时候,杨父和杨义凯也从房间赶出来。

  “坐地上干什么?出什么事了?”

  “我妈她急性白血病,怕…怕是不行了,呜呜,我想回去。”

  杨母先是一愣,放开苏爱玲,站起身,“她的话信不得,她是想骗你回家。”

  苏爱玲恐怖的直觉告诉她这不可能,她宁愿胡学琴是真的在恶作剧!

  “妈,是真的,我现在就得走,拖不得时间了。”

  “你疯了?深更半夜的,而且你走了,工作怎么办?我同你讲,你敢走,以后就别回这个家!”

  “妈!话别说这么重。”杨义凯皱眉,侧身对苏爱玲讲。

  “想好了?你想回去我就开车送你回去,不过这是最后一次。”

  苏爱玲哪有做主的权利,她紧紧抿唇,下巴颤抖着,默认下来。

  …………

  平阳村的白事过程复杂纷繁,林臣不懂,只知道要吃三天席,找人哭一哭,还要放音乐。

  虽说人现在还没落气,这些事都得提前安排好。

  也并不奇怪,村里许多老人,甚至提前几年都给自己备好了棺材。

  事情来的太急,林臣脑子一片乱麻,可这事他不做主,还有谁做主?

  “先从哪儿开始呢?”

  展朝阳这种小年轻,自然是提不出什么有效的建议,他瞟了眼里屋,凑近林臣,声音压的极低。

  “要不让我爷爷来安排吧,他应该知道。”

  林臣抵着额头的手拿开,觉得此事可行,半响,他把球踢给了展朝阳。

  “你是他孙子,那你去跟他说。”

  展朝阳忽然很娘炮的摆摆手,“咿呀,得了吧,他从来不会听我的,臣哥,你去,你去效果还好些。”

  话落,里屋的门打开了,走出来的正是展建国。

  刚才电话的声音展建国都听到了,他捋捋山羊胡,冷声哼笑。

  “你小子不是挺能耐么?平阳山都能开发出来,这种事就把你愁成这样?”

  林臣赶紧站起来让座,他现在坐的位置是会议桌正上方的椅子,这个位置是展建国的。

  展建国平时都不让别人坐,连展朝阳都不行。

  林臣以为他会说他两句,结果人家没有。

  顺着刚才的话,林臣坐在旁边的长条凳上,故作惶恐的讲。

  “寸有所长,尺有所短,我年纪轻,许多事就靠着一股子血气,各方面的经验有多少欠缺,我比谁都清楚,我吃过的饭还没你吃过的盐多,平阳村治理的这么好,还得靠你才行。”

  展建国是有些傲气在身上的,近来村里人心一边倒,都倒在了林臣这方。

  展建国受了不少冷落。

  林臣猜测,老头心底定是有过不满,只是上了岁数,同小的争风头,这事他也做不出来。

  果不其然,林臣的谦逊让展建国的眼角有了笑意,脸却严肃着,甚至庄重。

  “油腔滑调,回去吧,这事我来安排。”

  林臣手低着下巴,手指遮住了唇边的笑,眉眼透着担忧和不忍。

  “犯不着,这事累,你告诉我怎么做就行。”

  展建国身子朝前靠近桌子,上上下下的扫着林臣,语气是好笑的。

  “这种事儿你没经验,还得我来,就这么说了,先回去吧。”

  林臣抿唇,‘为难’的点点头,答应下来。

  展朝阳站在展建国身后,扁扁嘴,对林臣竖起一个大拇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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