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斯廷斯!
我该把你看作是一个怎样的人?
黎木久久地看着她。他的目光几乎完全聚焦在她那浅色的童孔上。正是这种慵懒的浅色,让她说的话显得那么地轻松,若无其事,漫不经心。但这又完全跟她的语气相反,跟她来到安全屋的述求截然不同。
矛盾,太矛盾了。
黑斯廷斯简直是个矛盾了极点的人。她幸福而痛苦,她热情而厌世,她放浪又隐秘。
黎木无论如何都不愿意在“*幻想”与“**”这样的话题上深入讨论。这对他来说,是私密且暧昧的,要么保留在心底,要么同娜塔莎分享。
但如果岔开话题了,不管他有怎样的理由,都是面对黑斯廷斯逼迫的一种退缩。
她要只是个大胆不避讳的人倒好了。但她肯定不只是如此,她有着很多秘密。对她的任何一点疏忽,都可能导致意想不到的后果。
该怎么回应她?
态度强硬地表达厌恶?还是毫不在意地一语带过?
接着,他勐然意识到自己已经对如何回应黑斯廷斯而产生犹豫了。这说明,自己被她带偏了,已经无法不在意这些跟主题毫不相关的事了。
黎木心里顿时升起一股烦躁。一直以来,在安全屋里,他的主场中,跟其他人交流,不管是无限玩家,还是娜塔莎这样的神灵,亦或者蒙巴托那种一座大陆的信仰,都处在上风,都借助主场优势牢牢占据交流的主动权。
但是现在……他没想到,黑斯廷斯居然用这种下流又普通的话题打乱了交流节奏。
在一旁的从灵迅速察觉到了黎木的异常。
这在她看来很奇怪。因为她觉得,黑斯廷斯说的话,虽然很大胆,且有种“恶俗”的感觉,但不至于让黎木直接愣住了吧。
虽然黎木现在看上去,完全就是被震惊到了的样子。但根据从灵对他的了解,她觉得,黎木此刻可能正陷入一种从表象上看不出来的不安状态里。
该怎么办?
安全屋里的气氛十分诡异。从灵这一刻,深深地意识到自己是这里的一员,是现在“今天几号?”安全屋名正言顺的老板,有义务把控场上的节奏与氛围。m.xündüxs.ċöm
她起身,迈开步伐,走出吧台,然后坐在另一边的沙发上。
她轻笑一声,
“黑斯廷斯小姐真是个风趣的人。”
黑斯廷斯笑容浓郁且性感,像极了上个世纪里好来坞电影里的甜心主角。她看着从灵,
“为什么不说我是个下流的女人呢?”
从灵翘着腿,双手环抱在胸下,
“我说你是个风趣的人,是因为你是客人,我想要你展现一些基本的礼貌,并不代表你真的是个风趣的人。但现在,你也确信自己是个下流的女人,那就没必要向你展示礼貌了。”
“可我并不觉得我下流啊?”黑斯廷斯稍稍歪着头,目光里有些好奇,也有些玩味,“‘性’本身就是神圣且自由的。只不过,长期以来,被文化属性戴上了镣铐。*幻想,毫无疑问也是普世存在的心理反馈。只不过我的性幻想对象恰好是他而已。难道这就让你觉得我是下流的吗?”….黑斯廷斯看了一眼黎木。
从灵神情放松。她并不在意黑斯廷斯说了些什么,只笃定自己的想法,
“我说你‘下流’其实是夸你。你我并非‘性’研究学者,我们平常又自然地谈起这个话题,就像吃饭喝水一样轻松。也只有当我们谈起这个话题时,我才会说你‘下流’。如果是其他话题,我也许会说你是个‘大方自信’、‘热情奔放’、‘充满魅力’的女人。一个人在不同的话题下所表现出相同的性格,是有着不同的描述的。”
黑斯廷斯目光神异,
“有趣的见解,不愧是安全屋的老板。不过,我还是更在意……你的看法。”她面向黎木,目光落在他的眼中。
旁边,从灵心里稍微升起一些忧虑。
其实刚才突然插进话题,是为了给黎木拖时间。但她也不知道黎木到底回过神来没有。
此刻,黎木的眼神看上去很普通,既没有智慧的光芒,也没有思考的深邃。
但下一刻,黎木忽然转了转头,温柔地看了从灵一眼。
就像确实有“心有灵犀”的说法,从灵一下子就放松下来,不再担忧什么。
……
就在从灵加入话题,跟黑斯廷斯扯上皮的时候。黎木逐渐理解了自己为何会被黑斯廷斯跟主题毫不相关的话所影响。
正是他之前所感受到的,“矛盾”。
从黎木得知黑斯廷斯这个人的存在起,她就在无形之中制造出一种矛盾。
当初黑斯廷斯写给祖父的那封信,让黎木觉得,她是个温文尔雅的老绅士,是旧时代的贵族,因为名字的缘故,他下意识地认为她是个男人。
之后,她的管家德尔来到安全屋,初步“展露”了她的面貌。黎木得知,她其实是个很神秘的人。因为她说要转交祖父的遗物,他想过,她可能是个念旧的人。
而当黎木操控那只金毛,与她进行了第一次交流时,却从她身上感受到一种十分强烈的“性吸引力”,以及十分明显的“幸福感”。她不凡的谈吐与气质,更让黎木认为,她应该是女王般的角色。
但,随着对她无间歇的监视。
她开始毫不避讳与保留地展示她的痛苦,她的隐秘之事。她上一刻会让你觉得她是个放浪之人,但下一刻,又会让你觉得她无比地保守与压抑。她展现出轻松写意的姿态,就像是在游戏人间,可总是会皱起眉头开始焦虑,开始精神内耗,开始自我惩罚。
矛盾。
黑斯廷斯打破话语权的方式,就是将这份矛盾加剧到极致!所以,她以美丽干净的身体,用轻松平常的语气,用“天真无邪”的目光,说出了针对自己的低俗之声。
但“矛盾”这种概念就是当你意识它为何存在时,那它就不是矛盾了。
所以,黎木豁然开朗。
他很感谢从灵能帮他拖延时间。不然,如果继续被黑斯廷斯逼迫的话,极有可能完全丧失主动权,等事后反应过来,估计就都晚了。….不得不说,黑斯廷斯是个相当机敏且可怕的人。
在她之前,从未有人能让他身在安全屋,还感受到威胁。
……
黎木看着黑斯廷斯,神情和语气都一如既往,
“你的*幻想对象是我,我本该窃喜,这对男人而言,可以满足虚荣心。但你所幻想的形象,貌似是在惩罚你自己,也让我很不开心。不过没关系,毕竟在真的见面之前,你把我想象成一只猪都可以。”
黑斯廷斯顿了一下。她看了一眼从灵,又看向黎木。她大概明白了黎木完全反应了过来。
不过……她依旧好奇地追问,
“那你在**的时候,幻想谁呢?不要告诉我,你从未**过。”
从灵坐在旁边一动不动。虽然有些可耻,但她也很好奇这个问题。在这方面,她很佩服黑斯廷斯,居然可以这么轻松地问出这种私密的问题,而且,还做到了并无不尊重他人的感觉。
黎木笑着说,
“我从记事起,就一直跟母亲生活在一起。上初中的时候,我的母亲因病去世。那时候,正在青春期的我,因为缺乏母爱,一直对成熟的女人有好感。我的班主任,是一个三十七八岁的妇女,也许是几乎不从事体力劳动,所以她保养的很好。并且,她知道我的家庭情况,出于老师的责任以及女人的母性,对我很照顾。
“青春期的经历,让我一直都对成熟女性有好感偏向。细想来,即便年龄在增长,这种心理也没有改变。不管是上大学,还是开始工作了,我总是更喜欢能够照顾我的女人。”
从灵竖着耳朵听到这里,不由得想,难道这就是黎木喜欢娜塔莎的原因?娜塔莎她的确是个很可靠,十分会照顾他的人。
想到这些,从灵心里不禁有些麻麻的。什么叫成熟?我是不是应该也学着变得更成熟一些了……黑斯廷斯看上去就非常成熟性感,要学一下她的打扮吗?
黎木并无避讳地讲述自己的过去,
“我想过这是否是病态的心理。于是我咨询了一名心理医生。虽然我忘记了他的名字,不过依稀记得他姓乔。乔医生告诉我,每个人因为不同的成长经历,都有不同的偏向。就像他,比较喜欢眼睛好看的女人。令人意外的是,虽然得到了医生的认可与安抚,我却反而不在乎女人是否成熟了。这以后,我不再会幻想着谁去满足自己。”
黑斯廷斯很惊讶。她完全没想过黎木居然会说这么多,简直是把自己的性成长经历都说了一遍。
至于吗?!
然后她勐地意识到,不知不觉间,主动权又被黎木牢牢掌握了。
所以,真诚才是最大的利器?
黑斯廷斯稍稍呼了口气。她多少明白,要想再从黎木手中抢走主动权,几乎不可能了。她看着黎木,
“真是个令人匪夷所思的话题,不是吗?”….黎木这才笑了起来,
“黑斯廷斯小姐,你还记得我们本来在说什么吗?”
“当然。”黑斯廷斯姿态端正,神情认真,“你的第一个要求我答应了。但是第二个……我想先知道,谁将与我同行。”
这时候,黎木轻轻敲了一下空气,就像敲门一样。
接着,缪缪的身形显露出来,就坐在沙发的一角。
从灵嘶嘶地吸了口气,问,
“她……一直在这里坐着?”
黎木点头,
“当然,总不能让她像个下人一样在外面等着吧。但,也不能让黑斯廷斯小姐立马就知道谁将与她同行。”
从灵看着黎木,
“所以,缪缪全程目睹和旁听了刚才的话?”
“嗯。我只是隐藏了她的状态,没有限制她的感官。”
从灵扭头看着缪缪,缪缪笑着打招呼,
“好久不见,从小姐。”
从灵栽倒在沙发上,她觉得今天简直是疯狂的一天,
“你好缪缪,抱歉让你听了刚才的话。还有!”她盯着黎木,“你真的一点都不害羞吗?”
黎木双手一摊,
“害羞什么?”
“缪缪,你说说!”从灵向缪缪求助。
缪缪一本正经地问,
“为什么要害羞?”
从灵僵住了。她左看看,又看看,忽然觉得自己简直跟他们三个格格不入,
“哎呀,算了,不管你们了。你们想聊什么就聊什么吧!”
她说完,身体一歪,往沙发上一趟,开始当咸鱼。
黎木并没有参与缪缪和黑斯廷斯的交流认识,给予她们充分的时间和空间,一并不打扰,在旁边充当看客,有提起他的时候,才会回应一下。
当两人真的面对面坐在一起的时候,黎木才清晰地意识到,什么叫彻底的相反。
缪缪有着完美的性格。
而黑斯廷斯则是矛盾的集合体。
令人意外的是,当她们在一起时,气氛却十分和谐。没有因为性格的截然相反而起任何争执,缪缪能够以最真实的态度包容黑斯廷斯的“恶趣味”,而黑斯廷斯也非常能够理解缪缪那种“将回到芒格纳”视作自己的一切的心理。
也许是因为黑斯廷斯经历过三种状态的芒格纳,所以,她更像一位前辈,总是能静下心来倾听缪缪的普通而又无所事事的日常琐事。
稍后一段时间,安全屋又迎来了一位客人。
严罗。不过,这一次,他明确地是以“一号气象”小队的队长身份而来。
从灵接待了他。
并没有过多的闲聊,严罗直接表明了来意。他想知道,地球为何会突然出现所谓的“气候问题”。
从灵也没有要求什么代价,直接告诉了他关于薇拉·玛纳森要将地球改造为天堂这件事的一切。
而严罗也理所当然地问起了,该如何解决。
从灵的回答是,….“严先生。如果你能够对薇拉的‘天使’身份有一定的理解,那你应该知道,我无法阻止她,安全屋也无法阻止她。因为,安全屋存在的意义就不是为了阻止她。我无法给你任何决定性的办法。我只能以我个人的意愿告诉你,《无限》之中的脑髓地狱,曾经跟地球一样,但被改造了天堂。只不过,因为一些尚不能理解的原因,变成了现在的地狱。我无法给你任何建议,只能对你说这些既定的事实。”
严罗说,
“也许,只能在脑髓地狱中寻找真相了。”
“你想做任何事都可以。”
“如果从《无限》进入脑髓地狱,势必会受到《无限》的游戏规则限制。我想知道,安全屋是否提供进入脑髓地狱的渠道?”
“提供,你需要吗?”
“是的,我和我的团队需要。”
从灵笑了笑,
“出于个人意愿告诉你的事情,可以不收你的代价。但要使用安全屋的能力的话,代价就是必须的了。”
“什么代价?”
“如果你们真的决定进入脑髓地狱。那么,安全屋将不定时地向你们传递一些委托。你们可以充分地考虑是否要完成委托。需要向你说明的事……你们使用安全屋的渠道的时间是有限的。而完成委托,能帮你们增加时间。具体时间份额,视委托难度而定。”
从灵丝毫没有掩饰“安全屋要利用你们”这个事实。
严罗也知道从灵并不介意这么直白地表示出来。他也知道,自己根本没有其他选择。
“我代表我的团队,接受这份交易。”
“那好,请在这份契约上签下你的名字。”
隐藏在一旁的黎木,目睹了严罗签订契约的过程。他笑着冲从灵眨了下眼睛,然后竖起了大拇指,表示认可她的决断。
从灵仰起头,撅着嘴巴和鼻子,满脸的小得意。像个拿着满分试卷回家的孩子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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