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门风看了看自己身上的锁链,又看了看江然。
江然一笑:“你可以直接张嘴,我来帮你。”
“……我还是习惯自己喝。”
“那不重要。”
江然起身,端着茶杯来到了西门风的跟前,伸手捏开了他的嘴巴。
西门风眼珠子顿时瞪的溜圆:
“等等等等……你要给我喝什么?”
“茶。”
“茶是这么喝的吗?”
“里面还有点毒。”
“一点?”
“很多。”
“伱放开我,我不喝……吨吨吨!”
灌完了茶水之后,江然这才放开了西门风。
然后拿过了他的手腕,开始把脉。
西门风双眸空洞,好似是遭遇了某种不可想象的打击。
看着江然给自己号脉,则有些迷茫:
“你这又是在做什么?给我下毒之后,又打算给我治病?”
“没什么,我确定一下,这毒有没有在你身体里蔓延开。
“要是不够的话,我再下点。”
江然说道:“西门兄你神通广大,对于你,我总觉得不能掉以轻心……否则,一不小心你若是跑了的话,倒是不好跟百珍会那边交代。”
“……”
西门风险些吐血。
这什么人啊?
给人下毒之后,还得号脉查看毒发没发作?
至于这么贴心的吗?
半晌之后,江然松开了手,轻轻点了点头:
“可以了,这个毒已经在你身体里蔓延了,对了,本着负责的态度我跟你说一声这个毒……不是我自己琢磨出来的,是出自于百毒门的百毒真经。
“名字很花哨,叫个‘千花万虫散’。
“其实这个夸张了,没有千花万虫那么多。
“归根结底,也无非是九种毒花和五种毒虫糅合而来的一门剧毒。
“想要解这个毒,也不太容易……首先得知道,配毒的九种花都是什么花,五种毒虫又是什么虫。
“其后还得拿捏彼此剂量,需得知道,天下万物皆有相生相克之理。
“此消彼长,皆为变化,若是不能通晓配毒之人所使,差之毫厘谬以千里。
“所以,你就算是从我手里逃走了,寻人想要给自己配个解药,那都是绝对做不到的。
“当然,你可以用自己的性命尝试一下。
“万一我在骗你呢?”
江然端起茶杯,轻轻地抿了一口,看了一眼西门风。
西门风嘴巴到现在都没有合上。
注意到江然的目光之后,他这才喃喃开口:
“你们这些人,未免太卑鄙了吧?紫玉葫芦上有诈,喝杯茶都得下毒……
“还好意思说自己是好人?
“哪里好?我就不该信这老头的鬼话,要是不来这里找你的话,我们两个还未必落得这般境地。”
想到悲伤处,他眼眶都泛红了,险些落下泪来。
江然铁石心肠,对此全不在意:
“你们两个是怎么遇到一起的?”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因为你的命在我手里。”
西门风大怒:“你以为我是会因为自己一条性命,就对别人卑躬屈膝之辈吗?”
“不是?”
江然眉头一挑:“既如此,你好似是没有什么用了,那就可以直接交给百珍会了。”
“我是!”
西门风断然开口:
“这件事情说起来倒也没有什么复杂的。
“白日里做了大事,拿到的东西,总得好好处理一下。
“当时我刚刚将东西安置好,却忽然听到林中有人狂奔。
“那会已经是晚上了,大半夜的有人在老林子……不对,是在荒山上乱跑。
“这很反常……
“事出反常必有妖,我当时便以为是百珍会的人来抓我。
“便打算偷偷看看他们准备怎么做。www.xündüxs.ċöm
“结果没想到,来的却不是百珍会的人。
“而是一群打扮的奇形怪状的左道中人……他们还抬着一口大箱子。
“箱子看上去富丽堂皇的,很是珍贵。
“我就动了心思,打算将这箱子给偷了。”
西门风是个贼,而且,一直以来他都以‘贼不走空’来要求自己。
如今这么大的一个物件摆放在眼前,哪里有放过的道理?
便一路跟着这群人,寻找机会。
结果机会来的比想象之中的还要快一点。
夜幕之中出现了一群不速之客,扰乱了这帮人原定的路线,让他们不得不暂且退避。
西门风则借此引两方乱战。
他趁机便将那箱子抗走……一路跑出去好几里地之后,这才打开查看。
结果里面的根本不是什么金银珠宝,而是一个大活人。
当时西门风就有点傻眼。
贼偷东西很正常,但是偷人就有点专业不对口了。
毕竟他又不是什么采花贼,而且箱子里的也不是什么‘花’,而是一个五十来岁的老男人。
纠结半晌,他本打算弃之不理。
可犹豫到了最后,还是把人给带了出来,毕竟他一直以‘大善人’自我标榜,哪里有见死不救的道理?
结果,没等他把人救醒,就被百珍会的人找上门来。
险些将他们两个一起抓了。
西门风为了摆脱百珍会,就背着程天阳一路狂奔,百珍会在后面紧追不舍。
就在关键的时候,程天阳醒了。
只是他受伤很重,虽然醒过来也帮不上什么忙。
黑灯瞎火的,他也不知道背后追着他们的是什么人,还以为仍旧是左道庄的妖人。
自己则是被西门风给救下来的。
眼瞅着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再这般下去有死无生。
程天阳这才提议往栖凤山庄一行。
说是有一位江少侠急公好义,跟他也有数面之缘,如今就在栖凤山庄,当不会见死不救。
西门风暗地里捣鼓东西还行,这正面硬刚,也不是贼的作风。
听到这话之后,当即调转方向,仗着一身绝顶轻功,硬是跑到了这栖凤山庄。
但是因为他身上也有伤势,跑到江然屋顶的时候,脚下就是一软,两个人就从屋顶上滚了下来。
本想赶紧飞身离去,接着去找那江少侠……
却没想到,开门的就是江然。
一番话娓娓道来,大概其的将情况解释了一遍。
当然,这其中也有模模糊糊,语焉不详之处。
比如西门风将紫玉葫芦等一类的宝物藏在了何处,他就时而荒山,时而树林,时而矿洞……
但就整体而言,脉络还是清晰的。
细节方面江然稍微考虑一下,也能够对得上。
便轻轻点头,看了西门风一眼,问道:
“你和百珍会有什么仇怨?”
“那仇怨大了!”
西门风冷哼了一声:
“百珍会为富不仁,天底下穷苦之人这般多,他们却只顾着敛财,从未考虑惠及天下。
“全无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之行。
“既然天下财富汇聚于一身,我取之反哺百姓,不也是寻常道理?”
“……”
江然摇了摇头:“歪理邪说,还振振有词。”
“你少来,你跟他们就是一丘之貉。”
西门风冷冷地瞥了江然一眼:
“这老头根本就是瞎了眼,还说你是什么好人。
“还急公好义……侠义心肠?
“哪有半点?根本就是卑鄙无耻,暗中偷袭的小人。”
“没想到,江某的本性竟然被一个贼给看穿了,既如此,那我还是杀你灭口的好。”
江然微笑着伸手按住了刀柄。
西门风咽了口口水说道:
“江少侠乃是谦谦君子,料想不会对一个不能反抗的人,下此杀手吧?”
“刚才不还是小人?”
“我不想死,改口了,行吗?”
“……”
江然差点乐了,这西门风的性格,似乎有点无赖啊。
脸皮也是厚,说出来的话,转眼就能吃回去。
沉吟了一下之后,江然又问西门风,可知道今天晚上,左道庄遇到的这批人是什么来路?
西门风想了一下说道:
“我看他们应该是落花烟雨盟的人。”
“是他们?”
江然心头微微一动。
落花烟雨盟是十三帮之一。
能够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样的地方,那多半也是为了焦尾而来。
而且,别看落花烟雨盟这名字听上去,好像还诗情画意的。
实际上落花烟雨盟行事霸道,甚至比血刀堂犹有过之。
江然心中思忖半晌,再抬头,就见西门风眼珠子滴溜溜乱转,不知道在想什么东西。
便轻笑一声,忽然调转刀锋,抡圆了就砸。
西门风转来转去的眼珠子,刹那间定住,化为了惊悚,这一刀把子直接怼在了他的脖子上。
让他脑袋一歪,昏迷了过去。
“来人。”
江然对着外面轻轻喊了一声。
当即有脚步声急匆匆来到了江然门外:
“弟子在。”
江然一挥袖子,房门打开,就见几个身穿血刀堂服饰的弟子,正站在外面恭候。
轩辕一刀虽然是去帮江然办事了,但还是留下了不少弟子围绕在江然的小院子周围,供他驱策。
江然也没有把这个当成监视,而且用起来也全不客气:
“将这人带走,找一个空房间关起来。
“注意点他什么时候会醒过来,趁着他醒过来之前,再把他打晕就是。”
“是,谨遵太上帮主令。”
当即为首之人一挥手,就有两个血刀堂弟子将这西门风给架了出去。
待等房门关上之后,江然轻轻吐出了一口气:
“百珍会,奔雷堂,落花烟雨盟,左道庄,还有栖凤山庄,听雨楼这样的小门小户。
“这一次的品茶赏琴大会,只怕会真的很热闹了。”
看了一眼仍旧昏睡不醒的程天阳,江然来到他跟前,屈指在他的身上点了一下。
程天阳这才悠悠醒转。
先是在房间里扫了一圈,最后看向了江然,一时禁不住咧了咧嘴:
“江少侠,你点了我的睡穴?”
江然微微点头:
“程总镖头是该好好睡一觉的,感觉怎么样了?”
“……还行。”
话说到这里,他便接连咳嗽,一时禁不住蹙了蹙眉头:
“今天晚上要不是那年轻人,我只怕真的凶多吉少了。”
江然笑了笑,知道他还想帮着西门风求求情,也不接茬只是问道:
“是左道庄的人出手?”
“没错。”
程天阳点了点头,又叹了口气:
“说出来不怕江少侠笑话,开始的时候,我竟然是真的没有丝毫察觉。
“一直到他们出手之后,方才认出来,那所谓的周家家主,竟然是左道庄‘四邪宗’之首,‘神宗’博颜!”
“四邪宗?”
江然微微沉吟,眉头微蹙:
“程总镖头所说的,莫不是左道庄的牛鬼蛇神?”
“正是!”
程天阳点了点头:
“‘神宗’博颜,‘蛇宗’曲直,‘鬼宗’海淡,‘牛宗’伏魔。
“这便是如今左道庄的四邪宗……
“而这些人里,除了那鬼宗海淡是二十年前方才登临此位,其他三人皆是出道江湖至少三十余年的高手了。
“三十年前的鬼宗,江少侠不知道是否有所耳闻……其人乃是搜神宗余孽,名为廖成峰。”
鬼宗廖成峰!
江然自然知道。
现如今江然经常用的潜影迷神步,便是搜神宗的绝学。
“那这鬼宗海淡和廖成峰是什么关系?”
这江湖上一说到廖成峰,便用搜神宗余孽来形容。
想来海淡应该不是搜神宗的人。
“他们之间没有什么关系,非要说的话,早年间廖成峰之所以能够以‘鬼宗’之名横行于世,也是借助了左道庄的势。
“只可惜,搜神宗得罪的人太多了。
“就连左道庄到了后来,也护不住这廖成峰。
“其人这才绝迹江湖,不知所踪。”
“他已经死了。”
江然说道:
“前段时日,我曾经在苍州府边上的奔马县与之相遇,此人已经死在了当日混战之中。”
程天阳一愣,微微点头:
“死了也好,这些也都是陈年往事,不值得多提。
“此次对我出手的这些人,便是以四邪宗为首,这四位如今已经齐聚长青府。
“同时,还有吴娘子,金三鼎等一干左道庄高手……
“我当时猝不及防,中了蛇宗曲直的【七寸定气指】,一身武功发挥出来的不足半数,再加上他们有心算无心,天时地利人和皆不在我。
“最终此战大败亏输!”
程天阳说到这里,脸上满是苦涩之意:“天阳镖局号称金蝉第一镖局,这一次,属实是丢人了。”
“左道庄非是好相与之辈,多行诡道,防不胜防。
“有心算无心之下,程总镖头落得这般下场,倒也不算什么了。”
江然说道:
“程总镖头可知道,你这一单镖中,押送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是一批瓷器。”
程天阳说道:
“托付我运送这批东西的人,乃是有头有脸的富商,家底来历清白。
“而周家这边,也是正经的生意人。
“两边我都是相熟的,只是左道庄有换脸之术,以假乱真,让我一时之间没有发现。
“不过若是给我时间的话,回过头来仔细考虑,应该还是能够发现端倪。”
江然点了点头,这就是为什么左道庄明明有这样的机会,却还要杀人灭口的原因。
而且不仅如此,西门风的话如果属实,他们似乎还想将程天阳掳走。
这里面到底有什么目的,就不太好说了……
多半是跟崇山派有些关系。
不过这不是如今最紧要的。
现如今最关键的是,左道庄不可能用一批精致的瓷器来达成什么可怕的目的。
江然心中考虑,这批东西要么是被人偷梁换柱,要么就是在正常的镖物之下,另有隐藏……可究竟藏的是什么,就没人知道了。
正想到此处,就见程天阳翻身而起。
江然一愣:“程总镖头,你身受重伤,还是得先休息休息。”
“休息不得了。”
程天阳说道:
“自我天阳镖局丢的镖,无论如何也得有一个结果。
“而且,周家被人鸠占鹊巢,是生是死,也得有个定论。
“这些事情,我都得去调查清楚……至不济也得把东西找回来,否则的话,没法交代。”
江然闻言点了点头,却又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情,便问道:
“说起来,程总镖头怎么知道我在栖凤山庄?”
分别在城门之前,宁九鸢相约在后,程天阳怎么确定自己会入驻栖凤山庄?
程天阳闻言一笑,正要开口,就听得嗡的一声,好似有利箭破空而去。
江然和程天阳对视一眼,当即从房间里出来,抬头去看,就见建筑高处,一个年轻人手持大弓,正伸手取箭。
眸光凝望黑暗,张弓搭箭,箭尖之上隐隐有光芒流转。
待等弓满月,蓦的一松手,那羽箭顿时好似追月流星刹那远去。
就听一声惨叫,自远处传来。
江然和程天阳飞身而起,就见到隐隐有一个身影,自栖凤山边缘跌落下去。
同时又有几个人影,有些慌乱的寻找躲藏之处。
江然眉头一挑:
“这帮人是?”
厉天羽低声说道:
“江大哥放心,他们不是百珍会的人……我分的清楚。
“这帮人是攀着山崖爬上来的,要么是无生楼的刺客,要么,是另有居心的歹人。”
江然点了点头,正要开口却忽然一愣:
“吴娘子?”
那人群之中,一个看上去满是风韵之色的黑衣女子站在那里。
遥遥间跟江然对视一眼,江然当即一拍厉天羽的肩膀,伸手指了指那女子:
“射死她。”
厉天羽立刻点头,想都不想便是一箭。
只是吴娘子早就已经有所准备,身形一转,便飘然远去。
江然眉头微蹙,吩咐厉天羽一声:
“同行的全都杀了。”
话音落下,脚步一点就追了上去。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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