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何姐姐......”亲眼看见朝夕相处两年的战友死得如此凄惨,吕涣真的泪水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滴落在何三妹赤裸且冰冷的尸体上。为了不引起后金追兵的注意,吕涣真先是捂嘴啜泣,后是呜咽,最后终于抑制不住悲痛的情绪,伏在尸体上放声大哭起来。
“都是我的错,我没能保护好你们,没能保护好......红字营的姐妹们.......”
林中有几只鸟儿被哭声惊得飞起,树林中晨间的水汽萦绕着。昨夜的那一场血腥的战斗并没有给大自然带来多少肃杀的气氛,如果不是战争,这又是多么生机勃勃的一副美景。
几乎将眼泪哭干后,吕涣真用佩刀费劲地掘了个坑,将何三妹的尸体葬了下去,又砍下一根粗竹插在坟头,上面刻下一行字:大明四川承宣布政使司石柱军红字营军纪千总何氏三妹之墓。
“何姐姐,待我安定下来再来寻你,给你办一场风风光光的葬礼......”
何三妹被俘后,被八旗兵凌虐而死,昨晚留下来断后的红字营军士们,命运又如何呢?那一张张鲜活又熟悉的面孔浮现在眼前,吕涣真几乎不敢想象这些姑娘们一旦落入鞑子的手中,将会遭遇什么。
身心的双重打击下,吕涣真继续往铁山方向步行前进,白川河距离铁山大约二百里路,步行的话两三天便能够到达,可是为了躲避八旗兵与朝鲜兵的搜索,吕涣真不敢走大路,只敢在树林小路间穿梭,如此一来速度又慢了许多。
此时,吕涣真身上除了一把佩刀外一无所有,为了补充水分,她在每日的清晨都要将树叶上的露珠吮吸干净,因为在荒郊野岭间行路,可能一整天都不会遇到水源。为了不被饿死,她只能靠着为数不多的野外知识搜寻可以食用的野果下肚。
行到第三天时吕涣真发现了一座不大的朝鲜村庄,可是她不敢进去讨水和食物,因为朝鲜人随时可能会泄露她的行踪,引来追兵的捕杀。她爬上村口一棵茂密的大树上,耐心地等待着夜幕降临。最后等到全村人都睡下之时,她总算摸进了村子里,偷来了几块打糕和一颗装酒的葫芦,吃到了这些天里最体面的一顿饭。
本来已经麻木了的吕涣真吃到第一口打糕时,竟然掉了几滴眼泪,她之前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竟然有一天要靠着偷来的食物才能勉强活下去。
靠着葫芦装水,吕涣真总算是结束了每天只能喝露水的日子,可是更糟糕的事情在第五天的早晨发生了。那夜她在一棵树上保持着高度警惕浅浅睡了一觉,醒来时却感到贴身的内衣上传来冰凉潮湿的感觉。
“不是吧,怎么......偏偏是这个时候!”
果不其然,吕涣真用手轻轻一摸两腿间,上面已经沾上了血污,每个女孩都会经历的生理期偏偏在她逃亡的时候找上了门来。
没有护垫,没有换洗衣物,吕涣真为了逃命只能拖着这样的一具身体上路。内裤沾满了血后,逐渐风干变硬,其锋利的边缘不断摩擦着吕涣真的大腿内侧,擦出了一道道血痕,似乎老天觉得吕涣真所遭受的苦难还不够,在饥饿、口渴、悲伤、恐惧、疲劳都向吕涣真袭来时,双腿间又多了一样感觉:疼痛。
行路,变成了一种折磨。眼看着铁山越来越近,第七天时,吕涣却在野外遭遇了一场大雨,浑身湿透的她好不容易才找到了一处洞穴避雨。
突如其来的受凉令吕涣真的小腹不断地传来刺痛,脑袋也昏昏沉沉的,看东西似乎都出现了重影。“我不能昏过去。”吕涣真咬紧牙关鼓励自己道,“要是在这里昏倒,我就死定了。”
“其哈类,吾布力哈达!”洞穴深处突然传来一句满语,令吕涣真原本昏沉的身体顿时汗毛直竖,毛骨悚然。她蹑手蹑脚地往洞穴深处走去,躲在一块大石头后面,看见洞穴中有两个八旗兵丁正坐在一处篝火边烤火,一旁还有个被五花大绑的女孩。
“那女将没找到,抓道这小姑娘也不错。”一个穿着棉甲的八旗兵对同伙说道,“就是年龄小了些,用起来估计不得劲。”
“咱们等雨停了还得继续找。”那同伙说道,“要是抓到了那明贼的女将,咱们兄弟俩得赏千金不说,还能尝尝鲜......哈哈哈哈哈哈。”
篝火上,一具铁锅里正咕噜咕噜地煮着什么,棉甲八旗兵有些按捺不住了,站起身来,便对那五花大绑的小姑娘开始动手动脚,小姑娘带着哭腔大叫:“别动我,别动我!救命......”
是汉语!吕涣真心里一紧,这小姑娘看样子只有十二三岁,看衣冠是镇江堡的百姓!
八旗兵与他同伙二人一拥而上,一人将那小姑娘手脚摁住,另一人解开绳子,肆无忌惮地扒着那姑娘的衣服。
二人寻欢作乐之际,却没看见吕涣真从后面摸了上来,她利落地一刀砍向那着甲兵丁的脖颈,动脉的鲜血喷在了洞穴的石壁上。正当吕涣真抓住另一名八旗兵的袖子要砍下第二刀时,对方一脚向吕涣真蹬来,手上的佩刀竟然被蹬飞了出去。
“不好!”吕涣真赶紧去捡刀,对方却丝毫不给机会地扑了上来,死死掐住了吕涣真的脖子,要置她于死地。
关键时刻,那小姑娘竟捡起了吕涣真掉落的佩刀,对着那八旗兵后背就是一刀,虽然力道不足以致命,但是却让那八旗兵疼地大叫一声,松开了吕涣真的喉咙,转过身来就要夺刀。
吕涣真趁着这个间隙爬起身来,一脚将篝火上的铁锅踢翻,滚烫的汤汁浇在那八旗兵的身上,立刻疼得站不起身来。
“快!把刀给我!”吕涣真从那小姑娘的手中接过佩刀来,毫不犹豫地一刀结果了那八旗兵的性命。随后脱力般地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地喘着粗气。
“好险......好险......”
“他......他们都死了吗?”那小姑娘怯生生地开口问道,身体仍旧因为刚刚的战斗而吓得不断颤抖。
“死透了,咱们不用再怕了。”吕涣真将那小姑娘搂在怀里安慰道。
“奴家......谢过吕小娘子的救命之恩。”
“你知道我是谁?”
“知道的,奴家的父亲在小娘子麾下当兵,奴家在公审大会上见过小娘子。”
原来是军属,吕涣真心中一紧,此刻她的父亲,不知道还是否活在世上了。
“你的父亲是......”
“家父叫聂权,公审大会后吕小娘子发了他不少赏银呢!”
“那你叫什么?”
“我叫怜儿,聂怜儿,今年十二岁了。”
十二岁的小女孩都不放过,吕涣真厌恶地瞥了一眼地上的那两具尸体,只觉得他们禽兽不如。
“对了怜儿,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们百姓不是往铁山去了吗?”
“我们被棒子偷袭了。”怜儿的泪水在眼眶里面直打转,“尚可喜和耿仲明两位总爷带兵跟棒子干,但是还是有不少棒子兵冲到队伍里面来,我......我和母亲就是这样被冲散的。”卂渎妏敩
是朝鲜人,他们果然还是袭击了百姓队伍,虽然听怜儿说似乎造成的损失并不大,但还是造成了百姓的一些伤亡。
“背信弃义的小人!”吕涣真暗自骂道。肾上腺素退下去后,湿透的身子又开始寒冷起来,小腹的刺痛再度传来,疼得吕涣真表情狰狞地捂住了肚子。
“小娘子!你怎么了!”
“我......不打紧。”吕涣真安慰怜儿道,“我......我烧些热水来......”
话没说完,她便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讯读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吕重吕涣更新,一百一十七 走单骑免费阅读。https://www.xunduxs3.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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