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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说。”沈有容摇了摇头,“少则几个月,多则一年。袁部堂并非吝啬之人,你也知道,东江镇的设立,就是袁部堂在圣上跟前大力保举的结果,但凡登莱有余力,袁部堂都不会对东江镇坐视不管的。只是眼下......唉,登莱也十分的困难。”
通读史书的吕涣真自然是知道袁可立的为人的,当下也不再多问了。辽东新丧,广宁、宣府、登莱等各处前线都面临着巨大的压力,甚至到了草木皆兵的程度。没人知道鞑子什么时候会发动下一次进攻,但是一旦这些前线有失,京师便会暴露在后金的兵锋之下,这是无人能够承担起的大罪。
见吕涣真如此发愁,沈有容补了一句:“老夫只能说,吕小娘子若是需要我登莱水师援助,老夫可以尽最大的努力帮助。”
送沈有容下去歇息后,忧心忡忡的吕涣真来到了许缨房中。对于许缨的到来,她早就预备好了两名随侍的丫鬟,将房间整理的井井有条。吕涣真到时,行李早已经收拾好了。
“吕妹妹!”许缨见吕涣真来,赶紧上前牵住她的手,“这许久不见,你憔悴了不少。”
“我带着这些军民们在鞑子和棒子的夹缝中生存,如何能不憔悴呢?”吕涣真笑了笑,与许缨一道坐在了椅子上,“我刚刚和沈军门聊了一会儿,他说登莱现在的情况十分不好。”
“沈军门说的不假。”许缨叹了口气,“就说那登州城吧,原本是个繁华的商港,我去时,却只见着了那满城的流民。登州的官吏军兵们根本忙不过来。我去找袁部堂时,一路上不知有多少乞丐拽着我的衣服要吃食呢。”
“姐姐在登州见到袁部堂了?”
“见着了,只是袁部堂看起来比你还要憔悴。登州徒增了那许多的辽东难民,想必袁部堂也是无钱、无粮、无地安置,每日焦头烂额。照这么下去......登州城早晚得爆发饥荒和瘟疫不可。”
吕涣真倒吸了一口气,原来登莱的状况已经糜烂至此,吕涣真虽说孤悬海外,可是手下军民不过万人,且当下都能吃得饱饭,比登莱要好得多。朝廷原本拨给登莱的钱粮就不多,这些钱粮一旦拿来安置流民,肯定就再无余力支援东江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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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目前得到的情报来看,鞑子把注意力放在了消化已占领的领土上,而吕涣真自己是朝廷任命的东江镇代总兵,鞑子们不能再以“剿灭叛军”的名义深入朝鲜、对东江镇进行讨伐了,否则便是对朝鲜的正式宣战。鞑子再能打,对大明和朝鲜两头开战都是极不明智的。
因此,现在正是东江镇难得的发展窗口,如果不趁此机会壮大力量的话,日后面临强大的后金,能否生存都会成问题。
“下一步怎么走,我们以后再议吧。”吕涣真说道,“姐姐,我此番邀你来东江镇,是因为我身边急缺人手,尤其是政务上,整个东江镇的田亩、税收、人口等繁多事物,都需要人来帮忙。”
“这些事情,你尽管交给我就好。”许缨笑道,“我在母亲身边这么多年,别的本事没有学到,处理这些册本倒是手到擒来。”
......
东江镇军衙官厅中,众将士齐聚一堂,吕涣真正式将许缨介绍给了所有人。
“今后,东江镇农税、商税、关税账册,田亩鱼鳞册,以及各营开销用度等,一应报到许缨姑娘处,再做定夺。”
堂下的众位军官,都是一路跟着吕涣真从镇江出生入死到此的,虽说从未见过许缨此人,但是他们对吕涣真的用人都没有什么异议。唯有那东江按察佥事黄承中脸色一变,朗声问道:“吕代总兵,东江镇虽说孤悬海外,但也是朝廷开设的军镇,任用一女子掌管钱粮,成何体统?”
又是这个黄承中!吕涣真心中暗自叫苦。东江镇上下一心,唯独这个黄承中是熊廷弼派来的眼线,处处与自己为难。将许缨介绍给众人前,吕涣真就担心黄承中会刁难,如今果然不出所料。
“黄先生。”为了不得罪黄承中,吕涣真特意耐住性子说道,“许缨姑娘在石柱宣慰司时,便在秦良玉将军身边随侍多年,精通粮秣之事。如今我东江镇孤立无援,用人应当不拘一格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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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代总兵,恕黄某不能苟同。”黄承中站起身道,“正式因为孤立无援,东江镇才更应该听从朝廷调遣才是。我等困坐孤岛,不知前方战事如何,而朝廷处中以令四方,自然对战事鞑情一清二楚。你不论是用人还是调兵,都应当向朝廷请示才是,岂有擅作主张之理?我黄某就不信了,难道你一封折子递上去,朝廷连个书办都派不过来吗?”卂渎妏敩
“黄先生,从东江镇启快船到京师起码有半个月,这一来一回便是一个多月的日子,为了随机应变,只能从权。”
“从权从权,如果事事从权,还要朝廷做什么?”黄承中的声音更高了些,“这东江镇是朝廷的东江镇,还是你吕涣真的东江镇?”
吕涣真从浑河一路转战至此,中间经受的磨难与牺牲数不胜数,可是她一切都是为了辽东万民的生路,从未有过私心。纵使吕涣真脾气再好,黄承中这一句话也是触碰到了她的底线。
“黄承中,这是东江镇军衙!不是你们酸文人掉书袋的茶馆!”吕涣真正要发作,却看见黄承中身后的尚学礼站起身来喝骂道。
“你小子最上毛都没长齐,凭什么在这儿指手画脚?告诉你,你尚爷爷在辽东杀鞑子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个墙角撒尿和泥巴呢!这么多年朝廷对咱们辽人如何,你心里有数!要造反我们早就造反了,何必等到今天!”
尚学礼喝骂之时,左手按在刀柄上,气势汹汹地走到了黄承中面前,居高临下地怒目而视。而黄承中倒也是书生意气,双手背后昂然挺立,全然不惧尚学礼的威压。
“这么说,尚千总早有反心咯?”
“黄承中,你这歪七扭八的本事真不错啊。”一旁的孔有德脸上挂着瘆人的笑,手按在佩刀上,直勾勾地盯着黄承中说道,“尚老爷子何时说了要造反?我看倒是你小子,仗着个按察佥事的名头在东江镇横冲直撞。嘿,这里是东江,不是你家大门口,再由着性子作下去,仔细洒家打你的黑枪。”
孔有德的一句死亡威胁,令官厅中的气氛一下子便剑拔弩张了起来。黄承中就是胆子再大,也不禁环视了一下四周。只见众军官中,耿仲明冷眼旁观,张凤仪怒目圆睁,沈猫儿面色阴沉,孔有德杀气腾腾。仿佛再多说一句话,他们便要冲上去将黄承中碎剁当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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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了,都坐下!”吕涣真语气冰冷地命令道。
众将听了吕涣真的命令,都面带怒容的坐了回去。只剩下黄承中一人站在堂中,昂首看着吕涣真的眼睛。
“黄先生,在下是东江镇代总兵,统领东江一切军政事物,这一点人事上的任免权力难道没有?”
所有人都能听出来,吕涣真也在努力压抑着自己的怒火。
“兹任命许缨为东江镇主簿,掌管钱粮,此事无需再议。”
黄承中见吕涣真毫无妥协之意,只得冷笑道:“好,好,好啊!好一个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吕涣真你在东江镇胡来,要是搅乱了熊经略的三方布置之策,朝廷降罪下来你们一个也别想跑掉!”
说罢,黄承中便怒气冲冲地离开了官厅。 讯读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吕重吕涣更新,一百四十四 书生意气免费阅读。https://www.xunduxs3.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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