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听心睁开眼睛,微微的侧过身,看着挂在木架上的征袍。那明明看上去只是一件衣服,安静的挂着。柳听心猜想着征袍上的柳昭苏是不是已经熟睡了,她想,大概是吧。柳听心望着那征袍,转过身再一次闭上了眼睛,她自认为,只要闭着眼睛,总能睡着......
逐渐轻弱的月光缓缓流过已经安静下来的每一个角落,最终一点一点融化在那搭挂在木架上的征袍胸前泛起的轻柔的缥光里。缥光和缓的从征袍上坠落,变成一个影子一步一步的靠近着柳听心。
柳昭苏站在床头,静静的看着柳听心。柳昭苏知道柳听心还醒着,他一直看着她,看着她看着自己。可柳昭苏不想拆穿柳听心,因为,拆穿她就等于拆穿自己......
“张大人可千万要想想办法,太子殿下如今已是神志不清了,这可怎么好呀。”枇吉一脸的担惊失措,“太子殿下突然就这样了,小奴又不敢声张,实在是没有办法了。张太医,你千万帮帮小奴,悄悄的随我去看看殿下到底什么病,毕竟是小奴一直伺候着殿下,如今殿下这样小奴也脱不了干系。”
“枇吉公公放心,我不会声张的。”太医张符答应的笃定,却还是一脸的惊愕和好奇,“枇吉公公,你还未过来时太子殿下已是什么样了?”“渗人,渗人的很。”枇吉说着仍是惊魂未定,看着张符时还是下意识的忍不住颤抖,“昨天夜里,也不知道太子殿下看见了什么东西,还是做了什么奇怪的梦,中邪了一样的惊醒着就开始又哭又叫,嘴里也不知道嘟囔着什么像是疯了。如今昏睡了过去,小奴才敢偷偷走开一会儿过来找张大人。太子疯一会儿又昏睡过去,醒了便又继续疯癫,张大人小奴真的害怕,你可千万想想办法。”
“当真已经这样严重了!”张符见枇吉越发慌张的神情心也跟着提了起来,“那公公赶快带我过去看看殿下吧。”“不可呀大人!万万不可!”枇吉一听张符的话更加的慌张了,“若是大人现在过去我怕人多眼杂,泄露了殿下的事。我趁殿下这会儿昏睡过去偷偷的来找大人,一会儿再找个殿下受了风寒今日身子不适不便出殿的理由搪塞一阵。大人白天不可过去,待天色晚些再悄悄过去,拜托了大人,拜托了!”
月光散去,日头刚刚好的照亮屋子里的每一个角落,印在柳听心笔下的纸张上晕染开一层淡淡的金色的光很是好看。
柳听心伏在案前每一个字都写的投入,便是感受到了眼前有一抹缥光闪过,也不曾抬眼去看。
“你在做什么?这样早,天一亮就开始了。”柳昭苏靠近柳听心,俯下身细细的看她。
“我在誊写佛经。”柳听心手中的动作不停,回答着也还是不去看柳昭苏。然而,在话音落下的那一刻她却还是下意识的停下手里的动作,微微的仰起头回应柳昭苏的眼神,看着柳昭苏一双笑着的眼淡声的又道,“你觉得好笑?我被罚誊写佛经,那么好笑吗?已经耽误了些时日,我得赶紧补上。”xündüxs.ċöm
“倒是没什么好笑。”柳昭苏回答的毫不犹豫,只是他看着柳听心的目光更深,眼中的笑意也未退却,“只是,你若真的甘心受罚,早就誊写完了,还用等到现在?”“你既知道......”柳听心同样的目光不移,看着柳昭苏的目光反而比他更深,“又何必问我。”
柳昭苏慢慢的挺直身,目光仍在柳听心的身上,却意味深长,“没用的柳听心,有些东西一旦滋生出来,就洗不掉了。”
“谁说我想要洗掉。”柳听心浅浅的应声一句,又道,“以前的我若是决不允许自己动那样的心思,所以才会落得如此。现在,若是想要洗掉好不容易才动了的心思,也就白白遇见你一场,不必你来说什么,我自是对我自己感到失望。”说着,又垂下头继续手中的动作,“你以为我誊写这些佛经是想抹掉已经起了的杀心?起了杀心没什么可羞耻的,这是我以前没有现在又不能没有的东西。我越是誊写这些佛经就越是期待着因果报应,越是誊写每一个字就越是下定决心,既生杀心,绝不洗掉......”
柳听心突然放下手里的笔,起身看着柳昭苏,“柳昭苏,你教我。”柳昭苏久久的看着柳听心,点了点头回答,“好。”话罢,柳昭苏抬起手臂,摊开手掌,掌心之上泛起的缥光散去之后,一把匕首静置在他的掌心。柳昭苏握住掌心间的匕首,轻轻的牵起柳听心的手将自己的匕首放进她的手里,“它曾随我出生入死,就连娣儿的命也是它取的。现在,它是你的了。有了它,你才能学你想学的东西......出手要快,下手要狠,才不负它,不负你我同舟之愿。”
柳听心看着手中的匕首,慢慢的攥起手掌将它紧紧的握在手里,抬眼间再看着柳昭苏已是目光果决,“我绝不辜负。”“好。”柳昭苏点点头,简短的一个字,语气里虽毫无波动,可回看着柳听心目光里的果决,柳昭苏的眼中却隐隐的闪过一丝的温柔和不忍。柳昭苏知道,柳听心并没有看上去那么果决,甚至是痛苦的,挣扎的。他知道她还是太善良,若是起了杀心之后真的心安理得,真的毫不动摇,也就不会一夜不眠了。她别无选择,要想继续走下去,继续如愿以偿的走下去,只能留下那颗杀心......
柳听心紧紧的将匕首攥在手里,那是她此后生门的入口,是她即便一个人眼中无光寿命不足也能如愿以偿的出路。柳听心明白得很,柳昭苏不会永远帮她,他离开之后她必须靠自己。她明白得很,柳昭苏在时,她可以靠着他的帮忙走下去,他不在时,自己便是有意要做什么也还是寸步难行,那样,她又有什么长进。柳听心此刻需要一个与自己风雨同舟的人,而越是需要她也就越是明白,那个人,不可能永远与自己同行。待那个人离开自己之后,她必须自撑行舟,自挡风雨。
“太子中了邪!可当真!”懋离一听到云弦得了怪病的消息禁不住两眼放光,甚至难掩喜悦。“当真国相大人!小奴看的真真儿的。”懋离的心腹太监一脸的笃定,“小奴清清楚楚的看见,天还没亮枇吉公公匆匆的就往太医院方向去了。小奴一路跟着,果然枇吉公公去了太医院,天还没亮就去,肯定是怕人知道所以才早早的去堵人。枇吉公公急匆匆又偷偷摸摸的,虽然一路上小心又小心,可就是因为他又太急了,所以根本没发现小奴跟着他。”
“枇吉最是个谨慎的,若不是真的心中慌乱,绝不可能察觉不到有人跟着他。如此说来......”懋离脸上的喜悦一层又一层的涌出来,接着,又迫不及待的问,“枇吉见的太医是谁?”“是张符国相大人。”太监回答的干脆,而懋离听到这个名字之后更是忍不住笑了,“这枇吉倒是聪明,太医院里的太医就张符是他祖父生前一派他自然信得过他。只怕他,聪明反被聪明误......”懋离的目光突然阴沉下来,“你去,把张符给我找来。我要好好的关心一下太子殿下。”
“大人,殿下的病如何呀?”枇吉一脸迫切的看着张符。张符很是无奈的摇摇头,又回头看看床榻上喃喃自语又哭又笑的云弦,拉着枇吉又向角落里几步,“公公,我真的没有办法......”“什么......连大人都没有办法了......”枇吉像是被掏空了魂魄,绝望至极,“大人......如今殿下的事你知我知......除了大人,我信不过任何人......”“公公的意思我明白。这些年过去,为公公能平静度日我不敢叨扰,而今,公公若不是困境无助,也不会来找我。”张符忍不住又去看云弦,一脸的惋惜,“我今天没来过,也什么都没看见。只是辛苦公公要守得再久些,多拖一刻,多瞒一刻,不是容易得事。”
“大人的话小奴记下了,再不容易,能拖一刻是一刻,能瞒一刻是一刻。也许,殿下突然就好了。”枇吉稳稳的弯身行礼,“大人,小奴送你。”“公公不必客气,此时殿下的身边已不能离人了,公公即屏退左右就更不能离开殿下了。”张符微微的后退几步,自行离开了。
枇吉目送着张符,面带恭敬,一直目送着张符在自己的视线里缩成一个点,哪怕模糊微小,也始终恭敬。直到张符彻彻底底的消失在他的视线里,直到他可以彻彻底底的确定张符是真的离开了,他那恭敬的目光转而完全的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扎实的映衬在眼底的厌恶和鄙弃,仿佛看到了世间最肮脏的东西。
转身重回云弦身边的那一刻,枇吉亦如平常,微弯着身,微低着头,收起了眼中所有属于自己的情绪。
“枇吉。”枇吉的耳边传来云弦的唤他的声音,语气里没有计划顺力的喜悦,反而平淡了许多。枇吉抬起头,云弦早已起身看着他,目光里同样没有喜悦之意。枇吉上前几步,小心的问:“殿下,事情很顺利......殿下不高兴吗?”
云弦没有回答枇吉的问题,而是继续看着他,反问道,“太医院那么多太医,找谁都可以达到目的,为什么偏偏是张符?你明明......为什么要自揭伤疤?” 讯读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染征袍更新,第50章 自挡风雨免费阅读。https://www.xunduxs3.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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