裂隙地。
碳基生命维持域,第九扇区,“人与类人生命”交互段。这处被压缩的空间,据统计,汇聚了多达1.9亿,来自不同世界的人与类人生命。
“人”这个物种,在无限世界的碳基生命中,是数一数二的大种族,虽然在数量上,远比不上虫族和微小生命群体,但其活动规模,哪怕是脱离碳基生命这個基础框架,也是相当拔尖的。那些在各个宇宙旅行的无限旅客,总是更害怕撞见人与类人生命。
因为这类物种,往往极其不稳定,存在着十分显著的个体差异,无法进行程序化的交流接触。相反的,像虫族、微小生命群体、硅基生命、铁基生命等,都可以进行程序化交流,能很大程度上避免冲突。
但人不一样。人这个种族,个体之间差异过大,很难做到定制程序交流,往往更容易产生冲突。据裂隙地的维持机构统计,无限宇宙里,90%以上的无限海盗,都是碳基生命,而其中,又绝大部分都是人与类人生命。
所以,裂隙地,对人和类人生命的管理,要比其他种族更加严格。“人与类人生命”交互段的维持优先级,仅此于裂隙地维持机构所在的交互段。所谓的维持机构,作用上差不多就是普通文明观念里的政府、军队与司法的融合态。
黎木刚进入“人与类人生命”交互段的时候,就遭到了审查。这种审查,并非是政府员工过来核对身份,询问目的,这种进行稳定性筛查的工作,而是使用一套特意设计的底层运行逻辑,扫描你的行为痕迹,并以时间记录作为绝对客观的证明。
毕竟,“时间记录无法修改的”算是无限宇宙的通识。这套底层运行逻辑,在裂隙地一般被叫做“大侦探”。
对此,黎木十分配合,一边对裂隙地的强大啧啧称奇,一边制造虚假的时间记录。制造虚假时间记录,用一般的说法,也就是制造虚假身份。他给自己设定了一个宇宙观光客的身份,制造了大量虚假的观光记录。
在“大侦探”看来,黎木就是个行为记录十分干净,作风优良,遵纪守法,不捣乱,不起哄的五好游客。而且,一个独立行动的宇宙观光客,往往能力不俗,携带着丰厚的资源,更是优质游客,立马给他的身份标识上打了四颗星星,仅次于用来标识长期来往,并持续进行利益交换的五星游客。
“既然如此,为什么不直接设定一个五星游客的身份呢?更高的地位,应该能带来更多的便利。”“呢喃”对此感到好奇。
“呢喃”,一块被黎木放在斜挎包里的告示牌。明明具备意志的它,却绕过了裂隙地的入境审查。所以,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它可能并非生命。
“你说得对,但我不是来进行利益交换的。只需要一个不会被特殊对待,但也不会被忽视的身份就够了。”
“您以前都是处在边缘视角,甚至是上帝视角,以支配的方式左右事件的运行。为何这次,选择进入中心视角呢?不论是您进行怎样的隐藏,一旦进入中心视角,都一定会有人发现您的。就像,脑域之主那样。也许裂隙地没有脑域之主那种程度的存在,但不排除,有其他存在,以边缘视角观察着裂隙地。小心一些总是更好。抱歉,我不是对您的能力有所怀疑,而是好奇您改变视角,是出于何种考虑。”
“以前我总是认为,躲起来,躲在幕后指挥安排一切,就是最安全,最成熟的做法。”往交互段深处走去,黎木深深地吸了口气,为“人与类人生命”量身定制的生存环境里,任何一口空气都清新到了极点,让人心旷神怡,简直跟在大草原一样,“但那是你并未碰到真正关乎你本身的事。当事情关乎你本身,甚至是你的本质时,伱就会发现,躲起来什么也做不了。”
“但支配者就是这样。”
“是的,支配者也认为自己该这样。但是,把自己限定在一个框架里,还是一个理想的支配者吗?”黎木脸上并没有怀疑,而是肯定地说,“理想,不应该有框架。”
“那么,您认为,已经有一件事,关乎到你本身,或者说,你的本质了吗?”
“是的,‘呢喃’。这也是我带你一起前来的原因。”
“我本应该知道些什么,却又什么都不知道。”“呢喃”的语气有些遗憾,甚至有些失落,“我只知道,应该簇拥着您,成为理想的支配者。”
“没关系。成长亦是不断见证。”
裂隙地虽然容纳着来自众多无限宇宙的众多生命,但其实本身面积并不算大,起码相当于容纳的生命数量而言不算大。因为裂隙地是表面展开的球状星球演变而来的,所以,用星球表面积进行对比的话,比水星的表面积略小,是地球的十四分之一左右。
不过,得益于极高的空间利用率,裂隙地并不显得拥挤。这块夹缝中的平面飞地,每一处都得到了最极致的运用,并且使用了大量折叠、压缩空间的技术。一立方米的空间,当成一百立方米用并不少见。甚至部分地方出现了1:10000的压缩比。也还有一些地方使用的是亚空间、深层空间的技术,相当于在一个空间里,再嵌套一个空间,所以,也有嵌合空间的说法。
关于空间的开发,裂隙地一直都十分卖力。毕竟,裂隙地本身的空间实在是太小了,小的根本不足以支撑庞大的生命流量。而这块空间,又根本无法用通俗价值来衡量,是绝不可能放弃的地方。
除了向内不断深挖,最近几千年里,裂隙地也一直在研究向外开垦的开发路径。只是,向外开垦需要直面混沌与虚空,难度很高,也非常危险。一般的虚空还好说,要是碰到离散的混沌空间,那就免不了直面一场混沌风暴了。甚至可能遇到那些被放逐到混沌空间里的,彻底发疯的支配者或者神灵。
裂隙地的维持机构,一直对此十分谨慎,在最近的一个千年里,总算取得了一些成果,成功地开垦出了一片完全人工制造的空间。那片空间有个通俗的名字,“见证者新区”,意为裂隙地见证新时代的起点。
见证者新区十分珍贵,目前还不被允许外来游客、劳工进入,只有原住民才能进入,并且原住民能够活动的范围,也仅限于见证者新区的外缘部分,更深处,目前还从未向公众披露过详细内容。
黎木从一份旅游杂志上,看到了关于见证者新区的内容。他好奇地问在旁边喝茶的旅舍老板,
“卡金芙女士,您有去过见证者新区吗?”
躺在摇摇椅上慢口品茗的老妇人,卡金芙女士,是黎木榻居旅舍的老板,是人族里的“常规人种”,常规人种,就是最常见的人种。她是裂隙地的原住民,据说祖上曾是第一批在这里扎根的生命之一。原住民的身份,让她不必从事生产劳动,依靠维持域分发的福利,就能活得非常好。
年轻时积累下来的财富,让她足以在这个寸土寸金的地方拥有属于自己的一栋小楼。将小楼改造成旅舍后,就做起了生意,专门接待进入第九扇区,“人与类人生命”交互段的旅客。
因为并没有多大的野心,只想给自己找点事儿做,所以收费并不高,服务也很平淡随意,跟那些大旅舍、大酒店比不了,旅客自然也就不多。她本人也省得折腾。
卡金芙女士,跟黎木在地球上遇到的那些爱跳广场舞的退休老太太没多少区别,善良、和蔼、热心,爱跟人聊天。一听黎木说起见证者新区,老太太的眼睛就亮了,立马说起那让她骄傲的儿子。她的儿子,现在就在见证者新区,从事开发建设工作。
那可是在所有裂隙地原住民里都数一数二的好工作,相当有前途。
老太太滔滔不绝,把儿子小时候换尿布的事儿都抖了出来,听得黎木直乐呵。
哪怕是在裂隙地这种科技与非凡力都相当发达的地方,也仍旧保留着十分常见的人文建设内容。这里既有压缩空间的超高端技术,也有传统报社与报童这种相当复古的东西。当然,不仅仅是“人与类人生命”交互段存在这样的情况。其他形态的生命所处的交互段,也存在着类似的情况。
裂隙地的学术界一般称这种现象为“碰撞保留”,指一些对时代完全没有推动作用的生产与学习内容,在新兴事物不断崛起碰撞的情况下,反而得以完好保留的现象。当然,这种现象,一般也只会存在于裂隙地的这种维持制度下,既维持机构高度统一且思想反馈极其系统化。绝大多数维持人员,都严格遵循维持意志。
简单地说就是,绝大多数当官的,都“一心为民”。
所以,当黎木走在第九扇区“人与类人生命”交互段的大街上时,方方面面既让他觉得割裂,又觉得和谐。甚至能看到马车在地面奔跑,穿梭机在空中各个站点穿梭的情况。而传统邮寄信件,居然也能与电子邮箱分庭抗礼。简直就是对传统与变革齐头并进的完美诠释。
维持机构愿意专门付出资源,用以维持传统生产与学习内容,也可见其社会制度的独特性了。
总之,这里的一切,对黎木而言,都十分新奇。他并非没有见过高科技与旧时代产物,只是,像裂隙地这种两种截然相反的事物同时存在,并且还“相处”得十分融洽,没有产生任何矛盾的情况,的确是头一次见。
因为聊得十分开心,卡金芙女士邀请黎木与她共进晚餐。说得这么正式,其实就是留在她家里吃饭。她的家,就是旅舍后庭的一个庭中院。这种模式让黎木觉得相当亲切,以前见过不少这种生活与工作都在一个地方的家庭。卂渎妏敩
目前,她家中只有她、三个旅舍员工和两个孙子。旅舍员工都是有些岁数的大叔大妈。两个孙子,一男一女,都还在念书,现在正放中假,就在家里帮做事。
饭桌上,几个人聊天的内容,也都是些日常琐事,跟大人,无外乎聊家庭,跟小孩,就是聊学习了。卡金芙女士的两个小孙子,学习成绩都很好,不论是传统文化科目,还是非凡知识与实践科目,都十分拔剑,属于是全能学霸,样样不偏。
听着他们聊这些时,黎木以为自己还待在地球上。
两个十二三岁的小孩儿,貌似对黎木这位客人颇为好奇,一直问他关于无限宇宙旅行的各种有趣经历。黎木倒是不对他们撒谎,把《无限》副本里的东西拿出来说。虽然有些不是他亲身经历的,就当是讲故事了。
不错的讲故事能力,很快勾走了两小孩儿的魂,一有时间就过来缠着他讲故事。好几次被卡金芙女士看见了,直批评他们打搅客人。他倒是一点不介意这个,反正也是闲着。而且,跟懂事聪明的小孩子待在一块儿,真的是种很舒心的体验。
一来二去的,黎木就跟这个家庭相处得很密切了。当黎木表示自己打算在裂隙地常住一段时间后,卡金芙女士十分热情地邀请他就住在她的旅舍,只收费一半,甚至不收费也行。足见,这位老太太的确只是想给自己找点事儿做,没起生财的那份心。黎木最后还是坚持该多少是多少,他也压根儿不缺这点,能得个好名声自然是更好的。
裂隙地并没有昼夜的区分,不过,对于大多数“人与类人生命”而言是有的。所以,碳基生命维持域的第九扇区,相较于其他扇区,有着十分贴合自然的昼夜系统设计。环境的共通性,才能造就文明的共通性。所以,黎木觉得住在第九扇区,跟住在地球没多大区别,是有原因的。
这天夜里,男孩卡柯尼敲响黎木房间的门,
“黎先生,能打搅你一下吗?”
黎木走到哪儿都是用的真名。习惯和能力支撑着这一点。
“怎么了,卡柯尼?”
卡柯尼是个长相颇秀气的少年,不特意说起性别的话,会觉得他更加像个少女。他跟姐姐卡佩妮长得也很像,第一次来到旅舍的客人,不看个头儿的话,都会觉得他们是双胞胎姐妹。但实际上,卡佩妮比他大两岁。他十一,卡佩妮十三。
“黎先生,上周在学校的时候,老师让我们分享一件中假趣事。然后,然后……”卡柯尼有些难堪,小声说,“我就说了黎先生的事。但是,但是大家根本就不相信我说的。我就跟他们争吵……吵着吵着……我就说等家庭活动日的时候把黎先生带到学校去……”
他说不下去了,哭丧着脸,觉得很对不起黎木。
黎木算是明白了,合着这小家伙是拿自己当谈资了。不过这个年纪嘛,也挺正常的。哪个孩子不向往那种在无限宇宙四处旅行的生活呢?这算是他自己种下的因。
也不算是多大的事,黎木就答应了。卡柯尼又高兴,又觉得不好意思,顶着一张笑也不是,哭也不是的拧巴脸离开了。
次日清晨,黎木就代替卡金芙女士,跟着两姐弟一起去学校参加家庭活动日了。 讯读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黎木苏志文更新,274 传统与变革齐头并进免费阅读。https://www.xunduxs3.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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